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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过程，如未曾看见她般。
夏沐兮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有些酸涩的眸，走上前去，手重重拍在案几上：“夜离，你到底要做甚！”
偌大的书房，唯她声音喑哑无礼。
夜离本落在古籍上的目光，终于徐徐抬起，轻描淡写望着眼前女子，而后目光下移，落在她因着方才拍桌，而发红的手指上：“怎的？如今倒是连表面的温婉都不装一装了？”
表面的温婉。
夏沐兮手终因着自卑不自觉缩了缩，夜离这般平静如常，反倒是她，如用尽全力却打在棉花上般，挫败无用。
“还有……”夜离似想到什么，缓缓起身，隔着案几微微俯首，上下打量了一眼她身上的粗麻衣裳，眼中似有嫌弃，“夏姑娘终于舍得回了？”
夏姑娘……
夏沐兮睫毛一颤，所有人还叫她“王妃”又如何，夜离一句“夏姑娘”，不足以证明他们已和离？
她深吸一口气，收回拍在案几上的手，紧紧攥着：“夜离，你这是何意？”
“什么何意？”夜离眉心微蹙，目光仍落于她身上的粗麻衣裳上，首富千金，自出生始，便含着金汤匙，何曾……穿过这般简陋的常服？
“锦罗布庄，还有夏府，”夏沐兮抬眸，直直注视着他，“还有，夜离，为何要软禁夏府之人？你这分明是……动用私刑！”
富可敌国的夏府没落，她只要了这些，甚至连王妃之位都舍了。
他又为何……将她仅有的都毁了？
“夏姑娘可知，你口中的夏府，被天子一道圣旨抄家，是本王保了下来？”夜离缓缓抬眸，迎着她的注视，“而今，那便是本王的东西，本王的东西本王处置，有何不妥？”
有何不妥？
夏沐兮从未想过夜离竟会这般厚颜【创建和谐家园】，而今这人竟还问她有何不妥？嘴里说着天子抄家，可如今是他在把持朝纲！
“夜离，大晋对和离者，均有分家产之权！”她死死瞪着他，“我不是被休，是和离！你知不知，何谓和离？”
话说完后，她眼圈却倏地红了。
和离，便是今后，再不会有人说：靖元王人中龙凤，就是那王妃啊，啧啧……
和离，便是夜离再不用对她不喜，仍于人前做出虚情假意的戏码。
和离，便是……从今往后，夏沐兮是夏沐兮，夜离是夜离，二人再无瓜葛。
“和离？”夜离目光一紧，下瞬却又徐徐松懈，他玩味般噙着这二字，目光幽深漆黑，而后，他转身拿起案几上的纸张，“夏沐兮，如今，你这一口一个和离，倒说得很是爽快了？”
爽快的……就像当初死皮赖脸追在他身后、追的满城风雨的人不是她般；就像当初，将喝醉的他抱在怀中说“我永不会离开你”的人不是她般；就像……定亲那夜，她躲在被下药的他的怀中，一遍遍说着“我爱你”的人，不是她般……
可分明都是她！
手中纸张，被扔到夏沐兮跟前。
夏沐兮垂眸望着，是当初她留下的和离书。和离书上，她的落款“夏沐兮”三字还在，指印也还在，只是……没有夜离的落款，没有他的章印。
莫名的男人，明明当初……是他不想要她的。
“夏沐兮，为何独独是烟城？”夜离薄唇轻启。
“什么？”
“你离开京城，逃去的，为何独独是烟城？”夜离再次开口。
夏沐兮呆了呆，许久，她看着夜离，只奇怪的笑了笑，他永远不会懂的，因为……这只是前世的一个执念罢了。
可下刻，她的笑却被夜离的话打断，唯余惊恐。
他望着她道：“是因为李夫人对你说过，那处地方四季如春风景如画吗？”
夏沐兮脸色苍白，这些……本该是前世之事，为何……夜离会知？为何……
“你……还知道什么？”她声音微颤。
夜离紧盯着她，待望见她神色惊惶时，他知道，自己说对了，那些莫名的记忆，是真的。
她经历过。
可他没有！
“做了个无用的梦罢了，”夜离讽笑一声，“对了，夏沐兮，四季如春风景如画的地方，不叫‘烟城’，而是烟阳。”
更南方的烟阳。
夏沐兮呆立于原处，烟城，烟阳，原来……就连向往的地方，她都记错了。
她去错了城，也爱错了人。
难怪烟城很冷，难怪……
“夏沐兮，我倒还找到了你为何偏偏去烟城的理由，”夜离半眯着眼睛，复又拿起案几上的书信，徐徐展开，声音微哑念着上面的字：“‘王妃曾与扶闲于河边夜谈，深夜方归’。”
“扶闲在那儿，你便去了，”他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河边夜谈’，真亲密，不是吗？”
第一百九十四章 始乱终弃
夜离的声音，其实很温柔，比平日里他对她的语气，温柔多了。
可夏沐兮却听得心底阵阵颤栗。
他从不知，自己的话有多伤人。
“夜离，你到底想说什么？”夏沐兮缓缓抬头，目视着眼前的男子，许久勉强挤出一抹笑，“我只是心中想去那个地方，可是……记错了罢了。”
可夜离，从不了解，不了解她的向往，不了解那个记错的“烟阳”，对她意味着什么。
“记错？”夜离神色微紧，薄唇抿着，双目越发幽深，“夏沐兮，你和扶闲二人在城门口分别，后又同时在烟城重聚？你说这只是巧合，那这缘，未免也太过巧合了吧？”他说着，将书信重重扔在她面前的案几上。
夏沐兮盯着夜离的眸，她看不出他的情绪，却知他的不信任。
缓缓垂眸，她看着桌上的书信，书信下方，书有一行小字：戊辰十七日。
九日前，他便收到了这夜书信，知道了她在烟城。
可是……那又如何？即便他早就知道，他也不屑于去寻她找她，只会以通缉令这番最不体面的形式，迫她现身。
只因……夏沐兮，不值得让高高在上的靖元王亲自去寻。
心陡然平静下来。
夏沐兮的肩头微微松懈，声无波澜：“王爷如何认为的，便如何想吧，您还想知道什么，不如一次问的清楚些。”
夜离眉目一凛，她竟是连解释都不再了！
“那夜，你和扶闲，说了什么？有何事发生？”最终，他问了出来。
夏沐兮眯了眯眸，似在仔细回忆着，许久淡淡道：“发生了又如何？没发生又如何？”
“你可知你是什么身份？”
“被王爷废了、失去一切的下堂妻吗？”夏沐兮蓦地抬眸。
“……”夜离陡然凝滞，望着她的目光，她的眼睛很暗，拼命压抑着怨，竭力维持着平静，可是……她的眼圈红了。
“生辰那日去陪着旁人的我的夫君，有何资格质问我什么身份？”夏沐兮紧盯着他，“最起码，扶闲尚能看出我喜欢何物，你呢？夜离，你可知我喜欢什么？”
“你……”夜离声音顿住，莫名想到曾经去寻解忧草时，出城之际，她听着“糖葫芦”时眼中的向往，可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夏沐兮望着他的神色，心底嘲讽一笑，他不知。
他什么都不知。
不知她喜欢集市上的小玩意，不知她喜欢人间烟火气，不知她曾那般期盼着有朝一日同他一起逛一次夜市、放一盏花灯，不知……她曾经有多爱他。
“夏姑娘呢？”夜离突然开口，反问道，“说得好像夏姑娘当真用了心思般！”
夏沐兮一僵，心生了几分可悲，她爱了两世的男人，原来……连她的心思都看不出，或者说……他看出了，只是不信而已。
“你喜穿白衣，只因能一眼瞧出污迹，你嗜洁，不喜旁人碰你，你喜欢兵器，所以两年前你生辰那日，我送你的玄铁长剑，你罕见的对我一笑，你不喜甜食，你生气时即便面色无恙，可手总不经意背在身后……”
夏沐兮说了很多，说到后来，声音渐轻。
她自己亦不知，原来……她竟有这般了解他。
夜离似也顿住，神情紧绷，他死死盯着她，那些话，从她口中幽幽说出，竟惹得他心口阵阵酸涩。
他知，她说的是真的。
可是……
“……夜离，我知你喜欢什么，更知道……”夏沐兮的声音，添了几丝喑哑，她垂眸笑了出来，“你不喜欢我。”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衬的书房越发死寂。
夜离指尖微颤。
“所以，夜离，你何必呢……”夏沐兮缓缓将面前的书信拿起。
“什么？”夜离薄唇紧抿着，声音似从牙缝中挤出一般艰涩。
“你早知我在烟城，派人跟踪，得到我与扶闲夜谈晚归的消息，”夏沐兮朝着夜离处走了一步，“你其实……不过是想要寻到我如何不知检点的证据，将我彻底赶出王府吧？”
这样，即便夜离休妻，也光明正大，不用被人说他“借夏家财富，得权弃妻”。
夜离双眸陡然睁大，他死死望着她，本漆黑的眼中，如升起滔【创建和谐家园】火，她……竟是这般想他的？
夏沐兮却恍若未觉他的怒，仍静静道：“夜离，我知你厌我恼我，恨不得我什么都得不到，可是……你我二人总归夫妻一场，也算一同历经些难事，你不能……断了我的后路吧？夏府已没落，财富收归于你手，我知你心有天下，也知你会用之于大晋，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了……”
“夜离，我逼你娶我，占你王妃之位，浪费你诸多时间，可我也失去良多啊！我只想要一点银子和锦罗布庄，你总得……让我活下去吧……”何必，真的逼得她走投无路？
夜离眼底复又一片黑沉沉的：“你以为，本王是为着名声，逼你放弃一切？”他一字一顿，问的咬牙切齿。
夏沐兮睫毛一颤，最终只安静低头，未曾言语。
“抬起头来，”夜离大步绕过案几，行至她眼前，一手紧紧挟着她的下颌，迫她望着他的眼睛，“夏沐兮，告诉我，你以为，本王只是为了让你一无所有，离开王府？”
“……”夏沐兮呆呆盯着他，迎着夜离的眸，明明想要应下，却……如鲠在喉。
“可是，夏沐兮，曾经对我说永不会离开我的人是谁？”
“定亲后便迫不及待给我下药，躲在我怀里说爱我的人，是谁？”
“后来，故伎重施，与我一夜缠绵后，便偷偷摸摸留下一纸和离书，便离开的人，又是谁？”
他一句句问着，声色俱厉。
夏沐兮脸色顷刻苍白如纸，那些鸠占鹊巢的过往，夜离终还是问了出来，将她做过的卑劣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的摆在了明面上。
她摆头，想要挣脱夜离的手，想要远离他。
可下一刻，夜离的手却越发用力，他缓缓凑近到她面前，距离她唇不过一指距离处，停了下来：“夏沐兮，怎么，就这般擅长始乱终弃？”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不想爱了
始乱终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