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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旭扫视百里辰一眼，双手抱拳，躬身行礼，格外恭敬：“回禀王妃，王爷昨夜起便高热不止，的确是病了。”
不待柳如烟回话，百里辰已冷哼两声：“陈将军，你怕是忘记了吧？这位柳姑娘早已经与青王和离，哪里来的什么王妃？”
柳如烟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恭敬福身行礼：“九皇子都听到了，青王病了。九皇子若是想要探望，还是等到王爷病好了再来吧。”
“皇兄病了，我就更该去瞧瞧了。”百里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身后，“瞧瞧，我连太医都带来了。”
说着，百里辰向前一步，便要硬闯。
“陈旭！”柳如烟抬手挡在百里辰身前，声音也骤然冷了下来，“既然王爷病了，今日无论是谁来了都不能踏入青王府半步。若是尔等失职放一人进去，我唯你们是问！”
话音一落，便听身后一干护卫异口同声，气吞山河，高声喊道：“诺！”
百里辰的视线在一干护卫身上环视一圈，最后缓缓将视线落在柳如烟身上：“柳姑娘，倒是我小瞧你了。想不到你已经离开青王府，王府这些人居然还肯听从你的调派啊。”
“九皇子谬赞了。”柳如烟自是听出了百里辰言语之中的嘲讽，却也不往心中去，只淡然一笑，“青王府上下只听王爷一人调令。王爷病了自是下令不许人探望。今日这些人都是听从王爷指令拦着九皇子。想必九皇子也不会冒着不尊皇兄的名义非要硬闯吧？”
“若是我今日就要硬闯呢？”
百里辰面色骤变，嘴角抽动两下，已经跨步上前，逼在柳如烟的身前。
他周身上下散发着逼仄的杀气！
柳如烟秀拳紧握，强逼自己定下心神：“青王府上下愿意陪九皇子试一试。”
百里辰的手缓缓抬起。
几乎就在同时，柳如烟也抬起右手。
两人无论是谁，只要手掌轻动那么一下，身后的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
就在此时，王府大门传来吱呀一声。
尚未等到众人看清楚来者身份，便听一阵剧烈的咳嗽率先传出。
柳如烟黛眉微挑，侧眼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祁连自内侧身而出，右手向前探着，一只苍白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
百里翼身披黑色狐裘，面色苍白，眼下一圈乌青瞧着格外疲累。
“老九，你来便来，何必非要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说话的功夫，百里翼在祁连的搀扶下，颤颤巍巍，一步一步走到柳如烟身侧。
他侧过眼，睥睨了柳如烟两眼，微斜身子，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却已经将柳如烟护在自己身后。
柳如烟望着他的背影，依稀还能看到他疲累的侧脸。
怎么几日未见，便瞧着如此沧桑了？
“皇兄。”百里辰收敛几分，“我听说你病了，不过是来探病而已。可是你瞧瞧，你们府上的这些护卫，还有柳姑娘一个个都乌眼鸡似得，恨不得生吞了我。”
百里翼侧过眼，视线在柳如烟的面颊停顿片刻，再度收回目光时，眼底森寒一闪而过。
他重新盯着百里辰，面无表情，毫无波澜：“既是来瞧病的，如今已经瞧过了。回去吧。”
“皇兄，这怎么行？我带了太医来，不若让……”
百里辰话音未落，便听百里翼声音越发寒冷：“我说过了，回去吧。”
言毕，百里翼看都不看百里辰，探手握住柳如烟的小手，带着她转身就往王府中走去。
“皇兄，我回去可以。可柳如烟已经与你和离，今日却当众给我难看。她，我定要带回去，给她一点教训。”
柳如烟顿下脚步，别过头，刚想与百里辰争辩两句，拉着她的大手却加重了些许力道。
百里翼侧过眼，凝视着百里辰：“一日为青王妃，终生是青王妃。老九，便是我与她已经和离，你只要敢动她一根手指，我便与你势不两立！”
分明是在喧闹的街上，可百里翼这话之后，四周却陷入了一片沉寂。
第103章 日后，别再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柳如烟注意到陈旭的手缓缓落在了剑鞘上，就连祁连的面色都一点点凝重起来。
百里辰那边的人更是一个个翘首望着百里辰，肃杀之气在空中来回流转。
半晌之后，百里辰嗤笑两声，微微耸肩，撇了撇嘴角：“既然皇兄无事，那我便告辞了。”
言毕，百里辰拨开挡在身后的一干护卫，怒气冲冲地径直离开。
待到他的人纷纷散去后，祁连才着家丁将府外围观的人都一一驱散。
百里翼握着柳如烟的手缓缓松开。
他后撤一步，低头垂眼，咳嗽两声，却是一眼都未曾看向柳如烟：“以后别再这么冲动了。他刚刚回京，炙手可热，你非要与他顶撞什么？”
“王爷。”柳如烟喉咙发紧，小步上前，拧着眉心盯着百里翼小心道，“为何会突然病了？可曾宣了太医来瞧过？”
她一边说着，一边探出手，想要帮百里翼号脉。
可他却背过双手，依旧垂着头，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好了，回去吧。”
说完，百里翼头也不回，径直往府中走去。
柳如烟定定地望着百里翼的背影，他走得虽然缓慢，却格外坚定。
每走一步，那黑色的狐裘都颤动一下，每一下都击中柳如烟的心脏。
她凝视着百里翼，脚下仿佛被打了钉子似得根本挪不动。
百里翼头也不回，仿佛压根不知道背后还有一个人似得。
柳如烟不由苦笑。
分明是自己要和离，分明是自己要离开他，为何现在又是自己难过呢？
为何……
突然，眼前的人顿住了脚步。
他站在王府沉重的红柳门前，侧过眼，挑眉望着柳如烟。
那漆黑的双瞳，淡然的目光，一切都仿佛从来没有变过。
“柳如烟。”百里翼低声唤道。
柳如烟的身体不受控制，情不自禁地小步挪动上前：“王爷……”
就连她自己都听得到她喉咙里的干涩。
两人静静地望着对方，四周的一切逐渐消失不见，只有对面人的脸格外清晰。
许久，百里翼缓缓道：“既然你我已经和离，日后别再来了。”
他头也不回，径直入了王府。
那扇红柳大门缓缓关上，合页传来的吱呀声在这寂静之中听上去格外清晰。
柳如烟依旧立在原地。
她有些不明白百里翼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日后，别再来了。
他，终于也不想再见到自己了吗？
很好！
日后柳家不会再受到牵连。
药王谷也能平安。
可，心口为何那么疼。
柳如烟垂在身侧的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呼吸一点点变得急促，胸口的窒闷席卷而来。
“小姐。”
玲珑关切的声音打断了柳如烟的深思。
她打了一个激灵，神游一圈之后重新回过神。
柳如烟面无表情，缓缓别过头，眉心微蹙，挑着眼角打量着玲珑，仿佛眼前的一切对她而言十分陌生。
玲珑心疼上前，抬手扶住柳如烟：“我们回去吧。”
柳如烟缓缓点头，仿佛一只傀儡娃娃一般，由着玲珑带着她缓步离开。
王府门外，那道黑色的身影始终立在廊下。
直到祁连告知他王妃已经走了，他才从祁连手中接过那只金色面具，一言不发，退下狐裘，一跃跳出王府围墙。
……
柳如烟吩咐玲珑先回府去，自己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上元节快要来临了，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热闹之中。
虽然百里席谋逆之事被朝廷压了下来，可是京城的百姓却最是敏锐，早早地就察觉到朝廷刚刚从一场大劫难中苏醒过来，他们似乎也卯足了劲，想要为朝廷的劫后余生欢庆一番。
柳如烟失魂落魄，耳边始终回响着百里翼方才的话，走起路来总觉得脚下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一团棉花上一般。
在这样的热闹中，她的清冷显得越发格格不入。
“闪开！闪开！”
突然几句高喊从对面传来。
柳如烟尚未回过神，便见一只白色的高脚马发了狂，正自远处狂奔而来。
它身后还拉着一辆马车。
马车被颠得上下晃动，里面的人抵在门上，不断挥着手，高声叫喊着‘闪开’。
转瞬的功夫，那马已经到了柳如烟眼前。
她顿顿地立在原地，仰着头，纹丝不动。
那一瞬间，柳如烟仿佛能看到马儿打着响鼻的样子，能闻到它身上淡淡的饲料味道。
马儿扬着前蹄，嘶鸣两声，前蹄不住晃动，眼瞧着就要落下来。
周围传来路人们的尖叫。
柳如烟这小身板若是被发狂的马儿踹上一脚，只怕非死即伤。
便在此时，柳如烟的身边突然多出一道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