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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席燃只能收回视线。将车开了出去。片刻的安静之后。林浅浅先开口，“先送林溪回去吧。”
两个女生坐在后座。霍砚坐在副驾，通过后视镜看了林浅浅一眼。林溪牵起林浅浅的手，“没事，我今天陪你。”
意思就是，她去哪她都陪着。林浅浅眼神闪烁片刻。然后缓缓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那我先去酒店，我还有朋友在那里。”
“好。”
霍砚淡淡收回视线。抬起手揉了揉眉心，闭上眼睛，眉眼间似乎有些疲惫。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除去昨夜一整晚的折腾，自从林浅浅跟他离婚，他的失眠就越发严重。虽然车内的气氛压抑。但林浅浅还是注意到了霍砚的情绪变化。她其实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但又觉得现在也许不是一个好时机。他不是中了药吗？这么快就好了？
他不是装的吧……
她似有若无地打量着他。忽然跟霍砚对上视线。男人的眸色很深，就这么看着她，墨色的眼眸情绪涌动。林浅浅像是被烫了一下，连忙收回视线。偷看被逮到了。有点尴尬。不过她是真的好奇。他不是中了药吗？未免也好得太快。……
车很快就抵达昨晚的酒店。林浅浅刚要下车，就听到前面男人低沉的声音：“就这么走了？”
她动作一顿，想到自己也有事情要问他，就把房卡给了林溪，“你先去房间等我吧。”
林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霍砚。最后点点头，“好，你快点。”
张席燃把车停好，识相地下了车。车内就只剩下两个人。霍砚扯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林浅浅看他又打开了后座的门，连忙往旁边坐了坐，“你不是中了药吗……”
霍砚应了一声，“好了。”
他关上门，看向林浅浅，“为什么打架？”
林浅浅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她不是很想回忆跟吴过的那一段过去，只说道：“跟他有仇，没忍住就动手了。”
霍砚没问她是什么仇。只沉沉看着她头顶，还有头顶上的两个发旋，伸手在上面触了一下，“想打架可以，但你想过自己有可能打不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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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恨因
以霍砚的身高, 经常会看到人的头顶。林浅浅有段时间很担心自己会秃，这样在霍砚面前就无所遁形。虽然她保持了一头秀发，但头顶的两个发旋格外引起了霍砚的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霍砚就习惯揉她脑袋的同时点一下她的发旋。林浅浅想到两人刚在一起那会。那时候他们的感情还不错, 夜晚他们躺在一起, 她靠在他的胸膛上抱着他。他会耐心地撩起她湿汗的黑发，亲吻她的头顶, 顺便摸摸她两个发旋。林浅浅就会在这个时候笑着跟他说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我们那有个民间的说法, 说是两个发旋的孩子聪明，后来又有人说两个发旋的孩子脾气差, 我就是两个发旋, 我妈说小时候经常有亲戚说这些话。”
霍砚大部分时候都是不说话的。他的这种沉默延伸到他们日常相处的过程中。但他会安静地听。偶尔嘴角翘起一个弧度, 拇指蹭在她的侧脸上轻轻摩挲：“但你既不聪明，脾气也不差。”
林浅浅就会挠他, “我脾气是很好，但我也聪明的。”
这种时候霍砚就会难得地露出笑意。他不会说太多的话。只会低头亲亲她的两个发旋。林浅浅也看不到他的神情。通常到了这会她已经累到睡着, 只知道他的动作还算温柔。两人离婚不过数月的时间。过去的记忆就像蒙了尘，恍如隔世。霍砚的话把她带回了现实：
“林浅浅，动手是很不理智的行为。”
林浅浅晃了一下神。但很快反应过来, 闷闷不乐地回答：“……你没经历过你不懂，人都有气血上头的时候。”
她现在冷静下来了，当然知道动手有多么不理智。可那是吴过啊……
现在陆辞洲还坐在轮椅上；
叔叔跟阿姨还在因为他的腿担心难过；
他们两家人这些年都在为吴过当初的一个错误买单。她没有办法保持冷静。霍砚揉了揉眉心，似乎知道她会这么说。“防我的时候倒是很警觉, 还会找趁手的工具，怎么打他就只知道赤手空拳？”
他倒不是真的指责她非要跟人动手。他更在意的是她会不会在这个过程中受伤。想到这里。霍砚的声音严肃了一些，“以后不许这样，任何时候, 先自保。”
林浅浅下意识要解释。一张嘴后知后觉到他在教训自己，皱起了眉头，“这关你什么……”
她话没说完，突然收声。要不是霍砚的话，自己现在还在那里待着，吴过说不定真的能把她送去拘留。霍砚帮了她，她不能受了别人的帮助，却反过来怪别人多管闲事。这样有过河拆桥的嫌疑。林浅浅垂着头、沮丧得很。她从小到大很少妄自菲薄，从来不觉得普通人有什么不好，她的生活也许有坎坷，但她也可以过得很开心。但坐在冰冷的审讯室被吴过逼着道歉、而霍砚只是出面就立刻解决了僵持了一晚上的局面之后。她忽然觉得：有钱有势真好。林浅浅默默消化着自己的负能量。但还是对霍砚说：“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帮我。”
负能量归负能量。该说的话还是要说。霍砚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即没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他有很久没这么仔细地看过她了。离婚之后，林浅浅对他说的每句话都不是他想听的。他尝试过按照她说的那样。彼此相忘，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他原本以为自己践行得很好，压制得很好。但只要一见到她，好像什么努力都是徒劳。她怎么总是这么有能耐。林浅浅见他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有些不自在。她摸了摸鼻子，问道：“你昨晚不是中了药吗？怎么知道我跟吴过的事情？”
霍砚林短地将发生的事情阐述了一遍。话音刚落，林浅浅就愕然地看着他，“霍劲为什么非要你跟苏如珍……”
对上男人的视线，她缓缓闭上嘴。林浅浅生活环境单纯，不是很能理解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苏如珍现在怎么样了？你违背了你爷爷的意志，他不会收拾你吗？”
林浅浅似乎是真的在为他担心。霍砚如墨的眼眸缓缓荡了一下，专注地看着她。片刻后，他勾起嘴角，“我会处理好。”
“哦……”
林浅浅没再问，气氛沉了下来。霍砚看着她眼底淡淡的乌青，突然开口：
“你为什么这么恨他？”
这个问题他在警察局的时候就想问她。林浅浅的性格是好，而且不怎么记仇，很少跟人起冲突。他从未见过她这么讨厌一个人。讨厌到要对他动手。林浅浅怔住了。她不想说太多吴过的事情，只含糊道：“那肯定是有深仇大恨啊……”
“什么深仇大恨？”
霍砚微微有些诧异，但语调依然平缓沉稳，“你不像是会跟人结仇的人。”
“谁说的？”
林浅浅扯了扯嘴角，淡笑道：“我也是有脾气的，谁惹了我我肯定要记恨在心里……”
“浅浅。”
霍砚打断她，他看着她的目光里有不容置喙的沉缓，像是想一寸寸抚平她的顾虑，“他是谁？”
林浅浅对上他的视线，忽然呼吸一滞。她低下头，捧住自己的脸，声音是难以掩饰的疲倦和涩意：
“我跟你说过，陆辞洲曾经救过我。”
“高中的时候我拒绝了吴过的表白，他带着一群小混混堵我……陆辞洲刚好经过，但他们人多势众，吴过就让那群小混混把他的腿给踢废了……”
只是短短的几句话。林浅浅尽力说得轻松，但是每个字都沉重得让她的呼吸缓缓下坠。她还是每年都会做噩梦。只是没有高中那几年频繁，但一想到那件事情，眼前还是会浮现出昏暗的小巷、还有陆辞洲身上怎么也止不住的血……
霍砚久久没有言语。他原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所以即便沉默，林浅浅也发现不了他的不对劲。他怎么会没有想到？
能让林浅浅情绪这么失控的人，自然只能是陆辞洲。早在病房外听到他们对话的时候，霍砚心里就有了预兆。如今亲眼所见，却不像早知道那样适应。心脏的地方猛地一缩，短暂的惊痛过后，是一阵缓慢、又长久的【创建和谐家园】感。不那么尖锐，但密密麻麻，难以忽略。……
停车场。直到林浅浅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霍砚才收回视线。黑色的车身驶离。林浅浅看着电梯镜面反射出来的自己，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好像欠了霍砚一个人情……
不对。林浅浅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抬起头。她昨晚不也算帮了霍砚一个忙吗？
她松了口气。那……应该算扯平吧？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林浅浅刚要走出去，就在走廊上看到对峙的两个女人。脚步一下子就顿住，轻声唤了一句，“林溪？”
林溪原本应该在房间里等着她。此时却在走廊上，和另外一个女人相对站着。林怡芝暗叫倒霉，满脸写着晦气。那个破吴过让她在房间里等了一夜，毫无征兆就把她给甩了。她拿了钱也不打算纠缠，刚要去退房，看到走廊上挤满了记者。林怡芝不想惹事情，就先退了回去，等到外面没动静了才出来。谁知道刚好碰到林溪。她当时就有些心慌，毕竟她答应了林坤好好跟着他，林溪又是他老婆……
万一林坤在这，他一下就能明白她昨晚骗了他。不过好在只有林溪。林怡芝也冷静下来，林坤现在跟林溪在谈离婚，他们没离婚的时候她就没把林溪放在眼里，现在都要离婚了，她更不会怕林溪。“浅浅，你谈完了？”
林溪听到林浅浅的声音，表情缓和了一些。林浅浅走到她身边，跟她并肩站着，看了对面的林怡芝一眼，“这位是……”
她似乎认出了林怡芝就是昨晚在吴过身边的那个女人，皱了一下眉头。林怡芝听到声音的时候就觉得熟悉，转头一看——
“怎么是你？”
昨晚让吴过表现异常的那个女人。林怡芝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没有多问就直接回了房间，谁知道他一夜没回。她下意识以为，吴过是跟眼前这个女的看对眼了，所以火速踹了她。这也符合那个男人的特性。林溪皱起眉头，看向林浅浅，“你们认识？”
林浅浅还没回答，林怡芝就打断了她，“不认识，昨天见过面而已。”
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似乎有些烦躁，没有想到林溪竟然跟这个女人是朋友，“要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林浅浅看着她踩着高跟鞋远远离开，一时没有说话。她跟着林溪回到房间里，插上房卡，看了眼时间。才早上九点多。估计吴星辰跟苏含玉还没醒来。昨晚她经历了不少事情，感觉像是做了个梦。她看到林溪换了鞋，背影看上去消瘦了不少。林浅浅知道她最近应该很忙，还要大半夜来处理她的事情，心里涌上一层愧疚，“溪，你先休息吧。”
林溪点了点头，回头对她笑了一下，“刚才那个人就是林怡芝。”
林浅浅愣了一下。她想起来了，林怡芝不就是林坤出轨的那个青梅竹马吗？
“但她昨晚……跟吴过在一起啊。”
林溪顿住，看向她，“你确定吗？”
她想了想，难怪刚才林浅浅跟林怡芝之间是那样的反应。林浅浅点了点头，“我确定。”
说完，她有些担心地看向林溪，“那……你要告诉林坤吗？”
林溪忍不住笑了。她往里走了几步，“我又不是傻子，要是告诉他，他觉得被林怡芝背叛了，再来缠着我怎么办？等拿到离婚证再说。”
林浅浅：“机智的选择。”
她跟在林溪的身后，推着她的肩膀往前走，“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睡一觉。”
林溪笑着去拉她的手，经过浴室的时候脚步一顿——
“浅浅，浴缸里……是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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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不欲
浴室铺着洁白无瑕的瓷砖。门没有完全打开, 从半掩的门能够看到里面的全景。浴缸就躺在角落。瓷白跟鲜红的颜色对比十分强烈。林溪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就看到里面吓人的景象。一时间声音都吓得发飘，“这是怎么回事？”
林浅浅看她突然停了下来,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她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 “这是霍砚的血……”
林溪越发震惊。她扭过头来看着她, “谁的？”
林浅浅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有些复杂，我待会再说给你听。”
林溪还是有些没有回过神来。她愣愣地被林浅浅推着在床边坐下。两个人都一晚上没睡，应该是很困了。在警察局的时候林浅浅还哈欠连连, 但是真的到了房间里又有些睡不着。她跟林溪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在彼此的眼睛里面看到了熟悉的默契。同时开口道：“我困过头了。”
林溪笑着摇了摇头, “我记得大学那会，期末考试周你总会有一门功课在挂的边缘，然后花一个晚上的时间把重点部分都记住，我以为你考完试就会回寝室睡觉，谁知道你跟亢奋了一样, 直到第二天晚上都还睡不着……”
“你还说我呢。”
林浅浅在她的旁边坐下，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你还不是一样, 我就没见过读书比你更拼命的人……”
她的人生中，父母给她灌输的观念就是量力而行、开心最重要；
所以林浅浅从来没有体会过林溪经历的那些。她印象最深刻的一次矛盾就是刚开学没多久, 室友们在一起刚刚开始熟悉的那段时间，彼此之间借一下水卡或者用一下对方的东西都很正常。但林溪总是别别扭扭。她总怕别人觉得她贪小便宜。可她生活的确精打细算，但她又不肯开诚布公地聊, 摩擦便越来越多。包括林浅浅在内的三个室友家庭条件都还可以，平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但林溪不会，他对这方面很敏感，不想占别人的便宜, 也不想别人占她的便宜…
…
她当然知道她的室友不是故意，只是她那个时候一个月的生活费全部都要仰仗林家。就算是一块钱对于她而言也需要计入账单。她长这么大都没怎么吃过零食。于是矛盾就这么产生。过强的自尊心让她总是害怕其他几个女生都瞧不起她。尽管她知道没有。也就只有林浅浅这种没心没肺的性格，才能够让她有稍微喘口气的空间。林溪其实一直没有想到自己能够交到真心的朋友。虽然她们两个中间也隔了有几年没有跟彼此联络，但她很庆幸自己身边还有这么一个朋友。“……所以浴室里面的情况到底怎么回事？”
她没有忘记刚才看到令人惊悚的一幕。林浅浅叹了口气。她往后一躺，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
“我知道霍砚家大业大的，肯定不像我们普通家庭一样，但真的没有想到他的生活环境这么复杂……”
林浅浅很信任林溪。她也知道林溪会守口如瓶，不会到处乱说，所以才会跟她倾诉。林溪早早就经历了生活的毒打，生活经历跟阅历的比林浅浅要多很多。但是听到她说的话也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亲爷爷吗？怎么感觉把霍砚逼得这么死……”
原来豪门联姻是真实存在的。她还以为有钱人更能选择自己的婚姻，没想到也会被限制。不过……
林溪扭过头，看向林浅浅，“那霍砚当初为什么能跟你结婚？”
林浅浅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她眨了眨眼睛，“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霍砚是被我千辛万苦追到手的……”
一夜没睡，林溪忽然觉得异常精神。她原本躺在林浅浅身边，忽然撑起身，“其实我觉得，霍砚那样的人要不是自己愿意的话，应该没什么人能逼他做什么。”
尤其是从她刚才接收到的消息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