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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说了什么？”他沉声问道。

  夏沐兮有些错愕，竟不解他意。

  夜离顿了顿，补充一句：“你我二人身份特殊，在外当避免与生人接近……”

  “王爷放心，”夏沐兮打断了他，“我只是听那店小二说一些江湖上快意恩仇的事情，心生几分向往，便忘了时辰罢了。”

  快意恩仇……

  夜离凝眉，那与朝堂政事来说，太过遥远：“一个女子，听这些事作甚……”他轻哼。

  夏沐兮扭头望向他，随后笑了出来：“也许，将来有一日，我也会与人相伴，游历江湖，恣意一生呢。”说到此，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掩去淡淡的失落，她的确向往那些日子，只是这人，终究不是夜离。

  他将来是高高在上的人上人。

  而她注定不是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子。

  夜离身躯微怔，她提及将来时，眼中的向往都要流出来了，可是他却莫名觉得，她的将来，是将他排除在外的。

  心中不悦，手蓦然紧攥，却忘了指尖伤口，白布崩开，有血迹渗了出来。

  “你即便心中不悦，作甚折磨自己的身子。”一旁，夏沐兮几乎立刻起身道着，从桌上拿过药粉，解开他手上的白布。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夜离望着她的身影，心中的迟疑与方才的茫然似乎都淡了，她方才的那股恣意也消失了，甚至还带着隐隐的担忧。

  唇角不觉微勾，他道：“明日回京。”

  “什么？”夏沐兮以为他会等伤口好上一些，免得回了京被人察觉。

  夜离又道一遍：“明日回京。”

  许是在外，她身上那股恣意很是明显，回了京城，繁华如梦的京城，以及朝堂权势的王府，她便又是以前的那个王妃了。

  他不喜欢她身上那股恣意。

  第八十九章 好生照顾着

  夜离从来都是行动派。

  第二日一大早，夏沐兮方才起来洗漱完毕，门口处马夫便已经恭恭敬敬候在那里了，声音恭谨：“爷，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了，正在客栈门口呢。”

  “嗯。”夜离依旧穿着昨日夏沐兮买来的那件广袖白袍，轻应一声，扭头看了一眼正叠被子的女人，微微蹙眉，“这些交给旁人便算了。”

  夏沐兮直起身子：“然后让旁人发现你我二人一个睡在床榻，一个打地铺？”问的随意。

  夜离被她一堵，难得说不出话来，扭头再不看她。

  夏沐兮却已手脚麻利的收拾利落，跟在夜离身后朝着楼下走着。

  店小二正站在大堂之中，看见二人后喜笑颜开：“二位要走了？”昨儿个同这位姑娘倒是聊得不错，眼下笑容也真切了些。

  夏沐兮也笑了笑：“这几日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店小二匆忙摇头。

  却见一旁夜离神色微沉，目光轻描淡写朝他这边扫了一眼，登时惊的他身躯一僵，笑容都跟着滞在脸上。这位爷……从昨儿个开始，似乎便对他成见颇深。

  而那边，夜离却已收回目光，走向门口。

  马车果真停在那儿，马夫正抓着缰绳在那儿候着。

  夏沐兮看了一眼身侧的男子，心中思忖着是否要扶他一把，未曾想，夜离大步一迈，已经跨了上去。

  反倒是自己多想了，夏沐兮耸耸肩，爬上马车再不言语。

  马车摇摇晃晃，重新踏上归京之路。

  夏沐兮靠着轿壁，目光偶尔从夜离隐藏在广袖下的手上一扫而过。

  他手上的伤，是扎在她心上的一根刺，山崖上，他拼命抓着她的模样，即便如何自我安慰他只是在救夏家小姐，却还是止不住的心中不宁。

  “你今晨可有换药？”夏沐兮突然想到什么，抬头看了眼夜离。

  夜离凝眉，今日醒来便准备着回京，哪有时间换药？是以并未言语。

  “那便是没换了，”夏沐兮低头轻道一声，从袖口拿出药瓶，坐到夜离身侧，“我给你换药。”

  夜离微微抿唇，并未多说什么，只徐徐抬手。

  将昨日缠好的白布掀开，看着上面泛着黑色的伤口，夏沐兮眼睛还是忍不住眯了眯，许久才轻轻将残留的药拭去，又轻轻撒上一层药粉：“可能会有些蛰痛。”她垂首叮嘱着，复又认真将白布一圈圈的缠好。

  夜离眯眼，打量着跟前的女人。

  马车细微摇晃着，她的神情极为专注，每一下动作均小心翼翼，唯恐弄痛他一般，甚至因着过于紧张，她的鼻尖渗出一层淡淡的薄汗。

  “好了。”夏沐兮长舒一口气，顺势抬头，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夜离的唇色微有苍白。

  而夜离却极快的转移目光，只从喉咙中挤出一字：“嗯。”

  夏沐兮并未过多在意，将药瓶夜好，放入袖口：“约莫着要今夜亥时才能到京城，午时和晚上不要忘记提醒我换药。”

  夜离注意着她的动作，竟第一次觉得……受点伤，也不算什么坏事。

  可他很快察觉到自己的心思，神色一凛，靠着轿壁假寐，再不言语。

  夏沐兮望着他的动作，只当他不愿搭理自己，也便坐到他对面，静静望着轿帘外的风景。

  晚秋时节，万物枯损，偶有几片落夏飘下来，只让人心中徒增感慨罢了。

  回到京城，有了解忧草，夜离定能破了太子的局，距离朝堂权势更迭，用不了多久了。

  她想……她定然会记得昨日的，他为了救她跃下山崖，险些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最终没忍住，她低低叹了一口气。

  身侧有点点凉意。

  夏沐兮顺着望过去，正看见方才还闭眸假寐的夜离，此刻目光正落在她身上：“怎么？”她挑眉问道。

  夜离微微蹙眉：“不是所有人都适合伤春悲秋。”他道，尤其方才，她看着窗外败景叹气的时候，整个人身上竟有一种死气沉沉的气场。

  “什么？”夏沐兮起初不解，却很快反应过来，“王爷说的是，我这种人，哪适合伤春悲秋这种大家闺秀的情绪。”她道着。

  夜离眉心皱的更紧，薄唇微抿，神色似更加难看了，却最终未曾言语。

  夏沐兮不疑有他，扭头便要继续看向轿帘外，却未曾想到，身前男人身躯猛地朝后倒去，有些狼狈的靠着轿壁，发出不小的声响。

  她匆忙扭头，夜离依旧靠着轿壁，只是……脸色越发苍白，虽说看着仍像方才假寐的模样，可……

  夏沐兮迟疑片刻，缓缓伸手触着他的额头。

  难怪……他脸色不好看，还是发烧了。

  大抵是因着手上伤势过重，身子也跟着虚弱了吧，夏沐兮低低唤了他两声：“夜离，夜离……”

  他眉心皱了皱，未曾回应。

  夏沐兮轻轻叹了口气，若非此刻他晕倒，即便是她，怕是都看不出他身子不适。

  他总是擅长忍耐的，一贯如此。

  让马夫寻了个地方停下马车，生了堆火，夏沐兮不由庆幸自己昨日多抓了些药，熬了些药汁，一勺一勺喂给夜离，又用绢帕沾了凉水，覆在他额头上，便又催着马夫赶路。

  要快些回京城才是，王府自有大夫候着。

  绢帕又热了。

  夏沐兮将夜离额头上的绢帕拿下来，倒了些凉水拧了拧，便要重新覆上去。

  只是，这一次，她刚将绢帕放上，“啪”的一声，一只大手倏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夏沐兮心中一惊，扭头看向夜离，后者却依旧紧闭双眼，未曾清醒。

  不知为何，她突然便想到当初在他书房中问他“你可曾信任过任何人？”而他回应的是“信过，下场惨烈。”

  他……可是将她当做会害她之人了？

  手上微微用力，想要挣脱他的桎梏，可他的力道也越发大了，甚至手背上那个簪伤都有冒出血的迹象。

  夏沐兮轻怔，力道不觉小了些：“我不会害你的。”她低语。

  抓着她手腕的力道也随之小了。

  夏沐兮继续道：“先松手可好？”

  手腕上的手一动不动。

  夏沐兮看着那只手，突然心中一酸：“很远很远的曾经……你连碰我都不愿的，王爷……”

  第九十章 他梦见了……前世？

  一路上夏沐兮不断催促马夫的缘故，到达京城时，竟还不到亥时。

  许是夜离早就知会了人在城门口接应着，马车进城进的格外顺利。

  街道上尽是漆黑一片，偶有打更人提着一盏灯笼，一个梆子沿着墙根走过，高喊几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外，再无动静。

  可与周遭死寂不同，靖元王府门口处，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一队人马拿着火把候在那里，高风站在门口处，正不断朝着这边望来。

  夏沐兮在马车内自然也听到了动静，可看着一路上均无意识的夜离，心下有些焦急。

  虽然一路上巾帕换的勤，他没再继续烧下去，可他却始终抓着她的手腕，无法挣脱半分，眼见着王府已在前方。

  “喂，醒醒。”她低低唤了一声。

  “……”夜离自然依旧没有动静，毕竟一路上他都是如此。

  夏沐兮无奈的看着他抓着自己的手，手背上的簪伤被白布遮住了，看不真切，自己若是用力，只怕是……他会伤的更重。

  “夜离，夜离，”夏沐兮声音稍大了些，“……放手。”

  “……”夜离眉心微凝，却仍旧未曾睁眼，口中嗫喏了什么，听不真切。

  “什么？”夏沐兮凑近了些。

  夜离唇齿微动，夏沐兮的身躯却猛地僵住。

  他呢喃的似乎是……“绝不。”

  绝不什么？绝不放手？

  那一瞬，夏沐兮只觉心中分外杂乱。

  “吁——”马夫长吁一声，勒紧了缰绳，马车徐徐停下。

  靖元王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