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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浅浅一怔，看到开车的人是个陌生男人，当即就要拒绝，“不好意思……”

  　　不远处就是商店，她可以走过去打车。虽然这人可能是好意，但毕竟是个陌生男人。“林浅浅。”车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打断了她。林浅浅这才看到后面还坐了个女人，脸上礼貌的笑意缓缓收敛，她抿紧嘴角，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说话的人是林溪。林浅浅的大学室友，两人有过关系特别好的时候，后来发生了一点事情，从此绝交，再也没联系过。林溪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脊背永远笔挺着，说出来的话也生硬，“你要是不怕被淋感冒，就跟个傻子一样自己走吧，反正现在这种时候要是发烧了麻烦的也是你自己。”

  　　林浅浅眨了眨眼睛，没说话。林溪不耐烦地催促，“上不上车？不上我就走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丝毫没有要前面那个男人开车的意思。林浅浅本想硬气地拒绝，但是对上林溪的眼神。鬼使神差的，她回答道：“……我才不是傻子。”

  　　……

  　　一整晚，霍砚都没睡着。林浅浅直到次日清晨也没给他打电话。短信安安静静，没有任何消费信息。张席燃赶到别墅的时候，就看到两个阿姨在整理东西。他走进去，看到霍砚立在阳台外，身材高大笔挺，从身后看去仿佛一颗劲松。周身却散发着似有若无的冷气。他调整心态，走到霍砚身后，“霍总，您要的资料给您送过来了。”

  　　霍砚“嗯”了一声，没有转身，“放在桌上。”

  　　“好。”

  　　张席燃闻言照做，看到那两个阿姨忙进忙出，手里拿的都是女人的衣服，心里一跳，忍不住问了一句，“霍总，这是……”

  　　霍砚这才转过身，骨节分明的手端着瓷白的咖啡杯，抿了一口。看着阿姨忙碌的画面，他淡道：“等她的东西都清理完，给她寄过去。”

  　　张席燃瞳孔一颤，下意识劝道：“霍总，浅浅肯定闹着玩的，您给她一个台阶她就回来了……”

  　　霍砚打断他，“我昨天给她的台阶还不够？”

  　　张席燃还想说什么，对上他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眸，还是忍了下去。他低着头把资料放下，还未起身，忽然说：“浅浅真的很喜欢你。”

  　　他跟霍砚是同一届，基本见证了林浅浅追求霍砚的过程。他们大四，林浅浅大一，整天往霍砚身边凑，像条甩不脱的小尾巴。张席燃问过林浅浅为什么这么喜欢霍砚。他那个时候不是霍砚的助理，只是一个普通的学长。林浅浅想也没想地说：“我也不知道啊，猴子为什么喜欢香蕉，□□为什么喜欢蜂蜜，派大星为什么喜欢抓水母，喜欢需要理由吗？反正我很喜欢霍砚就对了。”

  　　她当时说得大声，确保当时在篮球场打球的霍砚也能听到。等他们结束，然后笑眯眯地给霍砚送上准备好的水。那是霍砚头一次正眼看那个一直追着他跑的小学妹。也是他头一次接了别人的水。那天的林浅浅笑得无比灿烂，比她送的水还要甜。想到以前，张席燃心情有些复杂。他见霍砚不说话，直起身，又忍不住说了一句，“浅浅其实很好哄的，你……”

  　　霍砚打断他，“给她打电话，让她来拿这些东西。”

  　　他越过张席燃，看着两个阿姨忙上忙下，很快林浅浅的东西都被清理了个干净，她的气息也渐渐淡去。霍砚喉结上下一滚，忽然改变了主意，“问她现在住在哪里，给她送过去。”

  　　张席燃眼神闪烁，最后还是点点头，“是。”

  　　他打过去，在霍砚的视线之下，自觉地开了免提。那头“嘟”了几声后，才被人接起——

  　　“喂？”

  　　是个男人的声音。张席燃一怔，下意识却看霍砚的反应，“你好……浅浅在吗？”

  　　“你是？找浅浅有什么事吗？”

  　　张席燃顿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霍砚的脸色，除了一贯的冷漠之外，实在看不出其他的什么。他想了想，硬着头皮说：“ 还是让浅浅接电话吧。”

  　　“她现在不方便，我帮你转达？”

  　　张席燃一下子又噤了声。见他时不时停顿一下，那头的男人似乎意识到什么。扩音器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浅浅在洗澡，要是有什么事，待会再打过来吧。”

  5、妒意

  　　大白天的洗澡？

  　　但凡是个成年人，都能听懂这话背后的深意。张席燃当机立断地挂了电话。霍砚都听到了，但是却没什么反应。张席燃跟在他身边很多年，知道他的脾性；他很少发怒，通常都是一副冷漠疏离的样子。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已经是不好的预兆。他吐出一口气，空气都莫名窒息起来，轻声道：“霍总，接电话的可能是浅浅的朋友或者家人……”

  　　张席燃本能地替林浅浅解释。“把她的东西带走。”霍砚没听他说下去，径直转身。他的神色冷得惊人，跨步上了楼梯，“卧室里那些衣服也丢出去。”

  　　电话里的那个声音他听得出来是唐翡深。这么晚了，林浅浅还是去了他那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发生什么？

  　　看着突然冷下脸来的霍砚，两个阿姨面面相觑，只能应了一声，“是……”

  　　作为家政人员，她们自然更喜欢林浅浅的随和；但霍砚是给她们发工资的，而且出手也很大方，打工人不能意气用事。张席燃就站在她们身后，自然能看到她们隐隐为林浅浅不平的表情。但他只能装作没看到。他看了一眼被打包放在门口的林浅浅的东西，叹了口气。刚要上前一步，却突然听到楼上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声音——

  　　似乎是从书房传来，几声巨响炸开，像是碎掉了什么，夹杂着男人动作间暗藏的狠戾。不少东西被狠狠砸在地上，如风暴过境，在楼下都能想象是什么的惨状。张席燃看着二楼的方向，下意识迈开脚步。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眉头紧紧蹙着，叹了口气。……

  　　酒店。客厅的气氛有些凝固。唐翡深刚挂了电话，就看到林浅浅从浴室门口朝他走了过来，“谁打来的电话？”

  　　她头发还没吹干，发尾的水滴甩在唐翡深脸上。沙发上另一个人也被波及到，忍不住擦了擦手背上的水渍，“你能不能注意点？”

  　　林溪声音冷硬，瞪了她一眼，“这么多年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林浅浅拿回自己的手机，“就你成熟稳重，那你怎么不阻止他乱接我的电话？”

  　　她看了眼屏幕上的通话记录，没说什么，关上了手机。林溪冷嗤一声，“不然等你自己来接？就你那性格，知道是霍砚相关的电话，不得瞬间变成乖宝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们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她也亲眼见证过林浅浅对霍砚的狂热。林浅浅眼神颤了颤，下意识想反驳。冷静片刻，她突然泄了气，在林溪身边坐了下来，缓声道：“我要离婚了……”

  　　林溪一愣。她正给自己倒水，水都已经溢出来，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林浅浅出声提醒她，她才回过神，“抱歉。”

  　　她迅速地扯了几张纸巾，擦了擦弄脏的桌面。只是动作越来越慢，忽然停了下来。林溪抿了一下嘴角，将纸巾扔进垃圾桶，“为什么离婚？你不是爱他爱得不行吗？他……对你不好吗？”

  　　林浅浅没回答她，过了一会才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这还用问吗？”

  　　她低着头，似乎不敢看林溪的眼睛，“对不起，我……”

  　　她想跟林溪道歉，但是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当初林溪的确告诫过她，但她没听；但要是重来一次，她觉得自己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她不后悔，只是难过和林溪吵架。林溪看着她垂丧的模样，沉默了片刻，突然叹了口气，“其实我过得也不好……”

  　　对上林浅浅有些惊讶的目光，她终于露出重逢来第一个笑，“我怀孕了。”

  　　“……”

  　　唐翡深坐不下去了，“你们两个聊，我还有点事情，就不陪你们了。”

  　　林浅浅闻言站起身，“行，那到时候我们自己回去就行。”

  　　唐翡深揉了揉她的脑袋，“注意安全，以后有什么事情记得告诉我。”

  　　昨天晚上的火警警报把他吓得够呛，还好最后并没有什么事，他只是出去察看下情况，林浅浅就突然消失。他刚要找酒店负责人查监控、报警，林浅浅又突然回来了。还带着朋友。还是她大学时闹掰的室友。林浅浅似乎还淋湿了一点，两人看上去别别扭扭的。唐翡深也不知道两个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情况，安排着让她俩住一晚上，想着等林浅浅想说的时候再跟他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人没事就好。送走了唐翡深，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林浅浅站在门口，又看了一眼端坐在沙发上的林溪。两人对上视线，气氛有些尴尬。过了几秒钟，忽然“噗呲”一声同时笑了出来——

  　　林浅浅忙坐到她身边，像以前读书时一样，“林溪，你怀孕多久了？什么时候结婚的？昨晚开车的那个男人是你老公吗？”

  　　林溪点了点头，但脸上的雀跃在听到林浅浅提起那个男人时明显收敛了一些，“嗯……”

  　　她似乎欲言又止。林浅浅顿了一下，看着她的神情，小心猜测道：“是因为昨晚你说要跟我一起住一晚，所以你老公不开心吗？”

  　　她记得林溪将她送到酒店后，她刚要跟她道谢，就听到林溪对她老公说：“我很久没见我朋友了，想跟她住一晚上，可以吗？”

  　　林浅浅明显看到那个男人脸上顿时闪过一抹不悦，但不知道怎么的，勉强压了下来，对林溪说：“当然可以，女同学嘛，一起玩可以，不是男的就行。”

  　　林溪当时笑得也有些勉强。林浅浅只觉得两个人之间又什么不对劲，但没多想。林溪摇摇头，“不是他的原因……”

  　　她看向林浅浅，“先说你的事情吧，你为什么跟霍砚离婚？”

  　　林浅浅脸上的笑容僵住，心里还是有些难过，“他出轨了……跟一个女大学生。”

  　　林溪瞳孔颤了一下，但是却并没有多少惊讶。思考了片刻，她还是决定告诉林浅浅，“既然你决定离婚了，那就是决定不喜欢霍砚了，对吧？”

  　　林浅浅毫不犹豫地点头，缓声道：“就当我情窦初开的叛逆期太长了，现在终于结束了吧。”

  　　“那好。”林溪松了口气，“其实霍砚他……可能有喜欢的人。”

  　　她缓缓蹙起眉头，“前段时间我来安城，也在商场看到他陪一个很漂亮的女孩逛街，后来还一起看了电影。”

  　　林浅浅神情未变，看上去并不在意。但是从她苍白的嘴唇看得出来，她只是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问道：“……什么时候？”

  　　她以为自己不在意，但也只是她以为。忘掉一个人，需要一个过程。她想，要是感情有开关该有多好？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了。林溪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揉了一下，“几个月前吧……”

  　　她说完，又补充道：“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女的可能就是他一直喜欢的那个人。”

  　　林浅浅看向她，对她笑了一下，“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好像不觉得有多难过，只是有点……难以呼吸。但总归还算可以承受。林溪抿了抿嘴角，“大学的时候无意发现的……霍砚心里有人，说要等她长大，我以前以为那个人是你，所以就没说。”

  　　毕竟那是霍砚的隐私，她也不是正规渠道得知这件事，再加上林浅浅那时候已经在和霍砚谈恋爱，她以为林浅浅应该也是知道的，就没有多此一举告诉她。现在看来，霍砚“等她长大”的那个人，就是最近带出来的那个女的吧。说完，林溪有些担忧地看着林浅浅，“其实我觉得吧，他心里有别人，等着别的女的长大，却又还能跟你恋爱结婚，说明他其实也不是多么喜欢那个女的。”

  　　林浅浅笑了笑，只是笑得有些苦涩，“你不用安慰我……他喜不喜欢那个女孩我不知道，但是肯定不喜欢我。”

  　　原来落差都是对比出来的。以前霍砚对谁都不好，林浅浅就不觉得他对自己有多坏。甚至觉得他愿意跟自己在一起，就说明他是有点点在意自己的。但是看到霍砚对别人的温柔耐心后，她就忽然产生了落差。原来他是可以正常地疼爱自己喜欢的人的。他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林溪还有自己的事情，两人叙旧完之后，就在酒店门口告别。林浅浅等唐翡深忙完来接她，她暂时没什么地方去，唐翡深就提议先送她回父母家。反正也有段时间没回去了，林浅浅点了点头。……

  　　别墅。张席燃跟霍砚汇报林浅浅的去处。霍砚眸色漆黑，看不清情绪，半晌，才冷嗤一声，“就这么急着带回去见家长了？”

  　　张席燃没有发表意见，低着头一声不吭。片刻后，他听到霍砚吩咐道：

  　　“去准备一些礼物。”

  　　“什么样的礼物？”

  　　“给长辈的。”

  　　张席燃心下了然，“好的，明白。”

  　　随即退了出去。随着房门关上，室内一片昏暗。霍砚的脸也隐匿在光影下面，明明灭灭，幽冷沉郁。桌面上摆着一个精致的礼品袋。里面是他给林浅浅的三周年纪念日礼物。那天吵架之后，林浅浅就直接搬了出去。这件礼物，她到现在都没拆开。霍砚心头涌上一阵烦躁，直接将那个精致小巧的袋子扔进了抽屉。随即用力关上，起身离开。……

  　　客厅。林浅浅穿着居家服瘫在沙发上，抱着西瓜啃，“不是很甜，爸，你这买西瓜的眼光不是很行啊。”

  　　林父在厨房切菜，菜板咚咚响，没有听到她的抱怨。林母瘫在沙发的另一侧，正拿遥控器换台。听到林浅浅的话，忍不住用脚推了推她，“爱吃不吃，你爸知道你回来特意去菜市场顺便给你买的，瓜不甜心意甜，给你惯的。”

  　　林浅浅本来只是想说一嘴，听到林母这么护短，愤怒了。她都要离婚了，他们还在秀恩爱，“他去菜场还不是给你买你爱吃的菜？我只是顺便的！”

  　　一旁的唐翡深叹了口气，只能放下手机，打圆场，“这个季节，西瓜都甜不了多少，浅浅你将就点。”

  　　林浅浅顿觉索然无味，把瓜一放，“不吃了。”

  　　她心里郁闷，离婚的事情不敢跟爸妈说，看着他俩秀恩爱又堵得慌。干脆起身回房间，等吃饭的时候再出来。她刚站起身，门铃就响了起来。然后脚底跟抹了油一样，立刻奔向自己房间，“我已经到床上了，不要使唤我开门！”

  　　林母：“……这孩子。”

  　　唐翡深无奈，只能起身去开门。门一开——

  　　唐翡深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来，“你来干什么？”

  　　霍砚手里拎着礼品，门一开，看到的人是唐翡深，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周身气压低沉，仿佛散发着冷气，“你又凭什么在这里？”

  6、关系

  　　林浅浅回到房间，外面的一切都传不到她的耳朵里。她坐在床边发了会呆，看到整齐的书桌上摆着几本相册，眼神动了动。她走过去，一本本拿起来看。放在最上面的那本相册全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中间是同学录，最底层是一本画册，上面记录了她所有的少女心事。——上面几乎都是画的霍砚。穿着校服听课的他；

  　　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他；

  　　表彰会上名列榜首的他；

  　　两人在一起后，在教学楼外面的大榕树下等她一起去图书馆的他……

  　　结婚第一年的他；

  　　结婚第二年的他；

  　　结婚第三年的他……

  　　关于他的记录到今年戛然而止。林浅浅都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再怀着满腔的热情去描绘他的轮廓了。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早喜欢上他。只是她那个时候年纪还小，没有办法为自己的喜欢负责，在考上了跟他一样的大学之后，才鼓起勇气去表白。她追在他身后整整四年。从来没有想过停止的时候。林浅浅叹了口气，将那本画册合上。这本关于霍砚的情画，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新的画页了。她拉开抽屉，锁了进去。又把另外一本全家福放在桌面最显然的地方。里面基本都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还有林浅浅从小到大的童年照。她忽然来了兴致，一张张看过去。除了他们一家三口之外，还有另一个人经常出现在相册里。那就是唐翡深。林浅浅趴在床上，无所事事地翻阅这本相册，忽然想到霍砚对自己跟唐翡深之间的误会……

  　　她讽刺地勾了勾嘴角，看着照片上年纪相差并不大的一男一女，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天晚上。霍砚质问她跟唐翡深是什么关系。林浅浅才知道他对自己的家人有多么不上心。他们结婚并没有办婚礼，只是两家吃了顿饭。霍砚甚至只认识她的父母。她有时候觉得，也许他就算在大街上跟自己的爸妈偶遇了，都会觉得面生。因为他们每年顶多也只会见一次。所以霍砚不认识唐翡深这件事情，好像也理所当然。即便唐翡深是她的家人。……

  　　门口。唐翡深去开门，却久久没有动静。林母等了一会觉得纳闷，便穿着拖鞋走出来看情况，“翡深，谁啊？”

  　　霍砚自然听出了林母的声音，眼神动了动，心中泛起讽意。他看向门口挡路的男人，眸色越发冰冷。翡深。对这个男人的称呼倒是很亲热。唐翡深看着霍砚脸上难看的表情，皮笑肉不笑。他知道霍砚把自己当成了林浅浅的追求者。头一回见面，他就察觉到了霍砚的敌意，也瞬间明白过来他压根不认识自己。对于自己妻子身边几个比较亲近的亲人都不认识，可见他对林浅浅有多不上心。林母已经走到门口，“翡深，到底是谁啊？”

  　　她看到门口站着的霍砚，表情一下子淡了下来，“哦，是霍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