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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王何曾说过不……”夜离几乎立时反驳，却又想到什么，脸色微白。

  他的确说过……以往，大小节庆前，她总会或托人或直接前来问他：“夜离，你想要什么？”

  那时，他是如何回应的呢？他说：“夏小姐送的，总透着那么几分俗气，还是免了吧。”

  而她听他说完那番话，也总是沉默不语离开，却仍在节庆之日送来礼物。

  “看来王爷想起来了。”夏沐兮勾唇自嘲一笑，那些过往，她其实很久没回忆了。

  人经历的越多，回忆起过往的时候，心中的悲切便会越发深沉，她不希望自己太过悲戚，不然，就显得自己太可怜了。

  夜离薄唇微抿，许久望着自己手：“想起来了又如何？本王是为你受伤这一点可没变。”话落，他抬眸望着她，“给本王上药。”

  夏沐兮皱眉：“我去叫大夫。”

  “本王让你来。”夜离固执盯着她。

  夏沐兮回视着他，只觉今日的夜离格外不可理喻：“上完药我就能走了？”她问道。

  夜离转眸，再不看她。

  夏沐兮却已经拿过一旁的药瓶，搬了个木凳坐在床榻上：“手拿出来。”

  夜离迟疑瞧了她一眼，却还是将手徐徐递了过来。

  夏沐兮将上面缠的整齐的白布解开，他手背上的簪伤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相信用不了十天半个月便好的差不多了。

  只是另一手，当初血肉割开露骨的缘故，只怕……会留疤了。

  夜离的手很好看，如细长的玉石一般，手心因着练武的缘故，有一层薄茧，这样一双手，四个指尖俱留疤，其实很可惜。

  夏沐兮轻轻上着药，脑海中胡思乱想着。

  头顶，男人的声音也在此刻响起：“本王听闻，你前几日去了冷院，险些从树上摔下来？”

  夏沐兮抓着他指尖的手一紧，明显察觉到夜离手一颤，她匆忙松了力道，死死抓着药瓶，良久轻描淡写应道：“嗯。”

  第九十四章 看热闹

  夜离的语气，很像曾经。

  她在冷院的最后一年初，染了风寒，成日咳嗽，急的芍药恨不得时时将她困在被子里不出来。

  在她染风寒的第三日，久未出现的夜离来到了冷院，彼时她正坐在床上，手里捧着芍药强塞过来的一碗汤药。

  夜离便站在门口望着她：“本王听闻，王妃害了风寒？”淡淡的语气，不夹杂一分情绪。

  夏沐兮那时还未曾死心，听闻他这番话便抬头望着他，眼底还带着几分残余的光亮，可是，夜离却避开了她的目光，他说：“本王前来瞧瞧王妃是否还好生活着。”

  言语之间，夹杂着几丝紧绷，像是……盼着她不安生似的。毕竟……她曾有过装病惹他探望的先例。

  之后，便是二人一如既往的针锋相对、唇枪舌战。

  “夏沐兮！”床榻上，男人的声音大了些。

  夏沐兮猛地回神，看着眼前靠在床榻上的男人，眼神终于逐渐清明，大概自那日夜离说起那个梦境开始，她便时常回忆起以往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她低叹一声，包扎好他的指尖，而后起身：“已经上好药了。”

  夜离看了眼自己的手，问的随意，只是身躯紧绷：“不想知道，那日是谁救了你？”他的暗卫，从未在人前露过面，所以夏沐兮应当是不知道的。

  可是，当听闻她一直呆在房中，莫名去了冷院，莫名爬树，莫名从树上掉下来后，他却对暗卫生了质疑，因为……夏沐兮的所作所为，太像试探了。

  “他既然能出入在王府中，便是王爷的人吧？”夏沐兮抬头望着夜离。

  前世，她得知夜离监视她之后，和他吵了一架。今生却不想重蹈覆辙了，这么争争吵吵的，着实没劲。

  他要监视便监视着吧，若这样才能安他那颗多疑的心。

  夜离迎着她的目光，不觉一阵窘迫，派人监视她的初衷，的确是不相信她，而她也果真都知道，只是她竟这般平静。

  “王爷还有事吗？”夏沐兮问道。

  夜离抬眸凝望着她：“过几日随本王入宫一趟。”

  终于说出了这次的目的，夏沐兮心底嘲讽一笑，他每次主动接近她，都是有目的的，这一点，倒是如出一辙。

  “嗯？”许是她长久未曾言语，夜离有些不悦。

  “进宫作甚？”夏沐兮扬眉，她对入宫，有一种骨子里的排斥，一想到曲烟和他的这段情谊，心中便极度不适。

  “皇帝久病不愈，太子那边被人抓到了把柄，王妃不早就知道了？”夜离垂眸，“解忧草，也该派上用场了，不想去看看热闹？”

  夏沐兮顿了顿，太子被人抓到了把柄，难道……

  “是三皇子？”她问道。

  夜离不语，却分明默认了。

  “你告诉三皇子的？”

  夜离面色无波：“本王不过派人请了个毒师安排在他上朝必经之路上而已，其余之事，本王一点未管。”

  毒师……

  夏沐兮默，那还不是间接让三皇子察觉到皇帝的异样，如今……三皇子和太子只怕……

  鹬蚌相争。

  夏沐兮看了眼床上的男人，晚秋真的有些凉了，要变天了。

  不止天色，还有朝堂。

  “我会随你入宫的。”夏沐兮静静道，最起码，她要知道事态发展到何种地步，然后……让夏家弃车保帅，在这场争斗中全身而退。

  “如此，甚好。”夜离凝望着她，眼神深邃。

  夏沐兮再未多言，转身出了屋子。

  屋内复又沉寂下来。

  夜离一人坐在床榻上，只觉得……去临城时莫名拉近的距离，似乎又疏离开来，这种感觉……很不爽。

  看向她方才包扎好的手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指间淡淡的温度。

  那日，去临城的马车上，还有在她掉落山崖时，低低唤的他那一声“王爷”，再次浮现在耳畔。

  不像现在冷冰冰的称谓，她那“王爷”二字，莫名掺杂了太多的情感，复杂却又缱绻悠长……

  “高风。”夜离蓦然启唇。

  “王爷。”几乎立时，门被人推开，高风恭敬走了进来。

  “上次要你调查之事，查的如何了？”夜离问道。

  夏沐兮的转变，是从她爬上他床的那一日开始的，之前还对他百般顺从，眼底明晃晃的爱恋，可那日后，她便冷淡了许多，眼底是历经世事的从容，以及……她口中再不念叨他的名字，而是时时将保护夏家挂在嘴边。

  他自然不信夏沐兮是被人掉了包，也知道他娶夏沐兮只是因着她首富之女的身份，内里是什么性情都无所谓。

  却还是让高风去调查了，他不喜欢她如今这副模样，以至于……开始怀念以往被她纠缠的日子了，虽然聒噪了些……

  “启禀王爷，”高风垂眸沉声道，“属下调查了那段时日王妃接触的所有人，皆表示并未察觉到异样，只是……王妃在给王爷下药那日，回夏府时，曾把她之前的贴身婢女杜鹃下放到外城别院，让芍药在身侧跟着；而且，王妃似乎同夏老爷提及过……退亲……”

  最后几字，高风说的很是艰涩。

  杜鹃……夜离认真回忆了一番，的确，早先时候，夏沐兮纠缠她时，身侧跟着的并不是芍药，那个丫鬟很会说话，夏沐兮那时是很喜爱她的，为何会突然换了芍药？

  还有……她不止对他，也对夏长林提及过退亲吗？

  这么说，当初的退亲，根本不是“欲擒故纵”的手段？

  一个人，真的能在经历一夜之后，性情突然转变吗？甚至……跋扈的夏家大小姐，突然这么清楚朝堂上发生的事？

  还有，他莫名其妙做的那个梦，以及夏沐兮听见那个梦境之后的反常行为。

  她的身上，似乎藏着一个迷。

  “王爷？”高风疑惑，王爷最近……似乎特别关注王妃。

  “嗯，”夜离低应一声，“继续查下去，”说到此，没忍住眉心轻蹙，“让手底下那些人隐蔽些。”

  “是。”高风匆忙应声，转身退下。

  夜离拿过一旁的折子，却是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夏沐兮……很有趣，有趣到，他的心思都受她牵连了。

  他是不信她会背叛他的，没有缘由，就是觉得她不会。

  可是觉得她不会背叛是一回事，他却不敢放手一搏，他不会让自己的这条路有任何行差就错。

  第九十五章 曲妃娘娘？

  时日很快便到了入宫这日。

  夏沐兮对入宫自有一股天然的排斥。

  不过显然，她如今的身份，少不得要入宫去。

  “这个珠钗如何？”芍药拿着个五凤挂珠钗在她头上比量着。

  夏沐兮凝眉，从一旁首饰盒翻了翻，直接挑了个白玉瓷的素簪子：“就用这个吧，又不是宫宴，素净些，免得落人口实。”

  芍药瘪瘪嘴：“小姐如今嫁与王爷，背后又有老爷撑腰，谁敢对小姐不敬啊。”话虽这般说，却还是伸手接过了素簪子。

  门外似有细微的动静，夏沐兮未曾在意，只笑了笑：“芍药，这世上，靠旁人，旁人总归有倒的那天，不若靠自己，”话落，她一手扶了扶发髻，“再说了，我入宫是看热闹的，又不是争奇斗艳的。”

  “看热闹？”

  “嗯。”夏沐兮站起身，穿着白色裙裾，心中不免生了几分感叹。

  想曾经，她日日赖在夜离身侧，想同他一起入宫，不为旁的，只想让所有人知道，她是他的王妃，是他的妻，可夜离对她则是能躲则躲。

  而今，她只想躲朝堂、躲夜离，哪想到竟比前世入宫入的还勤呢。

  “好生在府上等着我吧。”夏沐兮对芍药笑道，转身朝门口走去。

  却在行至门口处时微怔，她倒没想到，夜离竟然会主动前来接他。尤其……在看见他身上穿着时，眉心轻蹙。

  他穿的同样素净，墨发以一根玉簪绾在头顶，整个人比以往多了几丝肃雅，身上穿着一袭白色袍服，有寒风吹过，他发带与袍服随风而动。

  像是……和她身上的打扮刻意搭配的一般。

  “王爷！”芍药低呼一声，跪在地上请安，也打断了夏沐兮的思绪。

  夏沐兮回神，清咳一声掩去此刻的不自在：“王爷来接我？”

  夜离依旧望着她，方才走到门口，便听见她语调淡然说“这世上，靠旁人，旁人总归有倒的那天，不若靠自己”，她如今倒是想得开了。

  不由有些恼怒自己今日尽做些诡异之事，竟想着到后院来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