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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不管他了，”唐风月皱着眉环顾了一圈，“你先去叫保安，守着门口让外面病患先别进来了。”
“行。”
护士小陈走了之后，唐风月一边往那持刀的男子跟前走近，一边还顺手扶了一下旁边差点摔倒的孕妇一把，“小心点。”
“你们都是庸医！”那男子明显是喝了不少酒，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一身的泥泞，脸上也擦破了皮，黝黑的皮肤上渗着血，看着很是恐怖。
“害死了我老婆孩子，你们这些庸医，全都该死！”
唐风月绕着大厅边缘小心翼翼的走近，转到他的正面试图和他沟通，“你冷静一点，发生了什么，你先说一下，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可以沟通。”
男人立马将刀对准了唐风月的方向，一看到她一身白大褂，登时脸色就沉了，“你是这个医院的医生，你当然替医院说话！”
唐风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立马将白大褂脱了丢到一遍，一脸冷静，“你喝多了，我不是医生，只是路过。”
那醉汉显然是喝了不少，脚步虚浮不说，眼睛也花的很，唐风月把外面白大褂一拖，他恍惚了一会儿忽然疑惑起来，攥着刀的手依然对着她，“你不是这个医院的医生，为什么要替他们说话？”
“我不是替他们说话，我是在替你说话。”
“放屁，这家医院害死我老婆孩子。”
唐风月面不改色的朝着他走近，语气十分冷静，“你老婆孩子要是还在的话，会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么？你家里可还有母亲要养，你母亲已经七十多了，眼睛也不太好，你要留她一个人生活，没人养老送终？”
周围的人群已经被保安疏散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离得很远，毕竟一个醉汉你跟他是很难讲通道理的，此时的整个急诊科的大厅中间只有唐风月和醉汉在小心周旋。
听到‘母亲’这个字眼之后，醉汉显然清醒了几分，手里握着也刀也颤抖了两下，一双恍惚的眼睛里满是懊恼和悔恨。
唐风月再次小心靠近，“你把刀放下，一切都还可以重头再来过，你年纪不大，有手有脚，干什么工作都能养活好母亲和你自己，要是动了手伤了人，下半辈子都在牢里过，你母亲要怎么办？”
醉汉似乎有些动摇，喃喃的念叨着‘妈’。
“让一下，让一下，”唐风月的左后方人群中传来莫子谦让人让道的声音，“风月——”
唐风月下意识的回过头，冲着莫子谦的身影‘嘘’了一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让他别说话。
可就在这个瞬间，那醉汉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什么来，“你怎么知道我家里还有母亲？”
唐风月心中一惊，愣神的功夫眼前寒光一闪。
“小心！”莫子谦眼疾手快，刀子从唐风月面前划过的前一秒，猛地拽着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唐风月只听到头顶闷哼一声，被人群此起彼伏的尖叫给淹没。
“放开我！”
回过神的时候，那醉汉手里已经抓了个女孩子，单手卡着她的肩膀，刀口抵在她的脖颈间。
那孩子俨然就是刚刚在急诊科闹事儿的脏辫儿女孩洛洛。
莫子谦立马松开怀里的唐风月，冲着那醉汉呵斥道，“别动手，那还是个孩子！她是无辜的！”
“谁无辜？”醉汉的眼眶通红，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似的，满怀着对这个世界的恶意，“在场的有谁是无辜的？我一辈子老老实实做事做人，我妻子女儿不无辜吗？就死在了你们医院的手术台上！”
醉汉越说声音越大，抵在女孩子脖颈上的刀子也刺的越来越深，那女孩脸色煞白煞白的，动都不敢动一下。
“疯了已经，”唐风月拉了莫子谦一把，当机立断冲着他使了个眼色，“老规矩。”
莫子谦皱了一下眉，似乎是不愿意唐风月冒险，但是此刻这个情况除了老办法之外也没别的方法，要是再不管的话，不等到警察来，那女孩就颈动脉出血过多而亡了。
“小心点。”
“你也是，”点头之后，唐风月立马转身穿过人群，绕着人群的外围往醉汉的背面方向走。
她和莫子谦是老搭档了，一起上过无数台手术，一起遭遇过医院各种鸡毛蒜皮和人间悲欢离合，这种场面对他们而言早就司空见惯。
他们有一套早就商量好的紧急应对模式。
此时，莫子谦左手摸了一下右手的小臂，却又不动声色的放下手，冷静的看着离他只有四五米远挟持着小姑娘的醉汉，“你要是真的动手，你一定会去坐牢，你母亲下半辈子没人照顾，就算是死在家里也没人知道，你对得起她？”
“这……这都是你们逼的，”醉汉显然已经失了智，那一脸疯狂的样子，根本不愿意再顾及任何亲情。
“那如果我告诉你，当初你妻子女儿死在手术台上，完全是因为你母亲坚持不同意剖腹产呢？”
醉汉脸色一变。
莫子谦冷冷的看着醉汉，一双玩世不恭惯了的眼睛里此刻盛着医生专有上帝视角的麻木冷漠，随口背着一份病历档案，
“王艳芳，1983年生人，五年前的今天被送到市医院急诊，先兆早产，医院全力抢救，医生建议剖腹产，但你母亲不肯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主刀大夫看不下去愿意担责手术，你母亲却冲进手术室要把人带走，最终耽误手术一尸两命。”
第112章 最可怕的就是人心
“这不可能！”醉汉挟持着那女孩的手明显在颤抖，他连连后退，“这不可能，你在胡说八道，我妈对芳芳那么好。”
“那只是你看到的，”莫子谦的脸冷漠的几乎让人心生恐惧，字字铿锵，“你知不知道在你妻子去世之前做过三次人流，都是你母亲逼着她去的，就因为私人小诊所里查出来怀的不是男孩。”
“不……不可能。”
听到莫子谦这些话，醉汉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疯了一样将刀子对准莫子谦，“你胡说八道，这根本不可能，你在污蔑，你想要为你们医院推脱责任。”
醉汉嘴上说着都是医院的责任，可是确很显然，他已经将莫子谦的话和一些现实联系在了一起，那些细思极恐的现实。
就在醉汉慌乱的时候，身后不远处的人群中，一道身影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慢慢靠近醉汉的后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扣住他的脖颈，同时膝盖狠狠朝着对方的腿弯一顶。
醉汉吃痛。
“哐当”一声，手里的弹簧刀率先落地，挟制的小女孩也被甩到一边，摔在地上剧烈的咳嗽，吓得面无人色。
唐风月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扣着男人的脖颈，众目睽睽之下狠狠一个侧摔，将男人压倒在地，手肘还死死地锁着他的脖颈，膝盖顶在他的腰上不放。
“子谦，来帮忙！”唐风月喊了一声，远处的莫子谦立马小跑过来，把刀拿开，保安也一拥而上，绑人的绑人，腾地方维持秩序的维持秩序。
医院里这种事情并不少见，来就诊的患者很快就恢复了刚刚的秩序，该排队排队，该拿药拿药。
唐风月活动着用劲儿过猛的手腕，旁边的护士小陈冲着她竖大拇指，“唐医生你可太厉害了，胆子怎么这么大的。”
“不要命呗，还能怎么的，”莫子谦抱着胳膊，一脸淡定，“在国外的时候也这样，结果到最后一有医患【创建和谐家园】，保安都直接找她来，就她这点儿花拳绣腿，哪天真遇到个练过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护士小陈最是看不惯莫子谦的作风，当下没好气道，“莫医生您就别说风凉话了，站着说话不腰疼，刚刚那个情况也没见你上，唐医生不上的话，谁救那孩子。”
“好了，陈护士，”唐风月本来一直没说话，人群一散就避开了想要低调离开，听到陈护士这话才勉强开口，“莫医生不是不上，他更擅长跟人沟通，这也算是我们俩搭档以来商量好的一种应对措施。”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你刚刚不都看见了么，莫医生一直在跟那醉汉说他家里妻子女儿的事情，这还有假？”
陈护士这才松了口气，“我刚刚都快吓死了，这种时候莫医生不安抚病人反而【创建和谐家园】对方。”
“不一样，”唐风月擦着手，神情淡淡，“陈山是市医院的常客了吧，五年来每年的这个日子都要到医院来闹一次，这次算是比较严重的。”
“唐医生，你才来医院多久啊，怎么连这都知道？”
面对陈护士的惊叹，唐风月只是和莫子谦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笑。
要不怎么说他俩是最好的搭档呢，连国外医学院的导师都说他们俩是难得一见默契的伙伴，不论是在做尽职调查还是在做应对措施这方面，他们的处理方式几乎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的相似。
回国之前，唐风月就查了一份关于市医院的详细报告，包括在职人数和即将相处的同事的性格，也包括医院的特殊病例。
唐风月查了，莫子谦也查了。
陈护士来得晚，五年前还不在市医院工作，所以对于这个病人的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往外走的路上，唐风月跟陈护士说起今事儿来，“陈山是央企的司机，他八年前跟妻子王艳芳结婚，母亲一直想要他们生个儿子，王艳芳也不负所望婚后很快怀孕……”
当时的二胎政策抓的还很紧，陈山虽然只是司机却也是编制内的人员，这方面的规定不得不遵守，否则铁饭碗就丢了。
老母亲一心想要孙子，所以就偷偷带着儿媳去私人诊所做检查，结果查出来是个女孩，就逼着她偷偷打了。
有一就有二，后来王艳芳再到市医院来就是检查不孕的问题了。
唐风月说，“人流次数过多，子宫内膜过薄，不易受孕，就算是怀孕了也很难保胎。”
陈护士皱着眉，“这老太太太恶毒了吧？”
“这样的事儿多了，你见得少么？”唐风月嘴上说着不见怪，却也轻轻地呼了口气出来，有些不舒服。
再后来，好不容易王艳芳又怀孕了，不知道是小诊所的仪器有问题还是怎么着，又查出来是个女孩，这次有医生的警告在先，王艳芳说什么都不肯再做人流。
就这么在家养胎养到了快分娩前四周。
陈护士问，“那后来怎么早产了呢？”
唐风月摇摇头，“病历上没有具体记载，只说是疑似钝器击打。”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想的多了才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人心，没有之一。
那天王艳芳被连夜送到急诊科来，陪同的只有一个出租车的司机，还有她婆婆，也就是陈山的母亲。
“那晚陈山在哪儿？”
“公司饭局，他晚上要接送领导。”
等到陈山赶到医院的时候，王艳芳已经被送到太平间了，老母亲晕倒在急诊科，一醒来就对医院的医生破口大骂，说是医院害死了她的儿媳。
陈山的太太是个脾气极好的女人，顾家体贴，温柔细致，和陈山结婚的几年也恩爱，妻子突然离世给了陈山致命的打击。
后来，妻子去世，陈山醉酒驾驶出事就被公司辞退了。
家没了，工作没了，就靠着打些零工度日，每年妻子的忌日借着酒劲儿到市医院来闹一场，这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
“医院的领导为什么不解释啊？”
“解释？”唐风月的语气有些无奈，“需要么？难道你以为陈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
第113章 我跟你道歉
唐风月的话让护士小陈微微一怔，正好电梯门开了。
“唐医生，那我先去忙了。”
“嗯，去吧，”唐风月摸出口袋里震动的手机，一边往科室方向走一边接电话，“喂？你那边怎么样了？”
电话是莫子谦打来的，陈山的事情，他负责后续配合警察做笔录。
“正做笔录呢，陈山喝的不少，刚吐的满地都是，这会儿也还没清醒过来，问不出什么，警察打算先把他带回派出所。”
“那你不是要跟着去？”
“是，所以给你打电话，让你来急诊科替我值个班。”
唐风月下意识的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
莫子谦仿佛有透视眼似的，能透过屏幕看见她在干什么，在电话里说，“我给我妈打电话了，晚上不去接两个孩子，就让他们在我妈那儿住了，明天司机直接送去学校。”
他们俩今晚都加班，但是唐风月八点半前就能走，原本是打算让两个孩子在莫家吃了晚饭，唐风月再过去接的，这会儿看来也是赶不上了。
太晚回去接孩子也是折腾，唐风月便没多说，“行，我现在过去，早知道不往回走了。”
“嗯，挂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