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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的长寿面仍旧徐徐冒着热气，氤氲的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长寿面啊……

  前世，她和夜离有一次险些圆房，便是因着一碗长寿面而起呢。

  那时，他们即便已成亲，他都不愿碰她，终究有一次，趁着他诞辰，她求他回府来过，他应下了。

  长寿面中被下了药。然他……虽中药，虽她百般诱惑，他依旧将她推开了，满眼毫不掩饰的厌恶。

  厌恶……

  夏沐兮双眸一抬。

  上一次，她提及和离一事，夜离并未答应。可如今，他对曲烟的在乎明晃晃的存在着，也许……

  最终，她捧着这碗长寿面，吃的一干二净。

  而后，她将诏书小心收好，而后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手中仅有一坛酒。

  她坐在内寝等待着，看着窗外夜色正浓，看着时辰一点点过去，看着蜡烛烧干火苗颤抖一下，归于黑暗。

  约莫近子时时，她方才听见外院处隐隐传来一些恭敬的请安之声。

  夏沐兮起身，点亮一根烛火，起身朝门外走去。

  夜色寒风入骨，她却只穿了一件里衣，一件雪白裙裾，肩头瘦削，站在后院门口。

  果真是夜离回来了，他依旧穿着一袭白衫，矜贵华丽。

  他已走到后院与前院路口处，脚步微微顿住，他还记得……夏沐兮邀他今夜回府，思索间，一旁蓦然出现一袭身影。

  “参见王爷。”一人盈盈福身行礼，只穿着件单薄外裳。

  夜离眉心紧皱，紧盯着对自己行礼的人，本已平复的心思，却再次翻涌而起，今夜看见那一对人影，一人拿着一个糖人的模样，很是刺眼。

  “王爷……”久未等到回应，夏沐兮抬眸，却只觉手腕一紧，夜离紧攥着她朝着后院走去，大步流星。

  夏沐兮轻怔，望着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复又想到今夜他那般小心翼翼搀着曲烟的模样，自嘲一笑。

  其实……他的手劲不小，手腕很痛，可是……却不愿说出口了。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用力关上，二人已至内寝。

  夏沐兮睫毛忍不住颤了颤，夜离是真的生气了吧，否则，平日里素来谨慎的他，今日岂会没察觉到，这个院子的下人都消失了？

  只是……这个内寝分明是二人的共寝，他来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想来有些可笑。

  “夏沐兮，你可还记得你的身份？如今你尚是有夫之妇，和旁的男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夜离站在桌旁，凝眉问道，声音冷硬。

  夏沐兮眯了眯眼，倏地笑出声来：“这句话，我同样送与王爷。”

  夜离一滞，而后大怒：“本王说过……”

  “您只不过陪曲妃娘娘去老神医那儿罢了，她身子虚弱。”夏沐兮顺着他的话道了下去，说完不忘抬眸反问，“是也不是，王爷？”

  夜离神色僵滞，最终失语。

  夏沐兮却只嘲讽一笑：“夜离，在你心底，我究竟有多蠢啊？”

  只去看老神医，她会在白日集市上看见他小心陪着曲烟在街边看首饰？只因她身子虚弱，她会在夜市看见他对她嘘寒问暖共赏花灯？

  夜离静默了。

  夏沐兮的心绪终于逐渐平静，良久，她缓缓望向窗外，近子时了。

  抬眸，她看着身前男子，启唇，一字一顿问道：“夜离，今日是何日？”

  第一百七十五章 陪我饮一杯酒吧

  夏沐兮从未指望夜离能记得今日是她的诞辰。

  只是，她还是问了出来，许是……嫌自己的绝望的还不够彻底吧。

  而迎着她目光的夜离，神色仍旧平静从容，无一丝异样。

  他果然不记得。

  夏沐兮垂眸，掩去双目中寂灭下的光火，平静立于他跟前，好久，她方才轻轻吸了一口气，仰头道：“今日是我的诞辰。”

  “不可能。”几乎在她开口的瞬间，夜离启唇否认，“你诞辰分明……”

  话，却戛然而止。

  他猛地拧眉，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一扫而过……

  “夜离，我诞辰虽在二月十八大操大办，可我却是二月十二生的，你可要记得！”记忆中，有人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

  那时是他的生辰，她送来了稀奇的宝物后，说了这句话，说完后，还抬眼殷切的看着他。

  那殷切的目光，与眼前女子幽深的目光逐渐重叠在一起，夜离怔然回神。

  夏沐兮仍旧安静站在他跟前，红唇慢启：“你果真不记得了。”她低语，神色间并无丝毫诧异。

  早就知道了，一向过目不忘的夜离，只是在关于她的事情上，刻意遗忘罢了。

  夜离紧锁眉心，想到今夜在集市上碰见的她与扶闲，良久，声音艰涩：“所以，今夜他陪你……”

  “嗙——嗙——”却在此刻，外面几声梆子声响起，紧接着隐隐约约的打更人叫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子时了。

  今日，已彻底过去。

  夏沐兮怔了怔，旋即缓缓后退一步，隔开了与夜离间的距离，而后勾唇轻笑一声，“其实你不记得也好，省的往后多一件烦心事。”

  她收到了爹留给她的礼物，听到了如意阁风华绝代的扶闲的祝福，尝到了芍药为她做的长寿面，也该知足了。

  “……”夜离并未言语，只目光沉沉盯着她。

  夏沐兮挑了挑眉，歪头朝他望着，声音微扬：“瞧我作甚？怎么，喜欢上我了？”她问的极为放肆。

  夜离闻言，几乎在瞬间偏转了目光，望向一旁。

  像是……无声否认般。

  “呵……”夏沐兮低笑一声，眨了眨眼睛，“夜离，一向过目不忘的你，独独在我身上，似乎什么都不记得。我一直在想，就算是养条狗，时日长了，也该知道它爱什么厌什么吧……”

  “夏沐兮！”夜离声音隐怒，下刻声音低了下去，“我从未这般想过你……”

  “从未这般想过吗？”夏沐兮声音近乎呢喃，而后认真点点头，“也对，您心底怕是也无多余的地方用来想我。”

  “……”

  “夜离，你总是说我欲擒故纵，其实，你比我还要可恶，”夏沐兮隔着昏黄色的烛火，望着眼前人，“你说你厌我恼我，却在当初坠崖时救了我；你明明不喜欢我，却喝醉后找我讨要诞辰祝词；你说我不甚重要，却应下你父皇不登皇位……”

  夏沐兮本以为自己再心无波澜，可说起这些，眼眶还是泛起一丝濡湿：“夜离，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心？”

  每一次，她绝望时，他便会给一点点亮光。

  但是，他又总在她心中动摇之际，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谁才是占据他心之人！

  可夜离不回答她，他甚至偏首，连看她都不曾。

  “夜离，你为何不应我？”夏沐兮声音大了些，“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心，所以，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也无甚感……”

  “夏沐兮！”夜离喝止了她余下的话，下瞬却又揉了揉眉心，“你适可而止。”

  语气，很是不耐烦。

  夏沐兮呆了呆，脸色微白，却仍旧死死咬着下唇，如他所说，“适可而止”。

  不被爱的人，连骄纵撒泼的资格都没有！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平复着过激的心思，良久哑声道：“抱歉，我失态了。”话落，她已转身走到床榻旁，将压在枕下的诏书拿了出来，打开，递到夜离跟前。

  “这是何物？”夜离凝眉。

  “你想要的，也是……我欠你的。”夏沐兮垂眸。

  夜离最终缓缓接过，目光飞快自诏书上扫视一遍，而后神色大震，薄唇紧抿：“你这是何意？”

  立储密诏。

  夜荣立他为储，上盖了传国玉玺。

  这明明是他所想要的，可是……却在听闻夏沐兮那番话时，心底莫名惊惶。

  什么叫……她欠他的？

  “当初，你为救我应下不登帝位，不论因为何故，你终是救了我，这也是我欠你的，”夏沐兮半眯了下眼睛，“如今，这立储的密诏给你，往后，你便能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你我二人……从此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

  夜离神色僵住，能得到这密诏，他心中该是欣喜的，可是为何……没有半丝欣喜，甚至，很是愤怒。

  愤怒于她此刻干净利落的说出“两不相欠”四字。

  “所以，你去找他求来了这份立储诏书？”夜离厉声问着。

  “没错。”

  “你欲何求？”

  “和离！”夏沐兮几乎毫无迟疑说出这二字。

  内寝之中，一片死寂。

  良久，夜离率先开口，声音很是沉静，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柔：“什么？”他低语问道。

  夏沐兮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可是，她却已无半点心思，再琢磨他的情绪了，她垂眸，声音幽静：“今后，你便是名正言顺的王储，夜离，夏家的家财，你应该也全数收拢了吧，我对你也毫无用处了。与其往后相看两厌，不若给我一夜和离书……”

  “绝无可能！”她的话并未说完，却已被夜离打断，声色俱厉，可说完却又眉眼惊惶，他目光左右游离后，补充道，“本王继承王储，便废妃休妻，天下人如何看本王？”

  他果真不应呢。

  夏沐兮望向一旁昏黄色的烛火：“不给便不给吧，”她缓缓走到桌旁，拿过一旁的酒坛，“那我便再另提一要求吧。”

  “……”夜离不语。

  夏沐兮静静将酒坛塞打开，酒香之气溢满内心，她一手轻轻抚了抚坛壁，抬眼看向不远处一袭白衣的男子：“陪我饮一杯酒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 厌恶吧

  酒，她挑的王府酒窖中最美的酒。

  坛起，光香气都闻着醉人。

  夏沐兮不自觉深吸一口气，许久拿过一旁的酒杯，满上酒，递给夜离：“怎样？一整日都在陪着旁的女子，而今，陪陪你这个名正言顺的王妃？”

  夜离没有伸手接过，只眉心轻蹙着，望着那酒杯，眼中微有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