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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之一物，至寒，至凉，至凄，至苦。
天门外的风，很快吹干了她黯淡眸中仅剩的一抹水光。
与此同时，九霄殿内。
陆离推门而入，这殿内空空荡荡，早已不见了冷紫溪的身影。
东海明珠依旧光离幽幽，一片寂静中，陆离似听到了什么悄然逝去的声音。
低头一看，是自己左腕的那根红线。
原本红若朱砂的线，此刻竟以肉眼可见之势变得黯如枯草。
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寸寸碎裂……
心毫无防备的狠狠一痛，陆离眸中陡然多出无数血丝。
“封锁仙界一切出口，找到帝后！”
第十章永生永世
离开仙界的出口皆已被封锁，不过这些与冷紫溪无关。
她来到空空无人的堕仙崖，这里很安静，只有猎猎风声。
传闻堕仙崖是女娲补天时遗漏之处。
如今，这里成了仙界的惩戒之地。
坠入其中，则魂飞魄散，彻底消失于三界之间。
数万年来，坠入堕仙崖的仙人屈指可数。
冷紫溪曾觉得那些仙人很傻，仙没有生老病死，没有颠沛流离……既已拥有了这世间无上的福气，为何还要自取灭亡？
如今她懂了。
可惜却懂得太迟。
罢了，罢了，这千年的一切权当只是一场梦。
梦醒之后，冷紫溪与陆离再无干系……
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冷紫溪没有回头，却已知来者是谁。
陆离看着那纤瘦的背影在崖边摇摇欲坠，伸手之际却见她又上前了一步，胸口一窒，心急如焚。
“紫溪，回来！”
冷紫溪转头，寒凉的崖风吹散她的发丝：“回？我能回到哪里去？”
泪已干涸，一如她曾深深信他、爱他的那颗心。
脸上的那一片冰凉，一定不是泪，而是这崖间的冷雨。
四目相对，冷紫溪苍冷的宛若这天地间的一缕孤魂。
陆离骤然想起大婚那陆，烛影摇红。
盖头下的她羞涩抬眸，眸光撞入他眼底，如若惊鸿……
那样的女子，是如何变成如今这么形同素缟的？
冷紫溪苍冷的唇微动，平静无波的声音继续从风中飘来：“帝君曾说，冷紫溪就是坠入轮回，你也要生生世世将她找到。”
“所以她决定，唯有魂飞魄散，方能脱身。”
她的眸光那么黯淡，似在诉说旁人的事。
陆离的心猛然抽痛了一下，上前想伸手拉住她，却见自己左腕上，那红线正褪去最后一丝鲜红色泽。
那是冷紫溪对他的情愫。
他曾以为不管这天下人如何看待他，总归她不会离自己而去。
而今，她却站在了风声凄凄的堕仙崖前，心如死灰地流着血泪。
陆离眸心痛如绞，狠声开口：“紫溪，你回来。往后余生，孤绝不负你！”
不负？
千年之前，是谁也说过同样的话？
为何仙也如此善变，连自己许过的誓言都能忘？
冷紫溪淡笑，那笑容融在风中，没有分毫温度可言：“你我，早就没有余生了……”
言罢，她纵身一跃，坠向深不见底的崖底。
闭目之际，却有一只手紧紧拉住了她！
“冷紫溪，我不许你死！”
是陆离！
他双目通红，如同染血。
冷紫溪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没有了所有的冷静和深沉。
勾唇之际，一滴血泪顺着她的下颌滑落，掉进了崖下的浩渺虚空中。
山崖下的风似在卷着她往下坠去一般。
她伸出手，在陆离惊恐绝望的眼神中，一根根揭开他的手指。
她一字一顿：“冷紫溪祝君，永生永世，万古长青。”
第十一章往事如酒，越酿越浓
堕仙崖如有冥冥之力，饶是帝君，在此也不过一介凡人。
“紫溪，”陆离心急如焚，“不要，紫溪——”
这时，他腕上那根红线瞬间褪去了所有色泽，一声脆响，彻底断裂。
冷紫溪也挣脱了他的手，素冷的身影慢慢坠入了虚无……
他猛然扑上前，伸手徒劳想拉住冷紫溪，却被急急赶来的仙卫死死拽住。
“放手——”陆离反手狠狠一掌。
他在堕仙崖没了仙力，不过一介凡人，却生生将那拽住他的仙卫打得吐出血来。
然而更多仙卫死死拦住了他。
“帝君，这可是堕仙崖！”
堕仙崖，坠之则灰飞烟灭，仙卫誓死保护帝君，自然不会目睹这种事发生。
不过转瞬之间，崖下已是苍茫浩渺，再不见冷紫溪的身影。
冷雨戚戚，风吹雨雾，似冷紫溪的一袭素缟冷裙，冰冷而徒劳地打在陆离手背上。
他心像被陡然抽空了一块，轮廓分明的脸紧绷着没有任何表情，那双眸却猩红无比，仿佛下一瞬就要溢出血。
“快带帝君离开此地！”为首的仙卫间陆离神色有异，唯恐拖下去会再出变故，急急吼道。
众人将陆离生生从堕仙崖拖离，仿佛下一秒这安静的深渊便会吞噬他骸骨。
陆离嘶吼着被拖离堕仙崖，狂怒之下将一道仙力朝身后拍去。
数名仙卫当即倒地，陆离回头抽出太阿剑，然而一仙卫已飞身拦在了剑前：“帝君，帝后已薨，请帝君回宫！”
“请帝君回宫！”
忠心耿耿的众仙卫，尽数跪倒在地。
陆离寒意煞人的剑尖轻颤，一如他心头的痉挛。
“天宫不可一日无主，况且帝姬茗瑶身怀有孕，为了苍生，为了后嗣，望帝君三思！”仙卫不惧肃杀剑气，继续叩首谏言。
“望帝君三思！”
陆离后背僵直，脑海中掠过万千种种，心内却始终空荡一片。
四周静可抛针，唯有风声猎猎。
许是过了一瞬，对众仙卫而言又似过了漫长一生，陆离手中的太阿剑终于重重落地，剑气激起一片乱石。
他没再看那片山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纷纷扬扬的雪静悄悄落下，笼罩寂寂山崖，掩盖天地尘嚣。
仙宫已许久未下过雪，冷雪将太阿剑掩埋，亦将仙门前的血迹掩埋，放眼望去一片茫茫，灰的是天，冷的是雪，巍峨的是宫阙……浩渺仙宫，寒意入骨。
陆离生平头一次感到极冷。
那冷意落在肩头时，如冷紫溪拂面的长发；落在手背时，似抬手轻抚她脸颊时，从她鬓发间垂落的明珠步摇；落在脸颊时，像是她流下的血泪，浸润着他……
恍然间，有虚无的声音在陆离耳畔抚过。
冷紫溪在唤，陆离，陆离。
他听见当初的她轻声在问：“陆离，如今你已是帝君，会否如人间的帝王那般，三宫六院莺莺燕燕？”
“饶是倾城绝色，在孤眼中也不及你分毫。弱水三千，孤此生此世，只取你一瓢饮。”
“若反悔呢？”
“若孤反悔伤了你的心，将心挖出来赔给你……”
往事如酒，越酿越浓。
陆离心内像有钝刀搅动，雪下得太密，密到他无从喘息，那寒凉的气味像极了血，在鼻尖萦绕不去。
他大步往前，长袍却被寒风扯动。
这风，这雪，都似在拉扯着他、阻拦着他，想将他带到那堕仙崖边，送他抓住那未脱落的红线，以至于每走出一步，脚步都更凝滞几分。
然而他终是一次也未回头。
第十二章既无情，又怎会痛
有些事，已无法回头。
陆离独自站在空空荡荡的九霄殿中，面色冷沉。
他杀冷靖，杀陆离，只为维护皇权，他有何错？
偏偏冷紫溪说他做错，身为帝后，竟丝毫不体谅他的身居高位的一番运筹帷幄，这样的帝后，要之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