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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内,燃着袅袅的檀香。霍砚走进去,看到床上紧闭着双眼的老人,脚步微顿,在床边坐了下来。“爷爷。”
他轻声唤他,语气清淡沉稳,似乎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您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霍劲原本紧闭的双眼轻颤了一下,慢悠悠睁开眼睛,看了霍砚一眼。他的眼球已经浑浊不堪,再也看不到一丝澄澈,唯有抬起胸前的相框时,才稍微闪过一点清明:“你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无比,说完便咳嗽起来。霍劲在半年前还精神矍铄,如今干枯得犹如太阳下暴晒许久的黄土:“我还以为……你会恨我恨到不愿意出现。”
“为什么要恨你?”霍砚语气波澜不惊,眸色越发清冽,淡雾也逐渐散开,就这么看着床上老态龙钟的人。他的视线扫过老人胸前的相框,顿了片刻,语气染上一点嘲讽:“应该是爷爷更恨我才对,因为我的存在,刚好证明奶奶是对的……”
话音未落,霍劲突然瞪大了眼睛——
泛黄的眼白欲要睁出,喉咙发出破烂风箱一般的声音,呼来呼去,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要活生生喀出血来。“小潭……小潭……”
他胡乱喊着亡妻的名字,澄黄的眼球又弥漫上血色,眼角猝不及防划下一行泪来,声音哽咽颤抖:“小、小潭……”
霍劲紧紧抱着胸口的相框,上面是个二十多岁时的女人。一副娇妍鲜活的模样,两条粗粗的马尾辫垂在肩上,肤色因为常年晒着阳光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笑容灿烂又温柔,眉眼比现在很多当红女明星还要精致漂亮。正是因为这份精致漂亮,酿成了霍劲后来一生的悔恨。——他那时还只是个创业碰壁的普通人。那个年代的大学生是个稀罕物,但霍劲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低谷之中,那时候他也不叫霍劲。只有小潭一直陪在他身边。小潭跟他青梅竹马,她毕业后就当了老师,在林家村下乡支教,也因此结识了林浅浅的母亲——林林。那时候乡下的师资力量很薄弱,全村就只有小潭一个老师,她不仅要带好几个年级,也要同时教所有的科目。村里能够读书的小孩本来就只有那么几个,一个年级就一两个小孩,都在一个教室上课,一块黑板分成好几个区域用。那些女孩很多是不来上课的,即便小潭后来想尽办法免费,但效果微乎其微。还有很多像林林这样的女孩,她们是家里不可或缺的劳动力,却没有办法得到等同的受教育的权利。别说是学费了,就连免费都觉得浪费时间。林林算是幸运的,因为柳琛父母的缘故,勉勉强强进了小潭的课堂。但也断断续续的,学习效果并不好。林林对小潭的印象,就是个开朗负责的漂亮老师。她教很多课,除了最基本的语文数学之外,还会教美术科学,林家村只有她一个老师,她有时候也会给那些学得很快的孩子教一些英语单词。可惜的是,小潭没能在林家村待多久。她很早就结婚,丈夫就是霍劲,他们结婚之后没多久就开始异地,霍劲一直在创业,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尤为宝贵。小潭也是一次去城里探望完霍劲之后没多久,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怀的还是一对龙凤胎。之前霍劲就对她支教的事情不怎么赞同,但拗不过她,现在她怀孕了,他是怎么也不能让她继续待在那个地方的。小潭走的那天,林林还哭了。后来柳琛考上国内最顶尖的大学,也把林林带了出去。经过一番波折,柳琛鼓励林林去上学,过了几年,林林又跟小潭遇到。没想到小潭竟然还记得林林。林林也很开心,但她发现,小潭似乎并没有以前开心了。那时候霍劲创业终于慢慢看到了一丝曙光,他忙得就像一只永不停歇的陀螺。龙凤胎出生后,霍劲也没什么时间照顾,为了项目连轴转,小潭也没有怨言,两人分工不同,表面上还算平和。只是小潭心里始终惦记那些学生。她想回到讲台上去。在龙凤胎几岁之后,她最终还是顶着压力,回到学校上课。霍劲因此跟她大吵一架,最后没有办法,只能各自妥协一步,他同意她去上班,但小潭必须去霍劲托关系让她去的那间学校。也就是在这里,小潭那张即便生了孩子也还漂亮到万众瞩目的脸,替她招来了祸端。她比从前少了一份青涩,多了一些成熟的魅力,越发夺人眼球,让人移不开视线。也因此把霍劲的一个合作伙伴迷得晕头转向。他们的回忆从这里开始变得浑浊不堪,充满腐臭。霍劲想念小潭很多年,却一直不敢回忆从那之后的时光。他创业多年,身上有整个家庭的压力,好不容易走上正轨,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任何向上走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需要小潭的一点牺牲……
“只是一起吃个饭,小潭,有我在,肯定不会出什么事的。”
起初,霍劲这么劝她。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知道那些合作方的心思,但他觉得只是吃个饭,给他们卖个面子而已,不会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但是看着小潭失望又隐忍的眼神,他还是觉得内疚。很快,这种内疚被工作上的顺意给冲淡。霍劲终于体会到,走捷径的快乐。小潭很迷人,不只是她的那副皮囊,她身上有种矛盾的特质。她骨子里带着些清高,却又愿意为了心上人受一些委屈。她很坚韧,却也容易摧折。这让那些浸淫在美色中的虚浮大脑,有了比短暂更为长久一些的迷恋,也给出了更多的好处,只想让霍劲上钩。“……小潭,只是喝点酒,我保证不会太晚的。”
“……对不起,小潭,下次一定不会让你喝这么多酒了,对不起……”
“小潭,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保证,他们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
“小潭,这是最后一次了……小潭,我求求你,这个项目对我很重要,如果资方不满意,我们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我真的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只是喝酒玩乐,我不会让他们有太过分的举动……只有你说话他才愿意听,他也说了只要你跟他开口,他就愿意考虑……”
“谢谢你小潭,只要这个项目到手,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那时候我就有能力了,你安心做你的老师,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
霍劲的最后一次,也是小潭的最后一次。偏偏是那一次,他食言了。他把小潭送过去,却没能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他被物质和资本的旋涡迷花了眼睛,等到他想起小潭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他的事业平步青云,小潭却坠落谷底。那晚的阴霾如同噩梦一般缠着她,此后的许多年,她都走不出来。她越发憔悴,形容枯槁,时而激烈地指责霍劲,时而哀怨地痛哭流涕。林林跟她关系很好,知道一些其中的内幕,她自己也只是个学生,厉声质问霍劲:
“你为什么不给老师讨回公道!为什么不给那些人一个教训?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霍劲都不敢看小潭,他只喃喃道:“都会好的……都会好的……等我比他们都有钱有势,我会替小潭报仇的……”
但这等待太长,没过两年,小潭又怀了孕。霍劲原本是想靠这个孩子让她重燃希望,想让她重新振作起来,也想……让她能够放下过去。但小潭却因为那个孩子难产去世。她没有半点求生意志,严重的抑郁将她的心理折磨得千疮百孔。霍劲等在产房外,没有等来他的小潭。只有一个嚎啕大哭的婴孩。他被生生抽离了一道灵魂,此后的几十年,他疯了一样工作,他告诫自己,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比任何人都有钱,一定要话语权。这样才能保护小潭,保护家人……
但他甚至都不敢面对自己的错误,不敢面对小潭临死前都不愿意对他说一句话的凄凉。他不敢承认,害死小潭也有他的一份。霍劲哭得并不体面。他已垂垂老矣,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几十年,早就蒙尘的记忆,此刻又变得清晰无比。他眼睛通红,涕泗横流:“我不能死……我不能……”
“小潭不愿意见我……她连我的梦都不入,我一闭上眼睛,就看到她浑身是血躺在太平间……”
“我不能死……”
霍砚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听着他的忏悔,心中没有半点波澜。兴许是已经麻木了。他看着霍劲陷入混乱癫狂的模样,缓缓伸手,帮他掖好被角:“所以从小对我这么严厉,并不是出于为我好的目的,只是想将我培养成跟你、跟霍家其他人一样的自私薄情,这样会让你的良心好受点?”
恍然间想明白这个事实,霍砚并没有多大的情绪。眉眼间依旧缀着一层薄冰,看着霍劲的眼神也没有一丝温度:“你想跟奶奶证明,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你让霍家的人都变得跟你一样,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伤害身边的人,是为了再见到奶奶的时候,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卑劣?”
霍劲眼神间或转了一圈,落在霍砚的脸上,像是被说中了一般恼羞成怒,却没有太多的力气展现。他急促地呼吸几声,苍老的手背肌肤皱成树皮,颤抖着握紧:“胡、胡说……咳咳……你闭嘴!”
霍砚没有闭嘴。他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这般,将霍劲看得如此透彻:“几十年了,奶奶去世已经几十年,你连自己真正的错误都不敢面对。”
“你犯了错,不敢承认,于是你让周围的人都去犯跟你一样的错误,这样就能显得你没有那么罪大恶极?”
“你那么坚持地要我掌控浅浅,明知道我的心思只在浅浅身上,却一直让我跟别的女人联姻,也是出于这样的目的?证明所有的感情都一样,是可以在利益面前让路的,你想证明所有人都会这样做,你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以此来减轻你对奶奶的愧疚……”
“砰——”
霍劲随手拿了个东西用力地朝霍砚砸了过去。霍砚还没说完,眼前掠过一道阴影。随即眉骨处传来一阵钝痛,一缕鲜血流淌下来。他像是没看见,继续道:“你恨我,恨我为什么不能听从你的教诲,恨我对浅浅的维护让你当初的选择显得那么丑陋【创建和谐家园】……”
“闭嘴!你闭嘴!”
霍劲一边咆哮一边将手里的相框用力掷了出去:“滚出去!你不是我霍家的人!滚!滚!”
霍砚不躲不闪,那相框这次却没能砸中他,而是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玻璃碎了一地。房间是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霍劲苟延残喘的沉重呼吸声。门外。林浅浅听到里面的动静,脸色一变,想也没想就冲了进去:“霍砚!”
她推开门,脸色焦急。生怕是霍劲又对霍砚动手,虽然他现在眼睛好了很多,应该是不会吃亏,但万一霍劲回光返照呢?
房间里,并没有林浅浅想象的剑拔弩张。反而气氛很平和,安静得诡异。霍砚始终面不改色地看着床上的男人,即便刚才被相框砸,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俯身下去,将相框捡了起来。照片上的女人依旧青春活力,漂亮得像一幅复古的画。他拂去上面的玻璃碎渣,看了几眼,随即缓缓放回霍劲胸口上。“放心,照片没坏,你还可以多看几眼。”
他的语气不冷不热,似乎带着淡淡的讽刺,又似乎什么都没有。霍劲已经被气得只剩一口气,连呼吸都微弱起来。他看着岿然不动的霍砚,不知道想到什么,浑浊的眼球缓缓闭上,又划出一行泪:“小潭……”
霍砚忽然皱起眉头,缓缓起身,“真的这么爱她,怎么不陪她一起死?”
活着的时候不珍惜,死后再多深情,都是徒劳无功。“……死?”
林浅浅慌慌张张跑了进去,乍一听到这个字,魂都吓没了:“怎么回事啊?”
她冲到霍砚面前,心跳得砰砰作响,“怎么就说到死不死这么严重了?刚才那是什么声音啊……”
她还没说完,看到霍砚眉骨上的伤口,脸色一变:“你怎么受伤了?”
林浅浅踮起脚,焦急地去看他的额头,急得皱起眉头,语气心疼不已:“怎么好好的都流血了……”
霍砚任由她抓着自己,垂眸看她。她的出现仿佛一道惊光,霸道地划破这一室的阴霾污浊,将他封闭的监牢撕出一道口子,不由分说地将她的温热灌注进来。林浅浅又急又气,“说话啊!伤到哪里了?疼不疼啊……”
霍砚反手握住她:“不疼。”
83、番外9
林浅浅在门外等着的时候就焦灼不安, 担心会出什么事。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冲了进来。尤其是在看到霍砚眉骨上的伤口,她一下就失去了理智, 眼睛红了一圈:“都流血了怎么不疼?我带你去包扎……”
她带着霍砚就要走,完全没有理会床上的老人。“浅浅……”
林母也跟了过来,原本要问的话也在触及到霍砚脸上的血迹时吞了回去, 语气带着担忧:“受伤了?怎么受伤的?快去处理一下……”
她看到霍砚的犹豫, 顿了顿, 温声对他说:“没事,我在这里看着, 其他人也很快就过来, 你先跟浅浅去处理下,别到时候感染了就不好了。”
两人走了之后,林母眼神忽然暗沉下来。她转过身,看着那个紧闭着双眼的老人, 心绪复杂。这是小潭老师的丈夫……
过了这么多年, 她都快忘记了这个男人长什么样,如果不是前段时间面对面遇到,她也许怎么都想不到,那个叱诧商场的霍劲,竟然就是小潭老师的丈夫, 那个虚伪、懦弱、连错误都不敢承认只会粉饰太平的男人。林母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眼底一片漠然。……
整整一天时间,林浅浅都陪在霍砚身边。所有人似乎都有预感,霍劲快要撑不过这个夜晚。他早就上了年纪,再加上这段时间的连番打击, 先前就已经显现出疲态。只是霍劲这些年的手腕太过强硬,行事作风狠戾,哪怕是落入如今这番田地,很多人也不敢相信,他是真的要离开了。这象征着一个时代符号之一的企业家,终于迎来了他的结尾。霍家老宅前所未有的安静。霍劲最后留给众人的一面,是他红着眼睛、攥着一张照片不肯松手的模样。所有人都知道他对早逝的亡妻深情不渝,哪怕后来有这么高的身份地位,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再婚。甚至身边没有出现过其他任何一个女人。也只有寥寥几人知道,霍劲不过是愧疚感在作祟。他至少还知道愧疚,但直到死前,都还依然不敢面对自己的过错,也不敢真正面对小潭。在此之前,林家跟霍家几乎没有交集。霍劲离世之后,因着霍砚的缘故,林家才愿意踏进霍家,替他处理一些琐碎的事情。林母其实是不愿意跟霍家那些人扯上什么关系的,只是霍砚现在状态并不好……
其实他倒不是状态不好,霍砚从小就接受最严苛的教育,这点压力对他而言算不上什么。但林浅浅不一样。她知道霍砚经历过这些,心疼得不行,说什么也不让他再劳累。林父跟林母现在也把霍砚当作半个孩子看待,剩下的事情没让他们操心,让林浅浅带着霍砚先去巴扎。“我俩一把老骨头了,还得应付霍家那些豺狼……”
林母摇摇头,捶了捶腰。她今天一天都兴致不高,林父见她终于说了句玩笑,在她鼻子上点了点:“谁让我们生了个不省心的女儿呢。”
林母拍开他的手,“明明是不省心的女婿,我们女儿乖着呢。”
林父哑然失笑。……
很乖的林浅浅,此时正乖乖坐在霍砚前面,定定地看着他额头上的伤口。外面嘈杂一片。房间里格外安静,家庭医生立在一旁,仔细地检查:“……伤口有些深,但是没必要缝针,我帮先生包扎一下,注意不要碰水。”
林浅浅立刻在一旁重复:“要记得哦,不要碰水。”
霍砚微微抬起眼眸,睨了她一眼,眼底辗转了一丝笑意,神情淡淡。叶医生倒没他这么淡定,而是低着头笑了一声:“太太很担心先生。”
叶医生是叶漪的父亲,他们算是医学世家,而叶漪是霍砚的心理医生,叶医生在霍家工作很多年,对霍砚算得上是很熟悉了。林浅浅没有放松警惕,有些犹豫地盯着霍砚那个伤口:“……这会不会留疤啊?”
霍砚闻言看向她:“……”
林浅浅轻叹口气:“这个位置可不太好,要是留疤会不会破相?”
叶医生大笑起来:“太太放心,后期只要恢复得好,不会留下太明显的疤痕,况且先生是男人,一点伤疤算不得什么。”
林浅浅摸了摸鼻子:“不影响美观肯定算不得什么……”
她声音越来越低,眼看霍砚的眼神不妙,连忙正色道:“影响美观也没什么,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我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等叶医生一走,她连忙起身,坐在霍砚身上,软软地勾住他的脖子:“没事,你长得这么好看,就算是留了疤,也丝毫不会减损你的帅气。”
霍砚垂眸扫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拉开她的胳膊:“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林浅浅听他语气淡淡,将脸埋在他怀里,声音更软:“是吗?我刚才说什么了……唉我都忘记了,要是有什么不好听的话,肯定是我乱说的,我的记性怎么这么不好,一点都比不上你,真羡慕你的脑子能记住这么多东西……”
插科打诨一向是她的擅长项目。霍砚捏住她的下巴,不让她糊弄过去:“你到底喜欢我这个人,还是我这张脸?”
林浅浅去亲他的下巴,含糊道:“都、都喜欢……”
卧室很安静,跟外界的嘈杂隔绝开来。唇舌交换的声音微不可闻,却又让人脸红心跳。林浅浅双手没了力气,垂在男人身侧,又被他攥住按在腰间。原本只是温情的亲密,逐渐变得霸道起来。林浅浅知道,他心里有很多压抑的情绪急需宣泄的出口。她乖巧地待在他怀中,让自己的心跟他的心贴得更近一些。……
灵堂外。霍砚再怎么样,也是霍家的继承人。还没等他跟霍劲清算这么多年的账,他就猝然离开。耳边传来隐隐的哭泣声。那些平时见不得有多深厚的情义的亲人,此时此刻的悲伤逼真得让人分辨不出。只有霍砚的脸色始终很淡,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看着霍劲的脸,上前一步,鞠了个躬。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在他身后,难免响起一些闲言碎语——
无非就是关于他冷心冷情的性格。林浅浅听得生气。按她平时的脾气,她肯定不能咽下这口窝囊气,只是下一秒她的手就落入一团温热的紧凑之中,她仰起头,看到霍砚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她对上他的视线,从他的深眸里只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些郁气就这么消散干净。她也牵紧了他的手:“……可以走了吗?”
“嗯。”
霍砚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沙哑:“走吧。”
林浅浅对他笑了笑。她怎么会不知道?对霍砚而言,那些流言蜚语并不重要,他从不在意外界的声音。一个人的精力有限,要放在真正喜欢的人身上,一点都不要浪费。……
卧室。林浅浅听着浴室里的水声,莫名有些紧张。霍劲的葬礼今天就结束,林父林母也已经回去,还有一些琐碎事情要处理,霍砚需要先留在老宅。林浅浅也跟着他留下来。她还从没有在老宅过过夜,还是在霍砚从小住到大的房间。她像是一个刚谈恋爱的小姑娘,心里有些莫名的紧张。浴室的门被打开。她的心也揪了起来,没有回头看,只听到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最后在她身后停下。浴室里的热气将她包裹,林浅浅觉得有些渴。她吞咽了一下,刚要转身,后背就贴上一个有些烫灼的温度——
霍砚将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声音很闷,带着一丝颤音:
“我不希望他死。”
突如其来的话,让林浅浅刚才的遐思全都消散。心腔像是堵上一团棉花,被某种不知名的液体浸润浸透,沉甸甸的坠得难受。林浅浅忍了又忍,但还是没能抵住汹涌的情绪,那一瞬间眼泪决堤。她转过身,抱着他的头,手指没入男人的发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疼、还是心疼……
从霍劲去世到现在,霍砚一直表现得从容漠然,好像亲人离世对他而言掀不起任何波澜。林浅浅都被他那副冷淡的模样骗了过去,以为他真的没有那么伤心难过……
毕竟霍劲对他一点都不好,甚至可以说是严苛刻薄。他精神打压霍砚,一不如意就对他动手,他的那些手段说是用来报复仇敌都不为过,却被用来将霍砚养育长大。一想到他的童年,林浅浅就心疼得难受。她也真的以为,霍砚没有那么在意霍劲的去世。直到刚才,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她才恍然明白,他还是那个霍砚,所有的情绪都深埋在心底,不会轻易表露。林浅浅不明白。她是爱里长大的小孩,她爱别人时从不吝啬,不计较得失,只在意真心。而她也不稀罕任何劣质的爱,倘若爱被污染,她再不舍也不会要了。如果换作是她,有这么一个对待她的爷爷,霍劲死的时候她不放鞭炮庆祝就已经是尊重死者了。她不会有半点的黯然神伤。但霍砚不一样。他真的以为霍劲只是爱他的方式太过严苛,从没想过,他一直不曾被爱。林浅浅轻轻抱着他,让他靠在自己怀中:“没事的……”
她的体格在霍砚面前显得尤为娇小,尤其这个男人将近一米九的个子,靠在她怀里看上去是有些憋屈的,但又莫名委屈可怜。林浅浅叹了口气,很想亲亲他,“霍砚,我能做些什么让你好受点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11 01:45:14~2021-08-14 03:1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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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番外10
林浅浅问这个问题, 初衷是想让霍砚心里好受点。但看到男人深邃目光的变化,她知道他想到了不一样的地方。“……除去那方面的。”
她顿了顿,抬起手捂住他的唇:“你可以提一些健康一点的要求。”
霍砚亲了亲她的手心:“我记得你说过, 我坦诚一次, 会有奖励。”
林浅浅:“……”
是有这么回事,但是——
“你刚才还没亲够本吗?”
这已经算一个很有诚意的奖励了!她的原意只是亲一下,刚才可是深吻。霍砚不说话,漆黑的墨眸看着她。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林浅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每次看着他的双眸,她就觉得自己好像就要这么沉溺下去, 他的眼睛很深邃,又很精致, 眸色深得仿佛浩瀚星空, 她是唯一一颗闪动的星。“你别这么看着我……”
林浅浅突然伸出手,去触碰他眉骨上那块纱布, “还疼不疼?”
霍砚按下她的后颈:“你亲一下, 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