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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星辰顿了顿，冷静了一秒才转过身，“浅浅……”
他看到林浅浅身上还穿着被苏含玉弄脏的旧衣服，愣了一下, “你没换衣服吗？”
林浅浅眼神飘忽。她靠在门口，只把门打开一条缝，“那个，我今天有点累了, 就在这休息吧。”
吴星辰：“……不回去吗？”
林浅浅摇了摇头，“不了，你先回去吧，我今天住这。”
为了让自己的话可信一点，她摸了摸鼻子，又说：
“苏含玉不是还在旁边吗？我在这也能看住他。”
林浅浅一直不擅长说谎。她心虚的时候眼神就会到处乱飘，还会下意识地摸鼻子。吴星辰不知道她的小动作，听到她要留下来有一半是因为苏含玉的原因，语气带酸，“你还是挺照顾他的。”
“跟十年前一样。”
但他不想让林浅浅觉得自己幼稚。在她开口前，体贴道：“那我也在这住一晚，苏含玉喝得挺多，估计晚上是需要照顾。”
林浅浅点了点头，“那也行。”
吴星辰指了指旁边的房间，“我就在对门，你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
“好。”
见她没什么要说的了，吴星辰想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个宵夜。林浅浅就已经打断他，“那没事我就先休息了。”
吴星辰无奈地笑笑，“好吧。”
“我就在对面，有任何事叫我。”
直到他进了门，林浅浅才松了口气。她刚要关门，突然想到什么，顿了一下。……
浴室里。霍砚的意识已经很模糊。只依稀能听到门口林浅浅在跟吴星辰说些什么。他按着自己的额头，以为林浅浅会直接离开。没过多久，却听到一阵细弱的脚步声又走了回来。林浅浅回来了。她的确回来了，站在浴室门口小心地往里看，手里还拿着一根长长的钢管。“霍砚？”
她试探地喊了一声，回身将房卡插好，房间里顿时灯火通明。她手上的钢管也无比扎眼。霍砚：“……”
他沙哑着声音开口，“从哪里找来的？”
林浅浅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在安全通道那边找了找，刚好看到一根。”
看在霍砚离婚给她分了那么多钱的份上，她还是没有一走了之。但鉴于他现在的状况，林浅浅怕他万一又控制不住他自己，她手上还有个武器可以傍身。再说他现在中了药，肯定比平时弱一些，就算她力气比不过他，一钢管下去还打不晕他？
霍砚：“……”
他闭上眼睛，感受到那股热潮缓了下来，突然笑了。“你笑什么？”
林浅浅站直身子，她想她能留下来林直是人美心善，霍砚但凡有点良心就会控制自己，不会恩将仇报的吧？
霍砚睁开眼，看着她，“为什么不走？”
她刚才明明可以直接离开。林浅浅面无表情地说：“谁让我人美心善，对前夫也能见义勇为呢。”
她以前被陆辞洲救过，看到霍砚这样，她也没法一走了之。霍砚扯了扯嘴角，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跟陆辞洲学的？”
林浅浅愣了一下，随即老实回答：“有他的影响在，善意是流动的，如果不是他，我……”
她摇了摇头，“不说这个了，你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
霍砚站起身，水声一片。林浅浅立刻后退几步，抓紧了手中的钢管。她被之前那失控的霍砚吓到了，此时此刻也不免紧张。霍砚却只是看了她一眼，撇过她往大床的方向走去。他一言不发地躺了上去，长手长腿的，霸占了整张床。随即将胳膊搭在眼前，挡住刺眼的光线。而后哑着声音开口：“帮我倒杯水，谢谢。”
他声音很沉，似乎还在跟药效对抗。林浅浅应了一声，忙活起来。片刻后，她倒了一杯凉的、一杯温的、一杯烫的，全摆在床头柜，“你自己选一杯。”
霍砚没动作。林浅浅心一揪，“霍砚，你中了那种药，不那个……不会死吧？”
霍砚放下胳膊，跟她对上视线，“会死。”
林浅浅：“我不信。”
霍砚收回视线，“那还问？”
林浅浅撇了撇嘴，“还不是被你之前吓到了……”
她攥着钢管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像你这样直接割自己的胳膊放血的人，我还以为你真要割腕。”
霍砚蹙起眉头，语气不耐，“只是压制的手段。”
林浅浅看他这种情况态度还这么不好，气道：“你那样也挺吓人的，我不能害怕吗？”
霍砚忽然睁开眼，跟她对上视线。林浅浅一怔，听到他冷冷地问：“那你不怕谁？陆辞洲？还是吴星辰？”
林浅浅：“……我怕他们做什么？他们是好人。”
霍砚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你喜欢好人？”
“有谁不喜欢好人？”
“我不是好人，你以前为什么喜欢我？”
“……”
林浅浅愣了一下。她怔怔地看着霍砚，没有回答，而是垂下头。霍砚等不到她的声音喉头有些干涩，半晌，他又问：“如果以后我变成一个好人，你也会喜欢吗？”
这会林浅浅倒是回答得很快，“得了吧，你这人坏透了。”
她当初就是被美色迷了眼睛，再加上初恋滤镜，春心萌动，才会一心一意喜欢他那么多年。霍砚除了一张好皮相、除了巨无敌有钱，其实也就那样。冷冰冰的臭冰山，她撞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得到半点回应，以后也不要再往上撞了。霍砚脸色沉了下来。他起身，将床头柜上的三杯水都喝完，又躺了回去。林浅浅打了个哈欠。随即听到霍砚说：“困了就走吧，我躺一夜就好。”
林浅浅有些犹豫，“这样不好吧？要不我给你朋友打个电话？”
她说完就想到，霍砚好像没什么朋友？跟家里人关系也不咋地？
霍砚眼皮子都没掀，沉声道：“那你睡我旁边。”
林浅浅立刻起身：“我走了，你保重身体。”
她走到门口。一打开门，发现门口挂着一个购物袋。她才想起自己身上衣服还是脏的，手机上一条未接电话跟一条未接短信，说是打她电话没接，就直接放在门口了。林浅浅看了眼犹如死了的霍砚，直接去了浴室，将衣服换了下来。不然到时候看到吴星辰也不好解释。虽然霍砚没说，但是林浅浅大致猜得出来，他被下了药这件事情应该牵扯到很多内幕，反正不是她能插手的，自然也不好到处说。她换了衣服出来，看到霍砚还用手挡着眼睛，走到床头打开小夜灯，然后把大灯关掉。霍砚将手放了下来，眼睛依然闭着，脸色看上去不是很舒服。“浅浅……”
他的声音似乎更沙哑了，还带着浓重的疲倦。林浅浅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烫得她一缩。“你发烧了！”
这个温度，基本高烧无疑。“霍砚，要不还是叫个救护车吧？”
霍砚蹙了蹙眉头，却没有回应。他只是闭着眼睛，又喊了一句，“浅浅……”
“嗯？”
“别怕我。”
……
林浅浅思来想去，还是给张席燃打了个电话。他是霍砚的特助，再加上还有校友的身份，应该是霍砚信任的人。张席燃很快赶到，他似乎对现在的情形很诧异，但是什么都没问，“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霍总的。”
他对林浅浅说：“等霍总烧退了，我再联系你。”
林浅浅摆摆手，“不用告诉我，你把他带走就行，这事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今晚只是个巧合。”
张席燃面色复杂，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好的，那谢谢你了。”
林浅浅其实也想知道霍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又有点怂。她虽然不是出身豪门，只是普通人，但是也看过很多豪门密战、商业谍战之类的影视作品。万一她无意得知了什么秘密，有人要暗杀她怎么办？
房间乱糟糟一片，已经没法继续住了。林浅浅去前台想换个房间，前面已经有人在，她只能排在后面。站在前面的是一男一女，在办理入住登记。林浅浅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很晚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那个男人便回头看了她一眼。林浅浅对上他的视线，整个人都顿住，只感觉浑身的血液倒流，全都涌上了大脑。她缓缓握紧了拳头，全身散发着骇人的冷意。面前的男人，是她这一辈子都不愿再见到的人。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17 00:09:42~2021-06-18 00:0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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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垃圾
林浅浅时常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光是有一对恩爱美满、且对自己真心爱护的父母, 就已经让她的人生处处充满光亮和温暖。更别说那些让她觉得可爱可亲的朋友同学们，哪怕也会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但永远都是开心更多。于是高中时遇到的那个意外就显得格外难以承受。她到现在都还弄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只是因为喜欢别人没有得到回应，就会散发出那么大的恶意？
她只是拒绝了一个跟自己并不怎么熟悉的男生的当众表白, 就好像是做了一件十恶不赦的事情。她当时年纪还太小, 只有十几岁，还不知道怎么妥帖地处理, 只知道慌慌张张地推开他送过来的礼物, 在周围的起哄声中落荒而逃。据说是狠狠地落了那个男生的面子。事情发生之后，关于她的流言开始起势。有一些细碎的声音说：她当初不应该那样拒绝, 会让人很难堪, 说她也有错才会激怒一个喜欢她的男生。一开始的林浅浅真的有些信以为真。尤其是在陆辞洲被送往医院, 医生告知说他以后可能再也站不起来的时候。林浅浅觉得可能真的是她的错。倘若她当初拒绝那个男生的时候，稍微再委婉一些, 也许就不会有之后的事情。她陷入了自责的情绪。很久之后，当她的经验见长, 她才发现原来就算她当时拒绝得更委婉，给彼此都留了余地，也还是会有人诟病；
指责她拒绝得不够干脆, 给别人留了希望。她的遭遇并不是个例。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人承受这样无端的指责。喜欢本来应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有时候却给人带来莫大的压力。如果是她自己承受，林浅浅兴许还没有这么难过，反倒是陆辞洲最后替她承担了最重的代价——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现在就站在她的面前。林浅浅从来没有想过, 她再见到吴过会是这样的场景。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吴过就迅速转学。他跟那群小混混的关系不错，但因为没有亲自参与，而是在一旁观看挑拨, 再加上未成年，所以没有像那群小混混一样得到应有的惩罚。之后林浅浅就再也没有得到他的消息。茫茫人海，杳无音信。吴过有一个有本事的父亲。在做出了伤害别人的事情之后，全身而退，没有付出任何代价。林浅浅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正义的。但是心里也明白，很多时候都只能够无能为力。她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人。所以看到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的震惊、厌恶、与恨意，全部掩饰不住。……
夜色已经很晚。吴过在前台等得有些不耐烦，只想快点开完房办完正事。没想到随意一瞥，竟然看到了一个熟人。他看到林浅浅的时候也愣住了，有那么几秒钟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林浅浅，但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她跟以前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那张脸脱去了高中时期的稚气，变得清瘦了一些，但还是跟以前一样圆圆的，没有什么攻击性。所以即便她的穿着打扮跟高中时期已经完全不一样，但吴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林浅浅？”他试探地喊她的名字。话音落下，吴过看到她满脸的怒气，一时之间再找不到别的话。再次相见，那些尘封的记忆从他的脑海里慢慢浮现。过去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放下了从前的事情，虽然依旧对林浅浅耿耿于怀，但那些不甘心也早就在一个接着一个的女伴之后被磨灭得差不多。他原本以为自己都要把林浅浅给忘记了，却没有想到再次相见，只看着她的那双眼睛，过去的记忆都清晰鲜活地浮现在眼前。仿佛从来就没有淡忘过。心口忽然用上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吴过看着林浅浅，喉结上下滚动，最后也只说出了四个字，“好久不见。”
林浅浅深吸一口气。她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忍住那股翻涌在血液里面的厌恶和排斥。好久不见？
他竟然还有脸若无其事和自己打招呼？
察觉到吴过的异样，他身边的女伴转过身来。“这位小姐是？”
她的语气带着笑。看了看吴过，又看了看林浅浅，似乎是在揣测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她原本以为林浅浅应该是吴过另外的女伴，就跟自己的身份差不多。原本升起的警惕和敌意，在看到林浅浅眼里面翻涌的怒火时怔住，随即偃旗息鼓。她很会看眼色地没再说话。林浅浅不是她的同类，对她没有威胁。吴过这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个女人。他刚才还有些急躁，现在就只剩下不耐烦，把房卡给她，“你先上去等我。”
“知道了。”
那个女人接过房卡，没有丝毫的异议。即便心里面很好奇吴过跟这个女人之间的关系，但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只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她走了之后，吴过看向林浅浅，视线带着打量：
“挺巧的，在这里遇到你。”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好像已经忘记了前尘往事。就像是一个很久不见的故友在跟她寒暄。林浅浅始终没有说话。她的拳头越握越紧，指尖泛白，隐隐颤抖。他怎么能这么无耻？
怎么能这么若无其事？
怎么可以这么大言不惭地跟她打招呼？
见她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吴过有些无奈。他笑笑，伸手去拉她，“我知道你看到我很惊讶，也没必要这么震惊……”
“啪”的一声巨响。猛然响起的重击声震碎了所有的话语。吴过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就直接被林浅浅打了一巴掌。这一下很重，整个大厅都似乎回荡着余音。林浅浅脑子几乎快被怒火烧空。她一看到吴过，就想起陆辞洲倒在巷子里浑身是血的模样。又想到他躺在担架上被推到医院；
想到手术室亮了十几个小时的灯；
想到他被推出来时医生无能为力的眼神；
还有他爸妈那疲惫到心碎的目光……
眼前一幕幕——
全部都是陆辞洲这些年来经历的苦难。起初，他连上厕所也需要人帮忙。直到现在，他都没能摆脱轮椅的桎梏。但这个始作俑者却健康地站在她面前。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般云淡风轻，还带着笑意。“垃圾。”林浅浅眼角泛红，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陆辞洲从手术室里面被推出来之后，林浅浅整夜整夜地做噩梦。除了自责之外，还有深深的怒火。他们甚至都没能够当面痛骂吴过一顿。事情发生之后，他也只是让他那个了不起的父亲处理好一切，随即迅速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中。迟来了那么多年的怨恨，让林浅浅此时无暇顾及理智。她从来没有过这么痛恨一个人的时候。痛恨到恨不得他立刻去死。吴过一阵愕然。他微微偏过头去，没有想到林浅浅会直接对他动手。反应过来之后，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你疯了吧？”
他还没说完，林浅浅忽然又上前一步，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上——
她眼睛通红，“去死吧，垃圾！”
吴过没有丝毫防备，膝盖传来钻心的刺痛，后退了好几步。林浅浅看到吴过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色，心里却没有一点畅快。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在那条小巷子里，那些小混混得了吴过的指示，就是像现在这样，一下一下地踢在陆辞洲的身上。那么多人，没有一个停下来。这才只是一下而已，陆辞洲的膝盖被踢了多少下，林浅浅都数不清。吴过又怎么还得清？
……
半夜，警察局。林溪匆匆赶到，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还从没见过林浅浅这幅模样，猩红着眼睛，像是恨不得对面的男人去死。她已经被警察控制住，但还是一副怒气腾腾的模样，像只炸毛的猫，找到机会就会上前拍爪子。对面的男人也隐隐含着怒气，但没有林浅浅这么冲动，他脸上全是红痕和抓痕，看上去有些狼狈。林浅浅虽然凶得像被人欺负狠了，但身上还是完好的，看不出受伤的痕迹。看样子没有吃亏。林溪这才吐出一口气。她连忙跑了过去，“浅浅，怎么回事啊？”
她半夜接到警局的电话，听说林浅浅跟人打架了，差点吓到魂飞魄散。路上她一直很疑惑，林浅浅一向人缘很好、性格也随和，跟人吵架都很少，怎么可能打架？
而且打架对象还是个高高壮壮的男人？
林浅浅不是一向最会审时度势，她跟一个大男人打什么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