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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吃饱。”阿松安安静静道。

  被抢白了，老太太更气了，抓了木瓢就要去敲阿松，阿松单手抓住那瓢，鼓着腮帮子瞅着老太太。

  老太太抽了好几回，都没动。

  “不许打我的头！我要生气了！”“闹腾啥？”杨青山不耐烦呵斥。

  老太太只得放开那瓢，手指着阿松，朝着杨青山嚷嚷：“咱家哪儿那多粮食给他吃饱？每顿吃多少都是有定数的，得按人头分，要不年底咱们喝西北风哪？”“咱家每顿每人多少饭可都是娘分配的，他现在都吃完了，这不是对娘不服气吗？”申氏赶忙插嘴。

  有人帮着说话，老太太气势也更足了，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阿松。

  她刚刚可是瞅见柳儿要给他分吃的呐，柳儿都没给她这个娘吃的。

  这么一想，心里就更酸了。

  杨青山也扭头瞅了眼阿松，想到他那天干活的情景，心里直叹气。

  这就是个光能吃不能干活的主啊，还不懂事……“往后还是多煮点，等老大回来，咱们这日子也就好了。”杨青山规劝着。

  郑氏眸子闪了闪，低下头，手紧紧捏着大腿的肉。

  “行了，我吃不完，谁想要自己来舀了吃。”杨柳打断几人，将那一大汤碗玉米糊糊往中间推。

  餐桌前的人齐齐瞅过来，不敢置信盯着杨柳。

  “柳儿啊，你……你这还没吃呢？”老太太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问杨柳。

  杨柳皱了眉头，“不想吃。”这玉米糊糊太难吃了，她吞不下去，宁愿饿着，还能减减肥。

  “咋……你不舒坦？要不娘给你煮碗精米粥吃？”老太太顺着坐下来，抓住杨柳的手，小心翼翼问她。

  瞅着老太太这担忧的神情，杨柳心里满满的负罪感。

  这老太太虽说奇葩，可对她是真好啊真好……“娘，我不喜欢吃玉米糊糊，以后都煮饭吃吧。”杨柳皱了眉头提意见。

  “这……”老太太迟疑了，扭头去看杨青山。

  家里是个啥条件柳儿不知道，这顿顿玉米糊糊都不能让大家吃饱呢，哪儿能顿顿吃饭？瞧出来她的为难，杨柳当下就道：“我每天会买米回来。”按照现在的势头，每天卖了东西正好买米背回家。

  再吃玉米糊糊，她怕是都要成玉米了。

  “柳儿，你哪儿来那多铜板？”申氏眼睛发亮地凑过来。

  她可早就想问了，一直被堵着也没坑声，好不容易才有了机会。

  “挣的。”杨柳道。

  申氏眼睛更亮了，“咋挣的？三婶也帮你呗，还能挣更多！”杨柳也跟着朝申氏凑近了些，盯着她，认真道：“你猜。”这种东西可没啥技术含量，越少人知道越好，传出去了她还咋挣钱？“咱们可还没分家呢，柳儿你挣的钱也都是公中的，都是一家人咋还瞒着咱们呢？”申氏颇不高兴。

  这话没明着说，可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让她把钱拿出来？杨柳深深瞅了眼申氏，之前可没瞅出来她这会算计呢。

  老太太心里也别扭了，自个儿闺女有点私房钱也没啥，还是自个儿挣的，可到底没分家，这要是不把她钱拿了，往后几个儿子儿媳还咋管呢？郑氏这会儿也抬起头，瞅了眼杨柳，随即拉了一把申氏，笑呵呵道：“三弟妹，柳儿不愿意说就不说吧，左右也是她挣的，以后她还得管咱们的饭呢。”这话可是说到老太太的心坎里了，抬头就瞅了眼郑氏，心里对郑氏的不满消散了不少。

  还是大房媳妇懂事，明理。

  “那可不成，家里啥花销不要钱的？她这样不是吃公中攒私房吗？都这样，咱们这公中哪儿还有钱，是吧爹？”申氏扭头去问杨青山。

  杨青山放下手里的筷子，将目光落到杨柳身上。

  咳嗽了一声，才问道：“柳儿啊，你这钱……要不给你娘放着？”“老头子！”老太太不满地大声喊他。

  杨柳抓了下自己的衣服，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生活真特么不容易啊。

  到手的几个子儿还没捂热乎呢，就要飞走了，心塞塞。

  第三十六章 我帮你洗头

  不过要是真不给钱也说不过去，毕竟还在这个家里住着，一时也不能出去。

  杨柳心里盘算了一会儿，将怀里的铜板都给掏了出来，递到老太太的怀里，对老太太道：“娘你收着吧，以后咱们家要顿顿吃白米饭。”老太太双手捧着这二百多个铜板，瞅瞅杨柳，又去瞅其他人。

  偷偷凑到杨柳耳边低声道：“乖闺女，这些钱我帮你置办嫁妆去，让你风风光光嫁出去，别气了啊。”气……嗯她好像需要生气呀。

  杨柳回过声，对着申氏冷哼一声，起身往自己房间走，进了屋子立马将房门给关了起来。

  杨柳在屋子里转悠，做了一套广播体操，外面的老太太才敲了门进来宽慰她，还端了一碗手擀面进来，杨柳也就顺坡下驴了。

  主屋里。

  杨青山抽了好几口烟，发现阿松还坐着低头剥花生，他心里更是不喜。

  “你家在哪儿？”“在这儿。”阿松乖巧应答。

  娘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杨青山又抽了口旱烟，平静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道：“你家里还有啥人？”“有娘，有我。”阿松理所当然地回答着，将剥开的那粒饱满的花生米摊开放在掌心，仔细观察着。

  杨青山知道自己再问下去也没啥结果，无奈探口气，对阿松摆摆手：“去玩吧。”阿松高兴起身，朝着杨柳的屋子跑去。

  瞅着他的背影，杨青山摇头叹气。

  这个傻子，往后柳儿可咋办……哎……阿松跳到杨柳的房间，也不顾老太太在，高兴地冲到杨柳的身边，伸出带有薄茧的手掌给杨柳看：“娘，这颗花生米最大！”杨柳伸头去看，那花生米果然又大又饱满，“阿松真厉害。”“给娘吃！”阿松说着，就将花生米塞进杨柳的嘴里。

  在杨柳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就已经收回了手，高兴地又掏了一节花生坐到凳子上剥了起来。

  杨柳慢悠悠嚼着，扭头就瞅见老太太正扣着头皮，双眼怒火熊熊燃烧。

  “你头痒啊？”杨柳问道。

  被杨柳这么一提醒，老太太才发现自己头是真的痒，便应了：“这几天没洗头了，痒。”说着，又狠狠瞪了对面的阿松，瞅着他还在剥花生，心里更气了。

  个傻子，祖坟冒青烟了能娶到她家柳儿！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走，我帮你洗头。”杨柳说着，站起身就去拉老太太。

  老太太脸上满是惊恐，紧紧盯着杨柳，抓着杨柳的手都在颤抖。

  下意识去摸杨柳的头，声音带了哭腔：“柳……柳儿我……你咋了……别吓娘啊……”杨柳：“你是不是不乐意啊？”瞅着杨柳生气了，老太太赶忙找补：“乐……乐意……”“那就走。”杨柳说着，霸气地拉起老太太，往院子里走。

  杨柳端了个木盆，从灶台往木盆里舀了水，调好温度，端到院子里，让老太太蹲下来，解开头发，她又进了屋子拿了洗涤剂，用毛巾淌水往老太太的头上淋。

  老太太的头发有些稀疏，没两下就整个打湿了。

  杨柳倒了洗涤剂到她头上，用手帮她搓洗着。

  左搓搓右搓搓，手上起了一些泡沫，不算多。

  老太太全身僵硬，脖子往前伸得直直的，闭着眼，双手紧紧抱着自个儿的膝盖。

  搓洗了一遍，又用清水冲洗了一遍，那头花白的头发就已经洗干净了。

  杨柳拿了个布巾罩在老太太的头上，一顿揉搓，没一会儿，头发上的明水就被布巾给吸干了。

  “还痒不？”杨柳问道。

  老太太披散着头发，乖乖坐在院子的小板凳上，摇摇头，声音哽咽：“不……不痒了……”“往后你就用这个洗涤剂洗澡洗头，也能洗牙，比咱们那粗盐洗得干净。”杨柳坐到老太太身边，指着用竹节装着的洗涤剂。

  老太太红着眼眶点头，用慈爱的目光瞅着杨柳，整个人都显得娇小了。

  “柳儿……我柳儿长大了……都帮娘洗头了……呜呜呜……”说着说着，老太太就开始哭出来，瘦小的肩膀一颤一颤的。

  杨柳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这……她不就是帮着洗个头吗，至于哭么？废物原主哟，你到底是给你爹娘下了啥蛊哟，这么作他们还一心一意疼你?正想着，老太太一把扑进杨柳的怀里，脸盖在杨柳的大腿上嚎啕大哭。

  杨柳：“……”这么夸张的吗？她伸手盖在老太太的背上，这才发现这老太太瘦得只剩下骨头了。

  心里一软，她抿了抿唇。

  这强势蛮不讲理的老太太，也是这么瘦弱呢。

  “好了，别哭了。”“娘……娘这是高兴的呜呜呜……”老太太瓮声翁气说着，还在杨柳的衣服上蹭了下。

  感受到裤子布料上的粘腻，杨柳背都绷直了。

  这……这是眼泪还是鼻涕？“我柳儿……我柳儿就是最好的……呜呜……我明儿就要让村里那些碎嘴的婆娘知道我柳儿还给我洗头了……呜呜呜……”老太太哭得一抽一抽的，声音也断断续续。

  杨柳：“……”那些嘴碎的人说的怕是对的，老太太您怕是有点不对劲。

  “我柳儿长得好看……又聪明……又……又孝顺……呜呜呜……”“您的良心不会痛吗？”杨柳问道。

  老太太侧过头，红着眼睛瞅着她：“啥？”杨柳一把将老太太的头按回去，冷漠脸：“没啥，您继续哭吧。”“娘……娘是真高兴啊柳儿，你都给娘洗头了……娘死也乐意了……呜呜呜……死也乐意了……”杨柳一巴掌打在自己的额头，老天啊，你为啥要让我承担如此厚重的感情？我要是离开这个地方是不是要天打雷劈呀？“娘，我又剥出一颗大的花生米了，给你吃！”阿松高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等杨柳扭头看过去，怀里的老太太猛地坐直了身子，一把将杨柳抱进怀里，如同一个护着小鸡仔的老母鸡般恶狠狠吼阿松：“不许你抢我柳儿！”这可是她宝贝了多少年的丫头，是要嫁进有钱人家享福的，咋能让这傻子占了便宜？！

  第三十七章 太包子了

  阿松拉着杨柳的胳膊，倔强得瞅着老太太，一老一少两人你拉扯一下，我拉扯一下，把杨柳晃来晃去。

  这……莫不是她被争抢了？杨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瞅瞅披着灰白头发的老太太，再瞅瞅绷着下巴的阿松，心里竟然有一瞬间的小窃喜。

  她竟然也有这么一天啊，这就是被偏爱的感觉啊，真是美好。

  被两人摇来摇去，听着两人如同两个孩子般的争吵，杨柳极力克制自己上扬的唇角。

  “奶，我二姐，二姐病倒了！”小贤从西边屋子冲出来，着急忙慌喊了老太太。

  老太太手下一顿，气呼呼松开杨柳，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又是咋了？一天天的没个省心的！”“发热了，身上烫人，还在说胡话，您去看看吧？”说着，小贤已经上前，小小的手抓住老太太的胳膊，带着往西厢房拖。

  瞅着是孙子，老太太也没多说啥，嘴里絮叨着，人已经朝着西厢房去了。

  杨柳皱了眉头，莫不是今儿给吓着了？心里记挂着，拍拍阿松的胳膊，对他道：“松开娘。”阿松乖巧应了一声，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站起身，去扶想起身的杨柳。

  在阿松的搀扶下，杨柳跟着站起了身，正要往西厢房走，东厢房的郑氏带着杨白雪出来了。

  瞅见杨柳，郑氏露出一个亲热的笑：“柳儿在院子里呢？”“嗯，大嫂这是要干啥去？”杨柳问道。

  郑氏摸了一把梳得整齐的发髻，应道：“刚在屋子里听说叶子病了，我们想去瞅瞅。”说着，人已经上前，一把挽住杨柳的胳膊，杨柳刚想要不要抽出来时，手心就被塞了个什么东西。

  她低头看去，一朵精致的红色头花。

  “白雪的舅舅去了外地，给她带的，她自个儿一直没戴过，我瞅着样式好看，配你。”郑氏说话慢，声音里还带着笑意，听着就让人舒服。

  杨柳刚想说话，另外一边胳膊就被阿松抓住了，她扭头看去，就见阿松紧紧盯着郑氏不松手。

  杨柳好笑，正要说话，就听郑氏道：“柳儿啊，你成亲定是要好好装扮的，我那儿还有前些日子别人送的一匹布，到时候给你做身漂亮衣服。”一个穷得连饭都吃不上的人家，竟然还有这么多好东西？杨柳心里琢磨着，扭头看了眼白雪，见她勉强扯了个讨好的笑，明白这是她们对她释放善意，要是不收着，她们怕是要多想。

  将头花放进怀里，抬腿就往前走。

  郑氏松了口气，跟着杨柳一块儿进了二房的房间。

  “娘，您就给叶子请个大夫吧？她……她要烧傻了……”孟氏哽咽求着，拿了帕子抹了一把眼泪。

  杨柳顺着她看过去，木板床上笔挺地躺着杨叶，双眼紧闭，浑身哆嗦着，一直有呢喃的声音。

  “哎哟，一个丫头片子还想花钱请大夫？你以为咱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哟？”申氏“切”了一声，嘲讽道。

  杨柳眯了眼，瞅向申氏。

  这人是真欠揍，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孩子她婶儿，叶子可是你看着长大的……”孟氏睁着通红的双眼，悲愤道。

  申氏双手往腰上一撑，又扯了嗓子嚷嚷：“咱家穷得叮当响，又得供大房读书，柳儿成亲得花钱，你还想着拿钱给这赔钱货请大夫？咱一家喝西北风啊？”孟氏被说得心里一阵委屈，也说不出话了，没憋住，眼眶里的泪珠子滚滚落下。

  杨柳心里叹了口气，这孟氏也太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