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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们在上头吃，女人们端着碗在屋子各个角落或站或坐。

  老太太端了一碗手擀面出来，上头还铺了个荷包蛋，依稀能在面条里看到一些肉。

  杨柳端过来就要吃，老太太一把将碗给移开，轻声道：“哎哟柳儿可不成，今儿这碗面条得娘喂你，这是规矩！”杨柳吸了下鼻子，双手继续放在盘着坐的腿上，张嘴，就咬了一口送到嘴边的煎鸡蛋。

  刚把鸡蛋吃完，老太太就把面条里的肉都给挑出来，一一往杨柳的嘴巴里塞。

  杨柳动了下眼珠子：“我想吃口面条。”老太太夹了一根面条递给杨柳，转瞬就又往杨柳嘴里塞肉。

  “娘我要吃面条。”杨柳控诉。

  老太太瞅瞅屋子里坐满了的人，连连给杨柳使眼色，轻声道：“柳儿乖，先吃，啊？”瞅着她这样，杨柳也就由着她。

  刚把碗里最后一块肉吃近嘴里，屋子里一个老太婆就开口了：“青山媳妇，可不能喂了，再喂族里的丫头还咋够吃？”“还没喂几口呢，这碗面还没动。”老太太背对着众人，赶忙挑了一筷子手擀面往杨柳的嘴里塞。

  这面条太烫，杨柳咬了一口就赶忙停下，张开嘴拿着手对着嘴巴扇风。

  “行了行了，咱们族里还有十五个十岁以上的丫头没吃饭呢。”旁边一个头发全白了的老太太伸手就将老太太手里的那碗面条给接了过去。

  杨柳：“！！！”她还没吃几口呢！那婆子刚将面条接过来，屋子里其他人就一拥而上，纷纷拿着手里的碗筷就去分那碗面条。

  瞅见她不懂，老太太就坐到她旁边，摸摸她的头发：“出嫁的丫头前一晚面条吃一两口就得给还没说人家的丫头吃，咱们族里没成亲的丫头多，你也只能吃这几口。”“那一会儿娘你再帮我弄一晚面条吃吧？”杨柳低声道。

  谁只那抢碗的老婆子狠狠瞪过来：“这碗面吃完你们这些丫头可就不能再吃东西了，这是规矩！”杨柳：“？？？”她是耳朵有问题？就这几口吃的，晚上就不能吃东西了？“这是规矩，柳儿啊，忍忍啊，明儿就好了。”老太太轻声安抚道。

  “嗨，有的是就不错了，我当年没吃的，就一个红薯咬了一点皮呢。”“谁不是？这还是碗手擀面，这些丫头往后日子可不会差。”另外一个在给自己闺女扒拉手擀面的女人道。

  旁边正夹面条的孟氏听得高兴，夹了一根面条正往外走，手里的碗就被人拿走了，她扭头看去就见郑氏正笑呵呵道：“弟妹我挤不进去，这碗就给白雪了，你再去给叶子倒一点。”孟氏刚想开口，郑氏就匆匆离开。

  她着急，也不敢再多话，赶忙回去，那碗里已经一根面条都没有了，她心里一慌，抬头看向众人，就见众人都端着碗各自往外走。

  那端着碗的婆子将杨柳那空了的碗递过来，对孟氏道：“这儿还有点面汤，你给叶子喝了吧？”孟氏简直欲哭无泪，她接过那个碗，将那点面汤倒进自己的碗里，心情沉重地往外头走。

  等众人都离开杨柳的屋子，老太太捏紧了杨柳的手，这才道：“柳儿别怕，你吃的是鸡蛋和肉，你的日子定是比她们的日子好过的！”杨柳无奈：“可我没吃饱。”不，不是没吃饱，是她很饿。

  老太太摸摸她的头发：“就忍忍，啊？咱们这规矩可不能坏了。”杨柳只能不应声，从原主的记忆里也确实找到她之前吃其他出嫁女孩剩饭的事儿。

  每回吃了大半夜都会饿醒，所以这也成了原生最不喜欢的事儿之一。

  到半夜，饿醒了的杨柳终于知道为啥原主会那么不喜欢族里丫头嫁人了。

  她听着自己肚子“咕噜咕噜”叫，硬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黑暗中她坐起身，四处张望一会，就起身去找她放在木箱子里的花生，翻来找去，竟然啥也没有。

  杨柳这才想到老太太临走前打开过木箱子，她顿时就明白过来，老太太就是来拿她的花生的。

  肚子又是一声咕噜，杨柳决定去厨房碰碰运气。

  打开房门，又轻手轻脚地从北屋出来走到厨房，推了一把门，这才发现这厨房门也被锁了。

  这也太惨了吧！杨柳简直要哭了，正往回走呢，肚子又是咕噜咕噜喊，她回房间的脚一转，就走到阿松房间门口，轻轻敲了门，低声喊了一声阿松。

  没一会儿门就被打开了，正睡眼朦胧的阿松被杨柳给拽起来出了杨家，直往后山的方向走去。

  阿松手擦了擦朦胧的双眼，“娘，我们去哪儿？”“找吃的去，你娘我快饿死了。”杨柳说着，脚步走得更快了。

  阿松“哦”了一声，问道：“娘为什么不吃饭？”“因为万恶的封建糟粕。”杨柳咬牙切齿道。

  “啊？”阿松茫然。

  杨柳拍拍他的肩膀，“娘现在找不到饭吃了，咱们去山上摘几个野果子撑撑就成，啊？”阿松乖巧地点了头，跟着杨柳一路朝着山上走。

  好不容易上了山，沿着记忆中的路子往山边上几棵橘子树走去。

  一抬头，就瞅见树上黑漆漆的东西，杨柳心里大喜。

  “阿松，上树！”杨柳拍拍阿松的肩膀，指着树道。

  阿松应了一声，走到树边，抱着树干一步步往上爬，到树杈上坐下，连着摘了十几个橘子放在怀里，沿着树干又慢慢滑下来，递给杨柳。

  杨柳拨开一个橘子塞进嘴里，一股香甜味在嘴里弥漫，杨柳一阵满足，给阿松也递了几个橘子。

  接过橘子，阿松学着她的样子剥橘子，等皮剥完，阿松就将那橘子肉递给杨柳。

  瞅见他手里的东西，杨柳接过来往他嘴里塞进去，阿松慢慢咬着，被甜地咧嘴笑。

  第一百七十四章 饿

  “果然干旱的年雨水少水果就好吃。”杨柳感叹着，剥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

  刚说完，就见阿松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就瞅见他身子往前一扑，再爬起来时手里抓着一只芦花鸡。

  阿松抓着鸡翅膀走到杨柳身边，高兴地将那野鸡递到杨柳的跟前，杨柳高兴地伸手就想去抓，瞅见手里抓着的橘子，她又摇摇头，默默收回了手。

  “又没带打火石，有这鸡也没用啊。”杨柳颇为可惜地盯着眼前的猎物。

  听到她这话，阿松又低头去看那只野鸡，“那阿松把它放了？”“带回家去。”杨柳说着，摆摆手，刚想往山下走，肚子就又传来一阵咕噜声。

  橘子压根就没法塞肚子呀。

  杨柳的目光落在那只母野鸡上，突然想到什么，拍拍阿松的胳膊：“把它放了。”阿松“哦”了一声，松手，那只野鸡撒腿就跑，杨柳赶忙推了一下阿松，他会意就赶忙跟了上去，杨柳跟在他后头。

  两人越过灌木草丛，一路跟着那只鸡跑到，直到那鸡钻进一颗树洞里。

  “快试试能不能摸到鸡蛋！”杨柳赶忙提醒阿松。

  阿松将手伸进树洞里到处掏，再抽手出来，手上已经多了一颗蛋。

  瞅见这蛋，杨柳高兴地立马抓在自己手里，“再找找！”这一抹，阿松连着摸了四个野鸡蛋出来，再试了一会儿就摸不着了，阿松顺手将那只野鸡给抓出来，提着跟杨柳一块儿下山。

  两人走在路上，阿松扭头看向高兴的杨柳，也忍不住露出一抹纯真的笑容。

  回了家，杨柳就拿了房间点蜡烛的火折子吹着，在院子里以前用石头垒起来的小灶上点了火，将那野鸡蛋放在里头，用火烧了，觉得差不多熟了这才用树枝拨弄出来，递给阿松一个，自个儿抓了一个在手上揉搓着。

  咬了一口，那野鸡蛋又烫又软乎，杨柳吃得舌头都要吞下去了，再瞅向阿松，就见他吃得也香，当时就忍不住笑了。

  “这事可谁都不能告诉，知道不？”杨柳小声叮嘱。

  阿松用力点了头，继续吃野鸡蛋。

  杨柳安心了，将那几个野鸡蛋分着吃完了，这才将火给灭了，轻手轻脚地往北屋过去。

  刚关上堂屋的门要回自己屋子，就听到老太太小声道：“柳儿往后可咋办？”“娘你……”阿松还没说完，嘴巴就被杨柳给捂住了。

  他扭头去看向杨柳，见杨柳正警惕盯着房间门，他立马会意，紧紧抿了唇。

  “你娘家不行咱再想法子。”杨青山应道。

  这话刚一落下，老太太的声音就传来了：“还有啥法子？那家明明说好了要把房子卖给咱的，听说咱家没钱了又卖给别人！就不能等几天？”那大抵是因为人家知道申氏偷了她的钱的事儿了。

  杨柳无奈，没钱还真是寸步难行呀，谁知道她会阴沟里翻船嘛。

  “那也不能怪人家，咱们家也是真没钱了。”杨青山说着还叹了口气。

  老太太顿时就怒喝出声：“没钱就不能过日子了？我看村里人都知道咱家是啥光景了，这附近怕是没人能卖咱们房子了！想看我柳儿出丑！”瞅瞅，这就又在说她的事儿了。

  杨柳也不准备再听下去了，当下给阿松使了个手势让他先回家。

  阿松点了头，杨柳才放下手，两人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吃了几个野鸡蛋，这肚子也饱了，她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刚睡下没多久，外头就有鸡在呼喊，杨柳被喊起来，杨叶和孟氏就忙前忙后帮着杨柳收拾，杨柳总算是穿上一身绿色的嫁衣，头发还是老太太梳的。

  梳头时老太太还一个劲儿教杨柳一些礼节，杨柳听得云里雾里的。

  等收拾好了，屋子里陆陆续续就来了人坐着陪她。

  老太太一大早就端了一碗饺子过来，一瞅见那碗饺子，杨柳就吞了口水。

  用筷子夹起一个饺子往嘴里塞了，咬了一口，满嘴没熟的肉，她立马吐出来，“没煮熟，再拿去煮煮。”说完抬头看去，就见大家正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旁边的老太太摆弄着手，着急道：“柳儿啊，这饺子是不是生的？”杨柳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在众人审判的目光下找补：“生的！”“哎哟这就对嘛！”“都说生了，那定是要多生的。”众人嘀咕着，杨柳撇撇嘴，就再没吭声。

  这就是她的早饭，一口没吃的早饭。

  正听着她们无聊呢，就听到屋子里一个长辈扯了老太太的胳膊：“青山媳妇，你得哭嫁呀！”老太太被这么一提醒，想到自个儿宝贝闺女今天过了后就是别家的人了，这眼泪哗啦一下就掉下来了。

  小的小，老的老，顿时都哭成了一团，不仅哭，还得边哭边念叨，可把杨柳给吓着了。

  更让杨柳没想到的，是一批人哭累了，就会出去，紧接着下一批就会进来，继续对着杨柳干嚎。

  老太太差点就哭晕过去，杨柳帮着她顺背，想让她别哭了，想到原主的性格，杨柳果断选择闭嘴。

  中午她们出去吃完饭，杨柳还是没吃的。

  杨柳努力吞了几口口水就当吃过了，等酒席散了，她被盖上盖头，也不知道是由谁给背着进了一个娇子，从杨家的门摇出去，在村子里来回转悠着。

  饿了两顿，又被这么折腾，杨柳是又累又渴又饿，等娇子再次进杨家门，杨柳被抱出来，杨柳已经快饿晕过去了。

  再次躺到自己的床上，杨柳简直要留下幸福的眼泪，可是她悲哀地发现，她还是不能吃东西，也不能喝水。

  “柳儿啊，你再忍忍，一会儿去拜天地，晚上喝了合衾酒，你就能吃点东西了。”老太太瞅着杨柳都不吭声，赶忙应道。

  杨柳有气无力地抓住老太太的衣袖：“娘，我饿得不行了，你让我吃点东西吧？”“可不能胡说，得到晚上，这是习俗！”老太太口极硬应道，说完又心疼杨柳，赶忙应道：“好闺女，你再忍忍，就一下午了，啊？”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我们还没开始呢

  杨柳简直觉得自己在受刑，那一块盖头闷得她一点不透气。

  折磨啊！这太折磨人了！不行，这样的罪她一定不能遭第二次了！“哎哟吉时到了，快快，快去拜堂！”外头一个女人出来呼喊。

  杨柳就感觉自己被老太太拽着头重脚轻的就往外走，到一个蒲团面前，杨柳自然就跪了下来，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上。

  她刚要去扶着蒲团，手心就被塞进来一个油纸包的东西，隔着油纸还能摸到是热的。

  手抓住那件绿色的嫁衣，将那油纸包往袖子里一滑，乖乖跟着那主持的人吩咐行动。

  好不容易都拜完了，杨柳就被拽着过了火盆，老太太再次将杨柳送到房间。

  “哎哟，可算是弄完了！”房间女人道。

  杨柳心里一喜，就听老太太道：“辛苦大家伙儿了，都坐坐。”摸了一把自己的袖子，杨柳眼珠子滴溜溜直转。

  这要是她们坐下来，阿松好不容易塞给她吃的东西不就只能藏在她的袖子里了？不行不行！“你们都出去歇着吧，我困了想睡会儿。”杨柳的声音从红盖头底下传来。

  老太太拒绝的声音立刻传来：“这可咋成？今儿是你的好日子！”哪儿好了？明明是受难日！杨柳咳嗽一声，立马板起脸，声音清脆道：“我累了，就要睡觉。”“哎哟，哪儿有新娘子成亲当天睡觉的？”不高兴的语气。

  “不过这事儿都弄完了，她也是真累着了，咱们出去歇着呗。”“我看他们都在外头押大小，咱们也出去瞅瞅呗？”那些村里的女人叽叽喳喳的，老太太就帮着劝说了两句让她们都出去。

  把她们送到门口，老太太就对着杨柳道：“柳儿，你好好睡啊，有事娘来喊你。”“行了行了，快走吧。”杨柳说着就站起身，快步走到门边，将门关上落了栓子，又走到打开的窗户边，将窗户给关上了。

  这屋子没人了，杨柳一把将盖头揭开，大口呼吸着，快步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就将衣袖里那油纸包的东西拿出来，剥开，里面竟是是一只小小的烤鸡。

  那股子肉香味往鼻子里飘，杨柳大大吞了口水，肚子也一个劲儿“咕噜”。

  杨柳再也忍不住了，对着那鸡就咬了一大口。

  嗯，味道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