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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沐兮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子，她能看的更清楚了，他的眉目，还有眼中的不悦。
他对她……总是不悦的……
她有些茫然了，伸手，想要确定一下眼前人是真是假。
“啪”的一声细微声响，手腕在快要接近夜离脸颊的时候，被他一把攥住了，隔开了她二人间的距离。
他的指尖很凉，夏沐兮被他这般攥着，几乎立刻便清醒过来，眼中的恍惚也逐渐散去，只留下一片清凉：“抱歉，王爷太过诱人。”她应的轻描淡写。
夜离双目紧缩，死死盯着她，她的脸色依旧泛着苍白，可眼神里尽是倔强，说着恭维他的话，眼底的嘲讽却大喇喇的。
心里更加不悦了：“本王最讨厌被人欺骗！”轻哼一声，将她的手甩开，转身便已经走出房门，白色袍服在昏暗房内滑出一道光影，转瞬消失。
夏沐兮眯了眯眼睛，良久，摊开手掌，是刚刚窝在夜离怀中时，从他的怀里掏出来的药瓶。
看来夜离被她气的不轻，一向谨慎的他，竟连她这般动作都没察觉到。
轻笑一声，前世她一直恭维着他，今生能将他气成这幅模样，也算是大事一桩了。
并未多耽误工夫，夏沐兮飞快打开药瓶，将药瓶中的药全数倒出，又将从青山寺住持那里拿来的药小心翼翼倒入药瓶中。
在她做完这些动作的瞬间，房门再次被人打开。
高风一脸为难的站在门口：“王妃，王爷是否将……一瓶药落在此处？”毕竟这瓶药，是王爷要送给旁人的，当着王妃的面说起此事，心底总有几分不自在。
可是，王爷很在乎这瓶药，且……王爷很是生气，连接近这个内寝门都不愿。最初他还不懂，如今看见王妃半点无恙的站在床边，登时知道了什么。
“可是这个？”夏沐兮将手里青瓷瓶拿了出来，“我方才在床榻旁的地上捡到的，想来正是王爷所丢的吧？”
“正是此物！”高风眼睛一亮，上前将药瓶接了过去，临走却又想到什么，小声嘱咐了一声，“王妃，王爷很生气，他……最讨厌被人欺骗了。”
话落，人已经匆匆走出。
夏沐兮眯了眯眼睛，她自然知道夜离最讨厌被人欺骗了。
可是，高风不知道的是，夜离也最讨厌她，所以，讨厌的人做讨厌的事，也没有什么不对，毕竟……顶多平添他更多反感罢了。
……
夜，皇宫之中。
曲烟静【创建和谐家园】在铜镜前，打量着铜镜里的女人。
眉目依旧如画，她自小被人称作“京城第一美人”，这种恭维之言，她虽听的多，可毕竟是个女子，自有些虚荣的小心思。
而第一次察觉到自卑之感，则是在看见夜离的时候。
她素来瞧不上那些富家、官家公子哥，身上的顽劣气息太过浓厚，可是……看见夜离的时候，他正穿着一袭松垮垮的绸缎白色袍服，同样一副纨绔模样，可那双太过清冷的眸，不自觉便把人吸引了过去。
夜离很美，并非女子之美，而是清魅风流。
可是，却也因着“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她被太多的名流显贵瞧上了，最后……竟是被送到了皇宫之中，夏家……还替父亲打通了宫内的关系。
而夏沐兮，则嫁给的夜离。
多么不公？
伸手，曲烟静静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眉眼之下，脸颊上的红疹越发的大了，很是可怖，她却微微一笑。
夜离对夏沐兮一向冷淡，她早就知晓，可是，当听小太监报备说，夜离会给夏沐兮买栗子时，她慌了。
召夏沐兮入宫，使了个小手段，她没想对付夏沐兮，只是想让夏沐兮知道，在她二人之间，夜离的选择永远不是她而已。
如今，她成功了。
“娘娘，王爷今日送来的药膏……”小太监恭恭敬敬出现在帷幔外面。
帷幔里伸出一只瓷白色的手，手指纤长：“拿进来吧。”
小太监恭恭敬敬将青瓷瓶递上前去，弓着身子转身离开。
曲烟打量着眼前的瓷瓶，这已经不知多少了，他的心思，她都瞧在眼中，只是，这颜枯的解药，她宫里便有，眼下却还不想用而已。
缓缓挑出一点药膏，她抹在脸颊之上，待抹完，她仍旧坐在铜镜前，却不知多久，她猛地皱眉，一手想碰却又不敢碰触自己的脸颊，目光低垂，望着手里的药膏，它不像以往只是养颜的玉露，这次抹上，似乎还有些尖锐的痛。
“啊——”华丽宫殿中，夜色里，蓦然传来一声女子尖叫声音。
宫女太监一众人一惊，纷纷朝宫殿里望去：“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声音焦急。
可里面却再无声音，只有瓶罐被均数砸碎的声音。
“娘娘……”宫人心中担忧，推开门便要闯进去。
帷幔内，却传来女子凌厉之声：“都不准进来！”声音有些沙哑。
宫人站在原处左右为难。
曲烟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本来只是红疹罢了，而今……那些红疹竟都破裂开来，化成了黑色的疮疤……
从没这样过，她的容颜，她的容颜……
“啪”一声巨响，铜镜被她用力拂落在地上，却勾动了帷幔，一侧帷幔轻飘飘散开。
宫人均担忧的望着帷幔里的女人，此刻，再一览无余。
那张脸……那张脸竟似流着血水一般……
宫人大惊，转头口中疾呼着：“快去传御医，快去传御医！”
第六十三章 他……护了她
许是睡前喝了一碗热汤药汁的缘故，夏沐兮觉得肺腑里暖烘烘的，躺下不多时便睡下了。
睡得很好，没有噩梦，也没有因着白日的事梦见前生。
本该一直这么好下去的。
却没想到，天色还未亮时，后院外便传来一阵嘈杂声响。
夏沐兮皱了皱眉，却没有清醒。
直到芍药带着些焦急与战栗的声音传来时，她才猛地睁开眼睛。
芍药说的是：“王爷，小姐身子不好，仍在歇着。”
可显然，她人微言轻，并未有人听她的言语，房门外面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夜离脸色僵青，目光冷冽走到内寝门口处，正要推门而入，转念却又想到什么，侧眸看了一眼身侧：“高风，在外面守着。”
“是。”
打开房门时，床榻上，女人果真只穿着一件白色里衣坐在那儿，脸色在昏暗中看不真切，长发没有挽起，散在背后，竟有一种柔弱之感。
夜离微怔，却很快反应过来，转身拿过火折子，点上蜡烛，屋内顷刻亮了许多。
“王爷不是不想见我？”夏沐兮的声音还带着些许沙哑。
“本王不愿同你兜圈子，”夜离站在床榻旁，居高临下望着她，“你将本王送进宫的药换了？”
夏沐兮挑眉，满眼“困惑”：“王爷所说何药？”
“夏沐兮！”下颌猛地被人抬起，夜离一手捏着她，迫她抬起头来，似是刻意打击她一般，一字一顿，“本王，送给烟烟的药！”
烟烟……
夏沐兮睫毛颤了颤。
前世，他夺了权后，便是这样唤曲烟的，可他……除了利用她的时候，连“沐兮”都鲜少唤她。
“我以为王爷是来感谢我的，”夏沐兮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脱开来，索性维持着抬首的动作，声音浅淡。
“感谢？”夜离却似听见笑话般冷笑一声，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这么说，的确是你换了本王今日送进宫的药？”
“……”夏沐兮并未言语，却已默认。
“你果真……心存歹念！”夜离越发的凑近她，可说出的每一字，都似从冰里捞出来一般，“以往你跋扈，无人收拾的了你，如今，你真以为，你可以继续这般？”
“……你这是何意？”夏沐兮眉心紧皱，她听不懂夜离这字里行间的嘲讽是何意。
“方才，你不是说本王该感谢你？”夜离终于松开了她，却嫌厌般拿过一旁的方巾擦拭了一下，“本王该感谢你彻底毁了烟烟的容貌吗？”
什么？
夏沐兮大惊：“不可能！”
“而今御医都已惊动，还有什么不可能？”夜离冷笑，“本王送进宫的药，即便再无效果，也绝不会对她有丝毫损伤，以确保万无一失，为何今夜，你换了药，她的脸便彻底毁了？”
万无一失……
夏沐兮睫毛颤了颤，这是夜离对曲烟的保证。
多么动人。
“且此物最擅长以毒攻毒，要解毒，须得先让毒挥发出来。”老住持的话，响在夏沐兮耳畔。
她顿了顿，开口，声音艰涩：“如果我说，我从未心存害她的心思，不过是想洗清我的罪名。她的脸，终会好转呢？”她问。
“如今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夜离睨着她，神色在烛火中影影绰绰，“夏沐兮，贵妃毁容一事，已惊动圣上，皇宫侍卫怕是早已在来的路上，你以为，他们会听你的狡辩？”
狡辩……
夏沐兮听着夜离这番话，心里竟平静了下来。
她抬头望着他：“所以，王爷是在担心贵妃娘娘的脸，还是担心我给王爷惹是生非了？”
“……”夜离被她的话一堵，竟满眼凝滞。
他知道答案，兼而有之，可是……垂在身侧的双手微紧，还有一点，是……她要被暂时收监，直至曲烟无碍，再行调查。
“与你无关。”最终，他这般道。
夏沐兮笑开：“的确与我无关，所以我的事，也与王爷无关，即便一会儿皇宫侍卫真的来了将我带走又如何？王爷放心，我只说是我一人所为，与王爷无关便是了。”
夜离脸色微凝，心思很不悦！
从未这般不悦过。
却不是因着她为王府惹了事，而是……她说，与他无关，像是……将他活生生隔离在外一般。
当初，分明是她哭着求着嫁给他的，也是她用了手段爬上了他的床，如今，她竟说与他无关？
“当你嫁入王府时，你所代表的，便是靖元王府的脸面了！”最终，他这般道，声音紧绷。
“……”夏沐兮静默下来。
就在夜离以为她无话可说时，她的声音幽幽：“是啊，王爷。”
夜离一怔，朝她望去。
她却不知看向何处，目光虚空：“王爷，我丢了您的人，丢了靖元王府的颜面，从来都是这般……”说着，她的眼神徐徐望向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