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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夏长林上前宽慰般拍了拍她，扭头望向高风，“你且先行回府，有你们王爷消息，便立刻来告知一番。”

  “是。”高风终快步离去。

  “你亦无需太过担忧那小子，他有本事的紧，”夏长林轻道，“许是那小子将你忘了呢……”

  夏沐兮身形微凝，这算甚么安慰人的话？

  可……心底那股不祥之感却一遍遍翻涌：“爹，他曾答应我的……”夜离，不是食言之人。

  所以，前世，他才会即便厌她，却仍许她王妃之位。

  “许是真有急事耽搁了，”夏长林摇摇头，“而今天色暗的早，不若你我二人先行前去？”说到此，他声音微有叹息。

  “可……”夏沐兮一顿。

  “罢了，”夏长林轻哼，“爱的死去活来，那便再候上半个时辰，他若不来，休怪我翻脸。”

  “好。”夏沐兮颔首。

  “想你爹我辰时还有事要忙呢……”夏长林嘀咕。

  “您有何事？”夏沐兮道，“您是否有事瞒着我？”

  “我能有何事？”夏长林摆摆手，许是动作急促，他掩唇急急咳嗽两声。

  夏沐兮匆忙上前：“爹，您脸色这般难看，用不用请太医来？”

  “请甚么太医，诅咒我生病？”夏长林一瞪眼。

  “……”夏沐兮被训的缩了缩肩膀，目光，依旧朝门外望去。

  夜离的身影始终未曾出现。

  他从来信守承诺，却唯独此次，他食言了。

  心底说不出甚么感觉，哪怕她已不再求他怜爱，却仍旧难掩失望……

  “老爷，时辰到了……”门外，小厮低声道着。

  夏沐兮睫毛颤了颤，时辰到了。

  “罢了，别再巴巴在此处候着了，你我二人先行出发，往后啊，有的是时间去拜你娘亲。”夏长林拿过血玉钗，起身任人搀着朝门口走去。

  “今日去的这般迟，你娘亲怕是要怪罪了，她啊，生前便极为小心眼……”一边走着，夏长林一边念念有词。

  夏沐兮最后望了眼一旁的大门口。

  夜离终究没有前来。

  以后，应当也没机会了吧。

  “沐兮，去我房中，给我将床榻旁那件靛蓝斗篷拿来，快些……”身前，夏长林的声音陡然传来，透着几分喑哑，他说得极为匆忙，像是……刻意将她支开一般。

  “好。”夏沐兮不疑有他，转身便朝一旁走去。

  身后，“啪”的一声细微声响，像是……珠钗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不仔细听，根本听不真切。

  夏沐兮本踏出正厅后门的脚步，蓦地僵硬，便是呼吸都添了几分急促。

  她缓缓转身。

  一眼，便看见了摔落在地上的那个血玉钗。

  钗身上，依旧极为晶亮，像是被人千万遍摩挲一般。

  爹说，那是娘生前最喜爱的首饰。他是万万不会任其掉在地上的。

  心中蓦然一颤，夏沐兮缓缓抬眸。

  “老爷……”小厮的声音惶恐。

  夏沐兮腿脚一软，强撑着朝那方走去：“爹，您怎么了？”她如以往般，扬声问道。

  可这次，爹没有应她。

  他倒在了地上，脸色苍白，意识全无……

  第一百四十六章 和他无关

  夏沐兮怎么都未曾想到，夏长林……这个素来对自己宠爱有加、护了自己前世今生两辈子的爹；

  爱了娘亲、挂念娘亲一生一世的爹；

  竟没有几天的活头了。

  夏府的大夫显然对他的身子骨早已了然，不过片刻，便已纷纷背着药匣快步跑来，将父亲扶到内寝床榻之上，小心施着银针，【创建和谐家园】着穴位。

  大夫说，爹是因着积郁成疾，身子早已衰败。

  大夫说，爹半年前便知晓了，却生生瞒下了所有人。

  大夫还说，爹……还有半月时日可活。

  原来，从未有什么他口中的“偶感风寒”，他不过欺瞒了所有人，欲独自离去。

  可今日，他高估了自己的身子，本想去祭拜娘亲，却……晕倒了，脸色苍白，身形瘦削。

  爹爹，真的要去找娘亲了。

  可是明明……前世父亲是在夏家倒了后，被发配南下时病重离世，为何今生却提前这般多？

  不……

  夏沐兮睫毛猛地一颤，她抬起头来。

  前世，她只是听闻父亲害病死在南下路上，可自夜离逼宫后，她其实从未见过爹。即便去给父兄送行，也只有夏羡渔见了她，爹……始终没有露面。

  那个时候……爹已经去世了吗？

  想到这一点，夏沐兮呼吸都随之紧了几分，他们……隐瞒了她？

  “吱——”的一声，门被人徐徐推开，大夫从内寝走了出来，见到她匆忙行礼：“草民拜见王妃。”

  夏沐兮摆摆手，许久，声音微哽：“大夫，我父亲……如何了？”

  “夏老爷病重入骨，如今，也只能用汤药吊着这口气了。”大夫说着，摇头叹息一声。

  多谢，我知道了。

  夏沐兮很想这般回应，可喉咙一紧，眼眶莫名酸胀，却是什么都道不出口。

  大夫并未多说任何，背着药匣小心翼翼离去了。

  夏沐兮静静望着床榻上的父亲，此刻褪了冬衣，她方才察觉，原来……他瘦了这般多，脸颊凹陷苍白，手背上也皱巴巴的，骨头突兀。

  她怎的这般混账！夏沐兮静静想着，这般长时日，她竟……什么都没看出来，甚至还自以为能改变前世的悲剧。

  可如今……原来是被保护的一直是她！

  她不想哭的，可眼眶酸涩，她努力睁大眼睛，不让泪珠掉下。

  “哭什么？”病榻上，虚弱之声传来，“而今我不是还活生生的？”

  夏沐兮身躯一僵，良久勾唇笑了出来：“爹，我没哭。”她说着，笑的越发用力，却终究未能忍住尾音的颤抖。

  “不让你知晓，便是怕你这般……”夏长林见状，低低叹息一声，“而今，你这副模样，让当爹的如何放心离开？”

  “那就不要离开，可好？”夏沐兮仍努力笑着，“爹，我去求皇上，皇上还曾应我一个条件呢，让太医署的人给您看病，那里都是最好的大夫，您定然会无碍……”

  说到后来，她竟有些混乱了。

  “沐兮。”夏长林陡然唤她。

  夏沐兮睫毛一颤，混乱的思绪如被注入一道清气。

  “爹的身子如何，爹自己心中清楚，你想让我如活死人般躺在床上，每日靠着一碗药吊命？”

  夏沐兮沉默了。

  她知道，那不好受，生不如死。前世，她便躺在冷院的床上，每日靠一碗药吊命。她不愿父亲也经受那般折磨。

  “沐兮，可不能这般，”夏长林轻笑一声，“我若是被吊命吊死，到时定然难看死了。万一到了地府里头，你娘亲嫌厌我如何是好？”

  “娘亲不会嫌厌您的……”夏沐兮飞快摇首。

  “你啊，还是不了解你娘亲，”夏长林低笑，“她啊，最为肤浅了，当初便是见我仪表堂堂，这才非我不嫁，我若换个模样，她定然嫌弃了……”

  “……”夏沐兮喉咙一酸。

  “沐兮，而今，我也已孤身一人在尘世间过活了十几年，如今能抽身离去，我心底自是高兴的……”话至后来，他的声音越发轻缓，直至消失。

  夏沐兮怔怔望向床榻。

  爹昏睡过去了。

  大夫说，爹今日撑了太久，很是疲惫，当好生休息。

  夏沐兮望着父亲瘦削的脸颊，内心蓦然升起一片慌乱，如被人扔入枯井一般，绝望至极。

  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夏沐兮怔怔转头，许久，起身朝门口走去。

  “小姐……王妃，”门口的丫鬟匆忙道，“您要离开了吗？马车便在外面候着呢。”

  “嗯。”夏沐兮颔首。

  马车的确在门口处，地上的积雪被踩的“咯吱”作响。

  “回王府。”她低声道。

  马车很豪华，马夫早已点上了火炉，里面烤的暖烘烘的。

  夏沐兮一人孤零零坐在其间，不知多久，马夫声音传来：“王妃，到了……”

  夏沐兮低应一声，掀开轿帘嘱咐道：“对了，你在此处……”候着我。

  最后几字，并未说出口。

  夏沐兮看着从王府里匆匆走出的人影，白色袍服翻飞，似有急事般。

  身姿卓绝无二，便是一旁的白雪都稍逊几分姿色。

  夜离。

  夏沐兮站在王府门口，静静望着他，第一次，想不管不顾前世今生的恩怨，想将心里的恐惧说出来。

  “夜离……”她唤他。

  夜离脚步一顿，望向她时，眉心不觉一蹙，她的脸色很是苍白：“发生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