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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陷落
她挡在霍砚身前, 娇小的一个，却凶狠得像小兽：
“不许你动他！”
霍劲一顿，像是没想到林浅浅会这么直接冲撞他。他反应过来, 不怒反笑：“你在威胁我？”
“随便你怎么想。”
林浅浅眼神冰冷：“总之我不允许你对他动手。”
“……我没记错，你今年二十五岁了吧？”
霍劲话锋一转, 突然在一旁坐了下来, 浑浊的眼神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二十五岁，用犯法来压我, 你以为自己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他双手叠在手杖顶部, 绯玉顶着掌心, 一身黑色的唐装，越发显得威严冷漠。“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悠悠球世界冠军，不过小孩子玩的玩具, 你觉得自己配得上霍家、配得上霍砚？”
他的偏见和鄙夷毫不掩饰, 林浅浅蹙紧眉头：
“感情的事情, 只有当事人有资格说配不配得上，我一没骗他二没强迫他, 他喜欢我、自愿跟我在一起, 我有什么配不上的？”
“还有悠悠球也不是小孩子玩具，是一项极限运动！我好歹在我擅长的领域打败了所有人，是正儿八经的世界冠军, 你呢？你是全球首富吗？”
“你——”
霍劲登时脸色铁青，气得站了起来：“你觉得这两者可以相提并论？”
“不可以, 我觉得全球首富对我而言没有悠悠球世界冠军重要。”
林浅浅面不改色：“你也可以觉得悠悠球不值一提，但是你没资格强求别人也跟你的想法一样。”
霍劲气极反笑：“……既然你这么为霍砚打抱不平，干脆你替他受罚？”
闻言，一直没说话的霍砚脸色陡然沉冷下来。灰茫的眸子越过林浅浅, 看向霍劲：“不可能。”
他的语气冰寒，不容置喙：
“您最好不要碰她。”
霍劲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轻蔑地掀起眼皮：
“那就给我跪过去，把剩下的惩罚受完……”
林浅浅心一慌。她看了霍砚一眼，见他眉目清寒，怕他真的会听话，连忙挡在他面前：“不行，我不许你跪！”
她急急抱着他的腰，干脆一头扎进他怀里：“……只要我今天还在这里，我就不会让他动你一下！”
她完全是一副护犊子的姿态，紧紧抱着他，想帮他挡住一切。霍砚看不见，但能想象得出林浅浅现在的模样：
一张讨喜微圆的脸摆满了严肃，总是亮晶晶的眼睛寒意遍布，竖起全身的尖刺，像只炸毛的刺猬，守护自己最脆弱软柔的肚皮。可她转头看向自己时，又毫不掩饰的心疼。他从前看着她维护陆辞洲的时候就想过——
林浅浅有一天会这样护着他吗？
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却没办法亲眼看看她的样子。看看她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裙子还是裤子、头发扎起来还是散着、看看她心疼自己的神情……
只能在脑海中回溯她曾经偏袒另一个男人的画面，以此填补此刻看不见的遗憾。林浅浅不知道他隐晦的心思。她打定了主意：“……我现在就带他走，他身体还没恢复，应该在医院好好休养，而不是被你折磨！”
霍劲的耐心到了极限，脸上的皱纹变得狰狞：“你们已经离婚，需要我提醒林小姐，你从我孙子手里拿了多少抚养费吗？”
“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跟我叫嚣？你有什么资格带走霍砚？你是他的什么人！”
林浅浅深吸一口气，牵紧了霍砚的手，跟他十指相扣：
“霍砚，你现在是我男朋友了，你有什么要反驳的吗？”
霍砚有一瞬间的怔愣。她的手指很软，没有骨头一样软绵，缠在他伤痕斑驳的指尖，仿佛菟丝缠绕般牢牢锁住，不给他丝毫挣脱的缝隙。他胸腔微堵，迟迟没有回应。林浅浅见状，直接下了结论：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说完，她挽着霍砚的胳膊，瞥了霍劲一眼：
“我现在要带着我的男朋友去医院做检查，请你让开。”
霍劲只觉得她大言不惭：“你以为自己从霍砚那里分了点钱，就能够养得起他？我把他培养成现在这样，需要多少成本？他现在为你瞎了一双眼睛，相当于造成了多大的损失？我这么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你觉得价值多少？”
“……是你这样的小门小户永远无法估量的数字！你想带他走，你付得起这个价吗？”
“……你到底把他当什么了！”
他这番话让林浅浅脑子嗡嗡作响，心疼如刀割，忍不住厉声质问：“他生来只是给你赚钱的吗？他受了伤眼睛看不见了，你心里想的只有这些东西吗？”
霍劲什么时候被一个黄毛丫头指着鼻子质问过？
“为了培养他我花了多少心思和精力，这么多年我在他身上砸了多少成本！难道不值得计较？”
林浅浅红着眼睛反驳他：“你要怎么计较？你有把他当作是你的亲人在养育吗？要求严苛、动辄打骂，在他刚苏醒的时候就这么折磨他！你不过是把他当作敛财求荣的工具！”
“这么多年，霍砚难道没有为你们霍家牟利？即便是按照你的观念，他给你的回报也远远超过你对他的付出，算起来，他怕是早就还清了吧？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心安理得地控制他、打压他，你又欠了霍砚多少？凭你灯枯油尽的年纪，你又该怎么还他？”
林浅浅一字一句，几乎直入霍劲的心口。那些从没人敢跟他说的话，全都被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悉数吐尽……
他登时失了理智，面色煞白，猛地咳嗽了几声：
“咳、咳咳……”
见他这幅模样，林浅浅依然没有停止。她紧紧盯着面前老人已然浑浊的眼眸，泪水在眼眶打转，却又带着难以压制的质问和诘难：“……霍劲，你一把年纪了，反省过自己吗？我一直想不通霍砚为什么会是这么别扭的性格，看到你之后，我明白了。”
“我从认识他开始，他就从来没有过任何放松娱乐的时间，他没有什么爱好，跟同龄人格格不入，这世界上好像没有什么他不会的东西，但也没什么他真正喜欢的，他每天都在高效运转，像一台机器，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达成你的要求、你的期望！他变得这么优秀，不管他脾气性格再怎么被人诟病，从来没有人质疑过他的能力，他让霍家在你之后的发展又上升了一个层次，放眼望去，你能找出一个在霍砚这个年纪比他更出色的人来吗？他甚至比你当年都强不少吧？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不想再看到他这么累了，我想让他好好休息，不行吗？”
闻言，霍劲身形摇晃。他的眼神越发浑浊，大脑也混沌起来，忍不住想起从前的一幕幕：
起初他这么对待霍砚的时候，温丹跟霍诚也反对过。哪怕他们彼此并不相爱，但霍砚毕竟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
对于反对他的人，霍劲向来不会有任何的仁慈。霍砚很聪明，这是他生下来不久就开始展露的天赋，他悟性高，专注度跟定力仿佛与生俱来，霍劲如获至宝，怎么可能舍得让那对平庸至极的夫妻来祸害？
因为他的强势，霍砚几乎没有跟亲生父母有过太多接触，他的成长一直都是霍劲的一言堂。渐渐地，他的行事作风也越来越像霍劲，只讲结果，不看人情。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他的父母看着他时，竟然会下意识的闪躲和忌惮，有时还会……敬畏他，却唯独没有亲近。后来他又慢慢发现，身边的人对待他几乎都是这个态度。对他有些惧怕，但因为依附于他、有求于他、或者是纯粹崇拜他，总要千万百计讨好他。霍砚也曾思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不同。思考的后果却是唯一对他有些关爱的霍安安也远离了他，霍安安是霍劲的小女儿，他的二姑，对他有些亲情，但也只有一点，总之比不过她的优渥生活以及她喜欢过的几个男人，霍劲稍微一威胁，她便立刻加入了温丹与霍诚的阵营。霍砚从此不再去想这些，专注于他该做的。他所有的时间都来变得强大，任何事情都做到尽善尽美，不留下任何短板，可依然觉得没意思。无论他内心如何，霍劲不会给霍砚任何时间去思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只会不停地催促他往前走。一直走到现在，他停了，就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
霍劲深吸一口气，这才缓了过来：
“……滚出去，这是我们霍家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看着他冥顽不灵的样子，林浅浅扯了扯嘴角：
“我可不是什么外人，霍砚现在是我内人。”
她眼里的绯红迅速褪去，剩下的只有坚毅和果断。刚才她实在心疼霍砚，情绪有些失控，但现在她已经控制住了，她只想赶快带霍砚走。想着，林浅浅在他的掌心挠了挠。随即转头看向身后的男人，“霍砚，我们走。”
她知道他看不到，顿了片刻，还是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带你回去，不能再有人欺负你……我们不受这气。”
“你跟我走吧，好吗？”
她的声音很柔，轻轻的询问，却让男人的胸腔一震。心脏处好像被一双手托住，放进舒适的温水里，最后又满满当当地溢出，在他的血管里横冲直撞。他看不见，喉结轻轻颤着，始终没有开口。霍砚以为自己只是失去视觉，现在才发现可能连语言能力也一并失去了。他可能又跳进了林浅浅的陷阱里。她刚才只是说了几番维护他的话，他的骨头和血、他的魂魄、通通都叫嚣起来，要给她永不褪色的忠诚和爱意。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7-29 00:10:26~2021-07-30 05:5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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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岛屿
夏日炎炎。天气似乎比往年更加多变。林母看着车窗外骤然阴沉下来的天气, 眉头紧紧揪在一起：
“也不知道待会怎么跟浅浅说……”
林父在开车，闻言看了妻子的侧脸一眼，脸色严肃：
“先把她带回去, 避免跟霍家起冲突。”
他们也是才知道，林浅浅竟然直接去找了霍砚。原本孩子感情上的问题他们不应该插手太过, 但是霍劲都已经通知他们两个过去把林浅浅带走, 他们当然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任其发展。“唉……”
林母叹了口气，忧心忡忡道：“霍砚不管再怎么难相处, 现在至少可以肯定他对浅浅是真心的, 知道他不会为难浅浅, 但是他那个爷爷……浅浅看着脾气好，不跟人计较，但要是真的惹到了她, 她那倔脾气照样气死人。”
林父没说话, 牵起她的手, 低声安慰：“不要太担心，浅浅现在不是小孩子了, 相信她, 嗯？”
……
两人赶到霍家老宅，在客厅见到许碧跟张席燃。张席燃没想到他们会过来，等他们上了楼之后, 才猛地意识到：
“霍董把浅浅的爸妈都叫了过来，是不是楼上出什么事了？”
许碧闻言一怔, 端茶的手僵住：“刚才那是林小姐的爸妈？还挺年轻的嘛……”
她见张席燃好像很着急，把茶杯推到他面前：“就算真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帮不上忙，而且楼上也没什么大动静, 我俩就在这等最后结果就行。”
……
楼上。林父推门而入，刚好就看到他们那个已经不是小孩子的宝贝女儿林浅浅，正嚣张地跟霍劲对峙着——
她普通个子，在女生中虽然不算矮，但夹在霍砚跟霍劲两人之间显得很是娇小。但她气势却完全不输：
“真没想到你一大把年纪了还玩叫家长那一套！”
林浅浅时刻不忘记把霍砚护在身后，但也没有放弃谴责霍劲：“就算你把我爸爸妈妈喊过来，也没用！我今天必须带着霍砚走！”
林父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浅浅！”
他神情严肃，大步走了进来。闻言，林浅浅一愣：“爸……”
她眼神闪烁，没有动，反而把霍砚的胳膊抱得越紧。霍砚朝林父的方向看过去，眼神却是空茫的。他的世界只剩下声音，看不到光亮，只有身侧林浅浅紧贴的温度才让他感觉到一些真实：“……伯父。”
林父经过他时，脚步微微停顿。他自然也注意到霍砚的眼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小霍，你的眼睛？”
林母跟在他身边进来，闻言也注意到霍砚眼神的不对。她张了张嘴，又看到林浅浅正小心翼翼地扶着霍砚，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变白：“浅浅……这是怎么回事？”
气氛一时凝滞。苍老而讽刺的声音响起时便格外刺耳——
“还不是为了你们的好女儿？”
“如果不是为了她，霍砚怎么会得所谓的雪盲症？你们林家跟吴过有仇，就让霍砚铤而走险去收拾吴家？”
“你们只看到吴检德入狱，吴过被提告，苏远固也被官司缠身，你们倒是大快人心，霍氏却承担了最大的损失！”
“离婚抚养费的事情我不跟你们计较，但是既然已经离婚，再让霍砚为林小姐做这些事情，你们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
他的话没有丝毫委婉，说得直白难听。林母跟林父对视一眼，直直看向霍劲，原本愠怒的神情突然变得怔愣，随即复杂起来。……是她看错了吗？她越发觉得霍劲身上有种很熟悉的感觉。“这些都是我自愿，他们没有作过任何要求。”
霍砚淡声打断霍劲的话，解释道：“至于吴家跟苏家，是他们自己手脚不干净，最后的结果不过咎由自取，霍氏的确承担了一些损失，但也同样巩固了名声和好评，长远来看，不见得是坏事。”
“……他们在此之前对这些事情毫不知情，没有任何应该被怪罪的理由。”
“你——”
霍劲眉眼一沉，对他怒目而视，一时之间却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霍砚自愿的？
正是这种自愿，才让他更加迁怒林家。林父沉沉看向他，神情有些触动。他知道霍砚是很有担当的人，但也没想到他能当着霍劲的面说出这些话来：“小霍……”
他停顿片刻，说不出太温情的话。只能问道：“你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情况？”
闻言，霍砚原想上前一步，但是被林浅浅抱得太紧。他寸步难行，无奈道：“……浅浅，你胳膊不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