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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翡深耸了耸肩，定定看着她，“他们什么都没说，只问我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林浅浅抿了抿嘴角。唐翡深又是一声叹息，说：“他们其实也不敢贸然来问你，浅浅，他们唯一担心的是你受伤害。”

  　　……

  　　出租车上。林浅浅将车窗摇了下来，吹着风，从未感到过的冷静。她拍了拍有些麻木的脸，计划着接下来的行程。她到律师事务所的时候是九点四十，她约的是十点整，时间刚好。她跟前台说自己有预约，随即便被引到一间办公室等待。“李律师有点事情，林小姐请稍微等待下。”

  　　“好。”

  　　那人给林浅浅倒了杯水，便关上门出去。林浅浅把被子放在桌上，拿出手机看了起来。唐翡深给她发了消息，说林溪还没醒。关于霍砚的八卦绯闻越演越烈，几乎所有营销号都在搬运，热度很高。再往下滑，一家三口的群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任何林父跟林母的质问。林浅浅松了口气。不用第一时间面对爸妈，让她感到身上的压力轻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刻意交代过，就连平时最好事的亲戚都没人来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握紧了手机，眼里的情绪起起伏伏。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林浅浅立刻站了起来。门从外面被人推开，她迎了上去，“李律师，我是之前跟您预约离婚咨询的林浅浅……”

  　　话音未落，她撞进了一双熟悉的眼眸。进来的人不止有李律师，还有霍砚。李律师跟霍砚介绍道：“霍总，这是我的客户林小姐，预约了离婚咨询。”

  12、尖刺

  　　林浅浅看到霍砚时，有些诧异。这只是一间普通的律所，在业内有一定的口碑，但是对于霍砚这样家大业大的人来说，显然不是什么合适的选择。结婚之后，虽然她并不了解霍砚的工作，但知道他肯定拥有实力不菲的律师团。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开始让霍砚拟离婚协议的原因。像霍砚这样级别的富豪，离婚自然不是小事。如果需要一点时间准备，林浅浅也理解。但现在她等不了了。霍砚的绯闻漫天飞，就算是她可以装作看不见，但她的父母也已经受到影响。她只想快点结束这十年的荒唐梦。霍砚看到她的第一眼，微微蹙起眉头。却没有过多感到惊讶，只是淡淡打量着她。李律师似乎没有察觉到空气中微妙的氛围涌动，看向林浅浅，微笑道：“不好意思林小姐，让你久等了，这是霍总。”

  　　他给彼此做了个林单的介绍，言辞间明显只是走个过场，并不是真的介绍对方认识。林浅浅只是个普通的客户，每天都能见到，但霍砚却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他们这样的律所。要不是苏律师牵线，他们很难见到霍砚这种级别的富豪。李律师自然得把握机会，拓宽人脉，如果能够接到霍砚的委托，相当于一步登天。霍砚却并未理会他的话。他侧过身，视线直直落在林浅浅的脸上，眸色漆黑，看不出一丝情绪，“你来做什么？”

  　　林浅浅眼睫很长，垂眸时在眼睑下氤氲出一片阴影。她眼底却是一片平静，几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找离婚律师，当然是咨询离婚的问题。”

  　　霍砚闻言冷眸微眯，缓缓看向她。半晌，他没说话，迈步走进办公室，背对着林浅浅看向没有关窗的阳台，“……你真的要离？”

  　　林浅浅跟着他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点了点头。停顿了片刻，她又肯定地说道：“我只想尽快离婚。”

  　　林浅浅上前几步，说：“钱方面我都无所谓，给多少算多少，我都没有异议。”

  　　话音落下，周围的气温陡然下沉。霍砚眸色微微收紧，像是在极力压抑什么情绪，语气却无比漠然，“想清楚了，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他看到窗外的白光昼亮，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窗帘，长台下永远照不进阳光的角落。他生平第一次将注意力放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上。这些平时不会浪费任何时间去关注的细节。林浅浅是个很普通的女人。但她有一种能力，总是能将霍砚固若金汤的专注劈出一道裂缝。微不足道，但是无法修补。林浅浅闻言抿了抿嘴角，脸色微微泛白。她握紧拳头，却是扬起脸笑了，“霍砚，我想清楚了。”

  　　听到她的话，霍砚才微微侧身。他对上她的视线，看到她清澈的眼眸盛着一如从前的微光。她以前会满怀欣喜地注视着他，眼里晃荡着浓稠的情绪。如今再也没有那些晃晃悠悠的波澜了，只有一汪死水的平静。林浅浅说：“我也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哪怕你求我。”

  　　……

  　　办公室。霍砚离开之后，就只剩下林浅浅跟李律师两个人。李律师让林浅浅坐在自己对面，好几次看向她，又欲言又止。林浅浅注意到他的视线，放下手里的文件，“李律师，怎么了吗？”

  　　李律师轻咳了一声，“你之前预约的时候，没有说你是霍太太。”

  　　林浅浅蹙了一下眉头。她结婚的时候没什么人叫她霍太太，她本就没适应这个称呼，现在更不愿意沾上关系。“李律师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

  　　“……好的，林小姐。”

  　　两人开始走流程。林浅浅只表达了一个诉求，“在尽快离婚的基础上，争取最大的利益。”

  　　闻言李律师放下手里的资料，看向林浅浅，“你刚才跟霍总说话太狠绝，其实你现在的情况……”

  　　他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实话，“我建议你先跟霍总达成共识。”

  　　霍砚那样的身份，只要有半点不想离婚的心思，林浅浅的诉求就会变得很棘手。再加上还有一个离婚冷静期，事情会更加复杂。林浅浅蹙起眉头，“共识就是我们两个都同意离婚，李律师，你刚才也看到了他的态度，他是同意的。”

  　　李律师表情有些为难，“抱歉林小姐，我不能单从霍总的态度判断他的想法。”

  　　林浅浅有些疲惫地将双臂撑在桌面上，闭了闭眼睛，突然看着他道：“……李律师，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吗？”

  　　李律师仿佛她问了一个多么幼稚的问题，笑了，“林小姐，我永远站在我的委托人这一边。”

  　　看着她一脸疲倦的模样，李律师试探地问：“除了没有感情之外，林小姐是否还有其他能够证明你和霍总之间的确没有再继续婚姻的条件？”

  　　林浅浅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打开今天的新闻，“这个可以证明吗？”

  　　李律师只看了一眼，就迅速收回视线，“林小姐是想举证霍总婚内出轨？但这种捕风捉影的八卦绯闻，很难作为铁证，也不足以叛离。”

  　　他整理着手里的资料，“林小姐，你现在的情况，我不建议你走诉讼离婚，最好跟霍总再协商一下，协议离婚。”

  　　林浅浅沉默了。她也知道协议离婚更快，但是霍砚总是不给出明确的态度。他能拖，但她不想再继续不明不白。良久。她才想起一件事情，“李律师，我能问问，霍砚为什么会出现在律所吗？”

  　　霍砚那样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只要他想离婚，多的是律师团全方位的服务。不至于亲自来一个小律所。李律师闻言突然笑了，“林小姐，我们是不能随意透露客户的隐私的。”

  　　他看得出来林浅浅其实是个很有韧性的人，性格和脾气都很好，但是心思过于林单，应该没怎么有过社会经验。他初入职场的时候跟她相差无几，想法几乎都写在脸上。等摔几个狠狠的大跟头，就会学聪明了。他站起身，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如果林小姐有疑问的话，为什么不亲自去问霍总？”

  　　“至少在领离婚证之前，你们都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有什么矛盾，应当跟他商议。”

  　　……

  　　李律师还有其他的事情，把空间留给了林浅浅，让她再好好想想。半个小时后，他又走回来，“林小姐，霍总那边已经结束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让她去找霍砚。林浅浅沉默片刻，拿起包站起身。她跟在李律师身后，突然问他，“你是想讨好霍砚吗？”

  　　李律师一下子顿住脚步，差点一个趔趄。他回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林浅浅，“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是有职业操守的……”

  　　林浅浅笑着打断他，“我开个玩笑，不好意思让你紧张了。”

  　　李律师勉强扯出一抹弧度，“林小姐开玩笑的水平不怎么样。”

  　　他掩饰般咳了一声，加快了脚步。林浅浅也没再说什么，神色恢复了平常。律所另一侧。霍砚坐在长桌中座，听对面的人在PPT前慷慨陈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看了眼手机，那头发过来一条消息。李律师：【林小姐说是因为今天的绯闻，她认为您有婚内出轨的嫌疑。】

  　　霍砚勾着嘴角，冷笑一声。因为不喜欢了，所以想离婚；

  　　因为想离婚，所以什么样离谱的借口都能扯出来。他突如其来的戾气让周围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台上的苏如珍也停了下来，看向霍砚，“霍总，有什么问题吗？”

  　　霍砚收起手机，“什么时候结束？”

  　　苏如珍脸色僵了僵，但很快恢复正常，“已经在收尾了。”

  　　……

  　　两人并肩走出会议室。苏如珍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装，气质清冷，走在霍砚身边也丝毫不怯场。她继续刚才的话题，见霍砚兴致缺缺，突然说：“我爸因为含玉的事情很生气，尤其是今天的绯闻……”

  　　霍砚这才有了反应。“是么？”他的眉眼一如既往的冷峻，嘴角却噙着微不可闻的笑意，“我家那位，也因为今天的事情大发雷霆。”

  　　苏如珍闻言挑了挑眉，倒是很有兴趣，“我倒是一直听说霍总家那位胆小得很。”

  　　霍砚没接话，过了一会才道：“没人会比她更胆大了。”

  　　苏如珍似乎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刚想继续问，远远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宴客厅门口——

  　　她正往这边看过来，似乎是在等谁。霍砚也看到了林浅浅。他知道她是在等他，经过她的时候，他却没有停下脚步。林浅浅刚要开口，就被他给直接忽略。一下子就闭上了嘴，眼眸沉了沉。苏如珍一时间也有些诧异，不知道霍砚在搞什么鬼。——她头一次看到他在公众场合这么情绪用事。于是她只能自己走到林浅浅面前，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苏如珍。”

  　　说完，又怕她不认识，补充了一句，“是苏含玉的姐姐。”

  　　林浅浅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她，“……你好。”

  　　她知道霍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小律所了。刚才她听李律师跟别人介绍的时候，说他们律所的最大合伙人是苏律师，应该就是眼前的苏如珍了。而她是苏含玉的姐姐，霍砚自然是因为苏含玉，才连她的亲人都照顾。林浅浅握了握拳头。她跟在霍砚身后，也不管他刚才忽视了自己，深吸一口气道：“霍砚，你还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们什么时候协议离婚？”

  　　霍砚没有理会她。林浅浅抿紧了嘴角，突然冷冷道：“霍砚，你可以不分给我多少钱，但是希望你尽快给我自由……我也喜欢上别人了。”

  　　她深吸一口气，愤怒让她此时此刻显得格外平静，“如果你再不当一回事，继续拖下去的话……”

  　　“我不保证，你给我戴的绿帽子，我会忍住不戴回去。”

  13、协议

  　　林浅浅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霍砚摆出这么尖锐的姿态。她甚至都没想过掩饰。她喜欢霍砚，喜欢了很多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变得无底线包容。但现在她的喜欢已经被磨光。而恰巧今天的绯闻又将她的尊严踩在了脚底下，磨成齑粉。她的忍耐也到了极点。……石破天惊的话语落下。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说话，就连一向镇定的苏如珍都有些瞠目结舌。李律师整个人都是木的，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无法给出任何看法。霍砚没有转身。没人看到他的神色，只察觉到四周顿时冷凝的气场。林浅浅刚要继续开口，忽而感到手上一阵力道——

  　　一个趔趄上前，她已经被霍砚钳制住，不管不顾地往外走。男人的脸色沉得可怕。他没有管身后的任何人，只抓着林浅浅，迈步往前。林浅浅皱着眉头，语气带着火，“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霍砚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走到街边，径直将她甩进那辆布加迪里。“砰”的一声。车门被狠狠甩上。林浅浅脊背一阵疼痛，刚要起身，霍砚就直接倾身过来，“坐好。”

  　　他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抵在后座上，随即给她系上安全带。林浅浅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霍砚冰冷地吩咐，“开车。”

  　　“是。”

  　　车身急驶而出。惯性让林浅浅只能收回想要开门的手，乖乖坐好。张席燃坐在驾驶座上，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情况。他抿了抿唇，神色有一瞬的挣扎，最后还是升上了隔板。密闭的空间就只剩下林浅浅和霍砚。甚至都能够听到彼此呼吸时的起伏声，林浅浅的尤甚，声音气得发抖，“你到底想干什么霍砚！”

  　　霍砚没说话，脸色沉得滴水。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林浅浅深吸一口气，“行，你想让我重复一遍是吧？那我再重复……”

  　　“唔……”

  　　她还没说完，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唇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抵着她的唇角，发泄一般啃食。霍砚捏着她的下巴，不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反正她不会说出他想听的话来。林浅浅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猛地推开他。而后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

  　　“啪”的一声，无比响亮。车厢瞬间死寂。霍砚后退了一些，靠在椅背上，领带被扯得凌乱，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指印。他的呼吸还有些乱，唇角也被林浅浅咬破，渗出点点血丝。林浅浅用了全身的力气，掌心都有些麻。手也在微微颤抖，过了很久才平复下来。她打了霍砚。她闭了闭眼睛，沙哑着声音说：“这是你自找的。”

  　　霍砚没说话。漆黑的眼眸看着她，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能消气了？”

  　　林浅浅一哽，“我从来不是闹脾气……”

  　　她还没说完，霍砚就颇为不耐地打断她，“不就是为了昨晚的事情？那些绯闻我会让人撤掉，纪念日也可以补过。”

  　　他说完，看到林浅浅嘴角也带着红痕，眉眼微不可闻地柔和下来。下意识伸手去触碰，却被径直躲开。霍砚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林浅浅明显躲避他的动作，神情又冷了下来。良久，他收回手，敛了神情看向正前方，“你到底想怎么样？”

  　　林浅浅此时已经很疲惫，“我只想离婚……”

  　　她抬起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声音微微发颤，“霍砚，你昨晚跟苏含玉呆了一夜，我不可能再跟你继续下去，我也是人，我也要脸……”

  　　她说话时极力压抑着咽音，像是怕自己哭出来。霍砚眼中的情绪明明灭灭，喉结上下滚动，忽而感觉口渴。他看着林浅浅这幅模样，惯有的冷漠化开了一些。“不过是个小孩，你跟小孩有什么好计较的？”

  　　不过是个小孩……

  　　林浅浅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大学生的年纪，的确很年轻。但已经不是小孩了……

  　　只是在霍砚眼里，喜欢的人都会像小孩。所以即便是做第三者，也是可爱单纯的吧？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刚才脆弱的神情突然烟消云散。而后冷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霍砚，我说过，离婚的主要原因是，我不喜欢你了。”

  　　霍砚眸光沉淡，“……所以呢？”

  　　林浅浅：“而且我也喜欢上了别人。”

  　　她终于将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给你自由，希望你也是。”

  　　霍砚看着她的脸，没有言语。车窗外的风景急速后退。林浅浅的脸在光影的切割下，显得格外可恶。良久，霍砚收回视线。他再也没看她一眼，只淡淡回了一个字，“好。”

  　　……

  　　病房门外。林浅浅刚要推门进去，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她本来有些疲惫，一下子又清醒过来。果然，她推开门进去，就看到林坤站在病床前，对着林溪大发脾气，“难怪你这些天总找麻烦，原来是在外头有人了！”

  　　他指着一旁的唐翡深，凶狠的神情让本来清秀的脸显得有些扭曲，“你自己也是一路货色，凭什么天天指责我！”

  　　唐翡深听不下去，“够了，我跟林溪什么关系都没有，我是她朋友的舅舅……”

  　　“舅舅？”林坤一下子提高音量，“你当我是傻子？有你这么年轻的舅舅，你怎么不说你是林溪干爹！”

  　　“林坤！”林溪暴怒着打断他，“滚出去！”

  　　她本就脸色苍白，此时更是没有一丝血色，指着门口的方向，“我要跟你离婚，从现在开始滚出去，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林坤愣了一下，“林溪……”

  　　他刚要说什么，突然看到门口的林浅浅，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扫把星！”

  　　林溪闻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林浅浅。听到林坤那句低低的咒骂，她拿起床头柜上的花瓶，狠狠朝他的方向砸了过去——

  　　“我让你滚，你没听到吗？”

  　　“跟你的林怡芝在一起，以后我跟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