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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的碎片在脑子里面搅动，像是被放进了滚筒洗衣机里一样，嗡嗡作响，撕裂成片，越是想淡忘越是深刻。
脸颊上忽然滚烫，她摸了一把，眼泪像是开闸了一样奔涌而出，怎么也克制不住。
如果刚刚再晚走一秒的话，她真的怕自己当着顾言霆的面哭出来，就像莫子谦说的那样，她根本没自己以为的那么坚强，也没她以为的那么决绝，只要顾言霆一个歉疚的眼神，她竟然就能心软。
不知道走了多久，沿街的路仿佛很长，她扶着墙壁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抬头的时候却看到对面的橱窗背后，一道熟悉的身影，登时愣了一下。
外科的护士小齐？
海安市医院的后街是一条被改造过的老街，翻修过后的街区白墙黛瓦颇有徽派建筑的风格，这里是老街区的一角，开着一家咖啡馆。
工作日的午后，并没有什么顾客，小齐坐在靠窗的位置，神色有些局促，一副不安的样子，一直左右环顾。
而坐在她对面的女人则是低着头拨弄手里的咖啡，从窗外看也是端庄秀气的模样，只是橱窗的摆设挡住了她的半边脸。
唐风月觉得眼熟，往前走了两步，借着街角公交站牌的遮挡，挡住自己的同时看清了小齐对面坐着的人，眉头骤然皱了起来。
叶佳音？
此时的咖啡馆里，叶佳音喝了一口咖啡，将杯子放下时声音也很轻，整个人都是清丽秀气的模样，桌上那张泛着金光的银行卡便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面是五十万，定金，等事情办完之后，剩下的那一百五十万回再打到这个卡里。”
对面的护士穿着黑色的外套，领口露出白色的护士服，一副忐忑紧张的样子，低着头看着那张卡，“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叶佳音抬眸瞥了她一眼，一双杏仁眼里闪过一道寒光，“只要你做的足够小心，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
已是傍晚，佘山世贸庄园门口，黑色的商务车今日第二次出入。
顾言霆到的时候，顾夫人正在客厅里插花，桌上摆满了各色名贵的花卉，什么颜色的都有。
“少爷，夫人这会儿在忙。”
管家没拦得住顾言霆，甚至没来得及跟顾夫人通报一声，他闯进来也没人敢拦。
“妈。”
听到身后的声音，顾夫人先是愣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冷静，从桌上选了一枝花，拿剪刀将多余的枝丫减掉，从容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下午不是有会么？”
“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比会议重要？”
顾言霆站在沙发后，声音冷沉，“七年前，我没回顾氏集团之前，你做了什么？”
“咔嚓”一声，顾夫人手里的花陡然被剪断，‘啪’的掉落在地毯上，花瓣散了一地，再不能用了。
她皱着眉，面色忽然沉了几分，“什么做了什么？”
空气忽然冷凝，管家捏了把汗，小心翼翼的将屋子里的佣人全都挥退，一时间屋子里安静的连穿堂风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顾夫人放下手里的剪刀，从沙发上转过身，那张端庄雍容的脸上冷若冰霜，目光沉沉，“顾言霆，你别忘了，你能有今天全都是因为我。”
铿锵的语气里找不到一丝歉疚。
在顾言霆的记忆里，母亲永远理直气壮。
他捏紧了拳头，皮肉摩擦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十分压迫，浓黑的眉毛下，一双眼睛冷的像是浸过寒冰，“顾氏集团，如果我想要，不用你给我也能拿到。”
顾夫人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第129章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言霆和顾夫人之间只隔着沙发，不到半米的距离，冷凝的双眸中铺着厚厚的霜雪，目光沉沉，“昨晚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别碰她，否则的话你所期待的一切都会成为泡影。”
“啪——”
话音刚落，一记响亮的耳光在屋子里回荡。
“我就是这么教你的？”顾夫人的声音混合着耳光的回音，刺耳尖锐，“一个女人而已，也值得你这么费心？”
顾言霆动都没动一下，左边脸颊上浮起一道浅淡的红印子，一双眼睛里戾气更浓，一言不发的盯着面前的顾夫人。
“打够了吗？”
“你——”顾夫人气的肩膀都在发抖，扬起的手还没放下，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儿子，第一次催生出一种无法掌控的愤怒。
“别碰她，”顾言霆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刚更冷更沉，“顾氏集团不是你给我的，我姓顾，你不姓。”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不是坐在沙发上的话，此刻顾夫人恨不得要当场晕厥过去，她骄傲了大半辈子，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包括那个跟别的女人跑了的丈夫，顾氏集团的前任总裁，可偏偏自己生的儿子，对待自己的态度如此冷漠。
顾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顾言霆，愤怒的声音都在颤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想，你应该听清楚了。”
顾言霆看了顾夫人一眼，冷毅的一张脸自始至终都没有过什么表情的变化，“我还要赶回公司开会，先走了。”
“你……顾言霆，你给我站住，你……”
“……”
临走的时候，顾言霆走到门口，看了一眼送自己出来的管家。
“我妈年纪大了，做事糊涂，顾叔你也应该劝着点才对。”
管家一副面如死灰的样子，额头上都在出汗，根本不敢搭话。
黑色的商务车绝尘而去，在别墅门前扬起一阵落叶。
“哗啦”的巨响，从别墅客厅里传来，吓得管家一个激灵，而紧跟着的便是各种瓷器摔碎的声音。
“收拾什么？都给我滚——”
“……”
翌日是周末，唐风月前一天接到徐媛的电话，约了她去爬山。
象山是个旅游区，上下山的游客不少。
才爬到半山腰，唐风月就出了一身汗。
“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徐媛一身白色的休闲服，一脸的神采奕奕精神极好，指着半山腰的凉亭，“那边有个亭子。”
唐风月扶着膝盖点头，累的都快直不起腰了。
他们当医生的，平时很少有运动的习惯，三餐不规律，作息紊乱，爬个山几乎要了唐风月的命。
在凉亭里坐下后，徐媛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喝点水休息会儿。”
“谢谢。”
“还行吗？”
唐风月喝了水，勉强的点了一下头，“还行，应该能上去，但我估计要拖你后腿了。”
“哈哈，”徐媛笑的爽朗，“没事的，我知道你们当医生的没时间出来运动，不像我闲人一个，平时没事干就是到处跑。”
“对身体好，是个好习惯。”
“你也是要多走走，”徐媛活动着手肘关节，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很多事搁在心里憋久了不舒服，如果不想憋坏了的话，多出来走走是有用的。”
唐风月愣了一下，抬起头从她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徐媛的侧脸。
徐媛长得极美，都说三庭五眼，她完全长在古典美女的审美点上，杏仁眼，鹅蛋脸，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弯弯，即便是挤出的细纹也不让人觉得难看，反倒是有种岁月的风情。
这样的一个美人，倒回二十年前，那该是什么模样？
“走吗？”徐媛回头问她，转头的时候马尾辫利落的甩到另一边肩膀上。
唐风月回过神，“嗯，走吧。”
传闻中，徐媛是小三上位，不过传言不能尽信这个道理唐风月是懂的，顾培之和顾夫人离婚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这事儿不好查，跟她要调查的事情也没什么关系，所以也就没多想。
后半程大概是为了照顾唐风月，徐媛的脚步明显慢了很多，唐风月也得以喘口气，还有空闲聊三两句。
“徐小姐，我本来还以为你今天约我来，是要和小禾认识一下。”
“不急，对了，你别叫我徐小姐，我比你大几岁，不介意的话，你叫我声姐，或者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唐风月笑笑，“行。”
“小禾这两天有点感冒，不想见人，等稍好些我再安排。”
“不严重吧？”
“不严重，这孩子就是免疫力低下，前段时间被洛洛偷偷带出去玩了，结果淋了雨，回来就发烧了。”
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大多都被家里人当个玻璃娃娃似的照顾着，哪儿敢随便让人带出去玩？何况洛洛那么个莽撞的半大孩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唐风月听到这个，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徐媛似乎是看出她的担心，反而安慰她，“没事，虽说小禾身体不好，可是总也不能天天在家闷着，洛洛带他出去是有人跟着的。”
唐风月愣了一下，“所以你是默认的？”
“是啊。”
“那怎么不光明正大放他们去呢？”
“那有什么意思？”
徐媛朝着她眨了眨眼，四十多岁的人了，竟还有少女的俏皮灵动，“很多事是没有阻碍就没有意思的，我放他们出去，哪有洛洛绞尽脑汁瞒着我偷偷摸摸带小禾出去来的好玩？”
这番话乍一听是胡说八道，可细品确然有道理。
看着眼前的女人，唐风月越发的欣赏了。
“快到了，加把劲，”徐媛冲着山顶指了指，“过了前面那个坡就到了，山顶关帝庙旁边有个摆摊的婆婆，卖的冰镇绿豆汤特别好喝，小禾和洛洛都特别喜欢，到了上面我请你喝。”
唐风月笑起来，“好。”
此时的象山山顶上，比平时的工作日热闹不少，关帝庙门前架满了剧组的拍摄设备，摄像机的轨道也正在进行最后一步的铺设。
唐昕提着裙角，一只腿从关帝庙的门槛里跨出来，助理跟在旁边，手里举着小风扇一路跟着帮她扇风，默默听着她发牢骚。
“莫名其妙加了一场戏，跑到这鬼地方来拍，热死个人了，带资进组了不起啊？”
“……”
助理小雪默默的听着唐昕发牢骚，时不时附和两句，安抚一下她，
“昕姐，坐着歇会儿吧，道具组那边估计估计还得好一会儿呢。”
遮阳棚下面，唐昕在椅子上坐下，旁边的大风扇吹着，助理便把手里小风扇收了，给她递过去一杯水。
唐昕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喝，抬头的时候忽然看到关帝庙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