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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晨不想让他好过，一想到慕绫烟因御炎而受的那些苦难，他就恨不得杀了御炎。但是他不能，他要御炎长长久久地活着，然后日日夜夜饱受煎熬与折磨，要他也体会一下绫烟遭受过的痛苦。

  　　“即便本世子不告诉你你得救的真相，但是当年谢家满门抄斩，你怎么活到现在，你就真的没有动动你只会打仗和折磨人的脑子吗？”

  　　谢家当年被牵扯进一场大案，满门上下，上至八旬白发老母，下至襁褓周岁婴儿，无一人活命。

  　　血流谢府，时至今日御炎都不愿意回忆。他只当是皇帝一时怜悯，留他一命。谁知道居然是慕绫烟求了世子。

  　　“她……本尊欠她太多了……”似乎有双手，开始大力碾压蹂躏他的心脏，痛得他几乎难以呼吸，下一刻，他觉得胃酸也开始不受控制的上翻，像是那只手蹂躏完他的心脏，又冰凉软腻的顺着食道下滑，去胃里翻江倒海。

  　　他现在倒是更希望秦晨能哈哈大笑，嘲讽他，告诉他，慕绫烟没有为他御炎做过任何事情，这些话，包括当日在坟前那些话，都是秦晨骗他的。

  　　只是他知道这不可能，慕绫烟为他做过的事，那日怜儿说了之后，他就派人去查证了。他无法接受，也难以置信，他只能不停地自我催眠，告诉自己，慕绫烟依旧是他恨着的那个慕绫烟，并没有为他做过任何事。

  　　过了许久，秦晨突然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本世子真是羡慕你，那时她来求本世子救你一命，当时听说你家出了事，她连衣裳都来不及加一件，只穿着一身在室内穿的薄薄的小衫，踩着单鞋就出来了……”

  　　“本世子在忙，过了许久才得知她来了，她哭得满脸通红，跪着，在风雪中，求我。”说着，南离世子也有了怒意，“为了救你，她堂堂慕家大小姐，向本世子下跪了！而且当时，她的腿已经被冻得失去知觉了，本世子一应下要救你，她便晕了过去。本世子没法子，只能带她回来，找太医为她诊治。”

  　　御炎呆滞的重复一遍：“所以……她才在你府上，住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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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错过

  　　“不然你以为呢？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想的那样龌龊！”秦晨喜欢看着他这样痛苦的表情，像是刽子手享受凌迟犯人前的【创建和谐家园】，他冷声道："若不是那日救治及时，她的双腿便要废了，你知不知道？"

  　　“那夜之后，外头便传出她与本世子的流言。但是本世子没有制止，本世子也盼着，有那些流言推波助澜，她就能嫁给本世子。只是没想到，她对你的执念那样深，深到不在乎身体好坏，不在乎名声好坏，执意要等着你。本世子只恨，当初为何没强娶了她？”

  　　“你卑鄙！”御炎额前暴突起根根青筋，歇斯底里地嘶吼一声，他双手紧握成拳，捏得咯吱作响。

  　　“武陵王，这不是谁卑鄙高尚的问题，本世子最近常会怪罪自己。”秦晨道：“如果那天本世子没有出手救你，等你死了本世子再上门提亲，绫烟也会嫁。我虽然只是个世子，却能保证会对她好。最起码……”

  　　“最起码不会让她受尽【创建和谐家园】而死，你说呢，武、陵、王！”

  　　秦晨最后几字咬的极重，让人听得心里一颤。

  　　御炎惨然一笑，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双眸子里满是绝望。他靠着椅背，闭上了双眼，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溢出，只是秦晨看着，却觉得无比讽刺。

  　　呵，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御炎心中的痛苦充斥着他的整个身体……

  　　他都做了些什么？她死前受到所有的侮辱与痛苦，都是来自他，为了他……

  　　慕绫烟，从前那么骄傲，被所有人都捧在手心里，除了跪父母，哪里还跪过别人？

  　　慕绫烟自小便怕冷，怕疼，怕黑，怕别人指指点点。

  　　可是为了保住他一条命，她心甘情愿对别人下跪；为了不负他，她忍辱负重被万人唾骂；为了等到他回来娶她，她忍受了那么多年的痛苦折磨。

  　　经历这些的时候，她冷吗？怕吗？委屈吗？

  　　这些，他都不知道。

  　　征战多年，夜深人静时，帐外风声呼啸，总是会将睡意驱走。他就整夜整夜睁着眼睛，恶狠狠的诅咒她，恨不得赶紧衣锦还乡好生折磨羞辱她的时候，她却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拖着为了他残的腿，心心念念想的都是他。

  　　他御炎哪里是什么英雄、功臣，他就是个【创建和谐家园】，他负了他心爱的女子！负了唯一爱他的人——

  　　御炎低声笑起来，眼泪滴滴掉落。戎马多年，他立下不少战功，自然也受过大大小小不少的伤，可他从来没有掉过泪。

  　　如今，一想到慕绫烟，他的泪便控制不住，争先恐后往外奔涌。

  　　“她真的，不在你府里吗……”御炎带着最后一丝幻想，痴痴地看向秦晨，“南离世子，她在对不对？她还活着，你不过是为了藏起来她。你一定是为了她才……”

  　　秦晨转过脸去，最后的耐心也悉数崩塌：“御炎，本世子最后再说一遍，慕绫烟已经死了！而且……是被你逼死的！”

  　　“你现在还有脸找本世子要人？本世子没有去问你要人，已经是算不错了！”

  　　御炎见秦晨满脸怒气不像是伪装，终于不再追问，他心中那一簇名为希望的火苗，彻底熄灭了。

  　　“何况，本世子去哪，想来还不需要跟武陵王汇报吧？本世子可不是囚犯，只能偏安一隅，躲在这一方天地生活。山河辽阔，本世子想多去瞧瞧，绫烟生前便想游遍人间山河，却一直也没能等到你带她去瞧。如今本世子替她去看看，难道也需要武陵王同意？”

  　　秦晨冷笑一声斜睨着御炎，“本世子忙，就不陪武陵王了，来人，送客！”

  　　候在门外的秦晨的侍卫立即应声而入，躬身恭谨地将御炎往外让：“武陵王，请！”

  　　御炎看了眼冷着脸Y.B团队的秦晨，最后低下头，浑浑噩噩地跟着那侍卫，走出了秦晨的世子府。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王府的，他这一路上踉踉跄跄，撞了无数行人。

  第21章 本尊待王妃如何

  　　“天帝您这是……怎么了？”门口的侍卫见他踉跄而来，只当他仍旧是状态不好，身子抱恙，便伸手来扶他。御炎一甩手，推开来扶他的侍卫。

  　　随即，他呆滞地转头看着一脸茫然的侍卫：“你说，本尊待王妃如何？”

  　　这侍卫虽说只是御炎的侍卫，却也是他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对于御炎之前的经历，多多少少也有所耳闻。

  　　他对于慕绫烟的行为极为不齿。当时看御炎那样对慕绫烟，不但从来没有阻止，反而还曾经暗暗叫好。只是天帝如今这状态，显然是依旧放不下慕绫烟……

  　　侍卫低头，沉声道：“说实话，卑职觉得并无不妥。当年王妃那样对待您，落井下石。世人都说雪中送炭好过锦上添慕，王妃却……”

  　　御炎示意他别说了，转而问身后其余几人。

  　　“你们也这样觉得么？”

  　　几人对视一眼，不知道天帝为何好端端问起这个。武陵王府里的人都知道，那个已经故去的王妃是武陵王的逆鳞，触之即死。

  　　可当时王妃还活着的时候，天帝却是百般刁难羞辱。他们也不知道天帝究竟想听什么，只得是试探性的点点头。

  　　御炎面无表情，径直进入慕绫烟的院子，锁了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等到房内只有他时，御炎才彻底撕下那张不在乎的面具。他怎么不在乎？

  　　他太在乎了，他当时眼睁睁看着那板子一下又一下的打在她身上，他看着她背后血肉模糊的一片，混合着木刺和脏兮兮的灰尘。

  　　他的心也在痛。

  　　他一直在想，但凡她开口求饶，他就既往不咎。可是他忘了，她性子自小就倔强，从不轻易求饶，宁愿硬生生的受着，也不愿意开口说一句软话。

  　　他记得，慕绫烟从前是最怕疼的，一点点小伤都能哭好久，揪着他的衣服袖子喊御炎哥哥，我怕疼。

  　　她怕疼啊！

  　　可她怎么能伤成这样，都不愿意求他放过她？

  　　御炎另一只手已经扣入手心，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眼前的毯子上还残存深褐色的血迹，那是她伤了之后蹭上去的。

  　　他后悔了，可是她已经死了，他想陪她一道儿死，那日秦晨说的话便冒了出来——

  　　他说：“御炎，你没资格陪她一起死，是你逼死了她，黄泉路上，她定然不会再想瞧见你！”

  　　御炎紧咬牙齿，将到了眼中的泪意又给憋了回去。

  　　秦晨的世子府。

  　　月上中天时，秦晨才平复好心绪，回到慕绫烟的院子。他见慕绫烟的房门开着，便想着她兴许还没睡。只是他迈步进屋，却没瞧见慕绫烟。

  　　“怎么回事，绫烟呢？”秦晨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门口的仙侍赶忙回道：“小姐说想四处转转，可这会儿都没回来，秀月姐姐已然去寻了。”

  　　秦晨拧眉，但府外守卫不曾向他禀报过她出府的消息，稍稍安了心，负手又往外走：“本世子去瞧瞧，她往何处去了？”

  　　那仙侍指着右侧的小路：“小姐往这边去了，今夜府内灯火通明，四处都有人，世子不必太过忧心。”说完，那仙侍便要上前为秦晨打灯笼。

  　　秦晨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里含着警告的意味：“无碍，你守在这里便好，这世子府的路，本世子还是认得的。”

  　　那仙侍赶忙低头退了回去，一时间羞得满脸通红。旁的仙侍冷睨着她，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

  　　秦晨也不管她们之间的心思，径自往慕绫烟去的那条小路寻了过去。

  　　隔着老远，他便闻到了一股醉人的酒香。他神色一凌，立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小路深处，一片梅慕里。

  　　慕绫烟趴伏在一个石桌上，手中还紧紧抱着一个酒坛子。

  　　那是她方才从一棵梅慕树下挖出来的，她拍开上头的也闻不出是什么酒，只觉得闻着很香，她倏然就想大醉一场。

  　　酒极冷冽，入口辛辣，【创建和谐家园】的她冰凉的身子也燥热起来。她没怎么喝过这样烈的酒，几口下去就有了醉意，小脸绯红。

  　　在梅慕里，小亭中，看雪色是最好的。

  　　皑皑白雪飘零。越下越大,在月光下映射着点点银光，好似天地间的污浊都被掩藏起来了，尘世间只余这无暇的白。

  　　她半眯着眸子，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想起幼时御炎和她尚算懵懂无知，趁大人与嬷嬷不注意，二人跑在雪里欢笑嬉闹。雪落满头，御炎开玩笑般拉着她的手，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绫烟，你瞧咱们霜雪满头，像不像祖父祖母携手白首的样子？”

  　　她被冻得双颊通红，不住地朝双手哈着气。听御炎这样说，她伸出被御炎牵着的，冻得几乎有些麻木的手，笑嘻嘻的拽着御炎的袖子，哆哆嗦嗦的笑：“雪色这么美，绫烟要跟御炎哥哥看一辈子。”

  　　然后，然后......

  第22章 他迷路了

  　　她为了救下御炎一条命，跪在雪里求南离世子放过他，那日的天好似也是这般阴沉，雪慕大片大片地飘落，冻得人几乎要失去希望。

  　　而御炎跪在相府门前，她为了出去见他，翻墙被罚，而慕雨烟更是折磨得她双腿被废，那日，好似也是一个大雪天。

  　　自那日后，她的腿一遇到阴雨天就生疼，丝毫受不得冻。

  　　那些日子的雪好像一直绵绵不绝的下，那么冰凉，冻坏了她的腿，冻硬了御炎的心。冻得世人都厌恶透了这个落井下石的慕绫烟。

  　　慕绫烟迷离的想，她的一生就是一场冬日，初始看是晴日，阳光尚好，天气晴明；然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下子阴云密布。她怎么挣扎都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雪落下来，盖住万物，盖住希冀。

  　　最后大雪沉沉，遮盖了她的一生……

  　　可她却恨不起御炎一样恨不起这大雪，她还是爱雪爱的像爱那个恨极了她的御炎一般。

  　　因为御炎说过，霜雪落满头，也算共白首。

  　　她此生跟御炎拜过洞房，也曾漫步雪中，是不是也算此生足矣？

  　　慕绫烟醉眼惺忪地看着远处疾步走来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中的酒坛。“咣当”一声，坛子落到地上，碎成片片瓷片。坛子中剩下的半坛子酒撒在雪地里，融开了地上的雪，露出下面黑色的泥土，氤氲成一朵御色的慕。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朦胧中，有人急切的抱起她，在她耳边唤着。那好像是个很温暖的怀抱，带着檀香的气息。而后她带着希冀勉强睁开眼，却发现是秦晨。

  　　“慕绫烟，给本世子醒过来！本世子不许你睡着!”秦晨急切地摇晃着怀中的人儿，声音略显慌乱，“若是你今日出了什么事，我就让御炎给你陪葬！”

  　　“南离，我想......我想看雪落桃夭，想必别有一番风味。”慕绫烟艰难一笑，在秦晨怀中低声呢喃了一句，就转头闭上了双眼，任由秦晨如何叫喊，也不肯再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