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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抹了把额头上急出来的汗,长舒一口气,“突然晕倒了,把我们给吓得,使劲掐人中才掐醒,这阵老李老刘他们给送回去了。”
季清紧紧抱着必旺,不悦的目光扫向其他几个孩子,声音沉沉:“怎么回事?”
家旺紧紧咬着嘴唇,不吭声。
盼娣垂着头,绞着手指。
就连一向最伶牙俐齿藏不住话的招娣也眼珠子转来转去,不敢与季清对视。
“说!”陈青岩脸色紧绷,锐利的视线在几个孩子身上一一扫过,“家旺,你说,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平日里陈青岩很少黑脸,所以他一凶起来,孩子们皆是怕得牙关打颤。
家旺吞咽了一口口水,才慢吞吞说:“奶突然跑来,问我们娘去哪了,还骂我吃里扒外,招娣说娘最好,家旺跟着重复了一遍,就被奶打了……”
“没了?”
“奶打的必旺哇哇直哭,我看不下去,就拿榔头打了奶,没一会儿,奶就晕了。”家旺声音哽咽起来。
纵使他脑子灵主意多,也没遇到过今天这种场面,他虽然不后悔替必旺出头,但他还是很后怕,怕是自己把奶打晕的。
这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队长怕陈青岩再迁怒家旺,忙替家旺说话:“老太太不是你打晕的,你没多少力气,再说打的也是后背,她是打了必旺,大家数落她,她一时间急火攻心,气晕的。”
盼娣啜泣着突然出声,“奶还冤枉我们,说我们偷了她的钱,要打死我们!”
季清与陈青岩交换了个原来如此的眼神,皆明白老太太应该是找不到那三千五了,所以才上演了这么一出。
“娘,疼疼。”在季清怀里窝了一会儿,必旺啜泣着发出微弱的声音。
“娘给小宝吹吹,吹吹就不疼了。”季清心疼得不行,对着小旺的脑袋温柔地吹了几口气,看向陈青岩,“咱们带小旺去找余大夫看下吧。”
“嗯。”
陈青岩要抱必旺,必旺不让陈青岩抱,头埋在季清怀里,小手紧紧抓着季清的衣襟,盼娣、招娣、家旺跟在两人后面,亦步亦趋地走着。
到了余大夫家,三个孩子在屋子外面站着,余大夫给必旺检查身体。
前面必旺穿着衣服还没看出来,这会余大夫把必旺衣服脱了,季清才看到,小旺瘦瘦白白的小胳膊上肩膀上全是淤青。
淤青的旁边,还有几处掐痕。
“我的天爷,这怎么弄的啊。”余大夫目光不善地扫过季清和陈青岩,“小娃娃细皮嫩肉的,怎么下这么狠的手。”
“大夫你开点药吧。”季清一双眼睛泛着红,头也不转地对陈青岩说,“我要去找老太太,你去吗?”
陈青岩:“……”
“你还是别去了,有你在我反而不好发威。你就在这里照顾必旺吧,等会直接带必旺回家。”
季清说完就要走,陈青岩一把拉住了季清的胳膊。
季清背对着陈青岩,声音平静,冷漠:“你放心,我不会把老太太怎么样的,我就是去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能对孩子们动手。你若是不放心的话,队长陪我一起去。”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队长光是看着,就觉得陈青岩夹在中间实在难做人。
不过这老太太也真是的,对大人不满向大人开炮嘛,把三岁的小娃娃打成这样作甚!这幸好都是皮外伤,要是打出个好歹,估计季清得拼命!
“就是,青岩你还是别去了,你去了老太太更不饶人,让季清去吧,去跟老太太好好说一下,以后不能再打孩子。”
余大夫拿着吊瓶和针头,也开口:“我要给孩子输液,你们来个人,把孩子抱住。”
陈青岩叹了口气,松开季清过去把必旺抱在怀里。
“你们去吧。”他没看季清,垂着眼说。
季清知道她提出现在去找老太太算账,陈青岩肯定心里不舒服,但她等不了,必旺被打的一块青一块紫的,她忍不下这口气。
此时此刻,老太太正在堂屋的炕上躺着,长舌妇张翠琴坐在炕边上,使劲数落季清。还有几个闻讯而来的老太婆,坐着的,站着的,都在劝老太太看开。
季清走进陈家,二话不说直接进堂屋。
“啊,来了!”老太婆们讶异地看着季清,又去看老太太。
季清漠然,“都给我出去。”
没有人动。
她抓起炉子上的烧火棍,对着炉子狠狠砸下去,“都出去,没听见吗!”
看着她这幅母夜叉一样的行径,老太婆们再不敢多停留,纷纷溜走,张翠琴看不得季清这样耍威风,跳下炕与季清对视。
季清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张翠琴莫名害怕,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也离开了。
老太太看到季清,眼睛都瞪直了,“是不是你,我的钱是不是你偷走的!你这个小偷,坏分子,把我的钱交出来!”
季清嗤笑一声:“你的钱?你哪来的钱?你挣过钱吗?”
“我……我儿子给我的!”
“那是他给我们家用的。”季清环视一圈,冷冰冰道:“咱们算笔账吧,一个季度三百,一年一千二,十年一万二。陈青岩要养父母,养老婆,养四个孩子,这份钱一分为七,一人就是一千七,你跟陈青岩他爹顶破天三千五,剩下的,都是我跟孩子们的。”
陈老太虽然不识字,但算数还行,尤其这些年把那些钱翻来覆去地数,她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季清的意思。
“不是这么算的!”
“一万二减去三千五,还剩八千五。也就是说,你得把陈青岩挣来的钱,给我分八千五才合适。谁偷你的钱,那本来就不是你的钱!”季清咬牙,想到她之前还想着给老太太分钱,她就后悔!
老太太愣了下,彻底反应过来,原来钱真的是被季清拿走的!
她刚要发作,季清却话锋一转,“还有这房子,是拿陈青岩的钱盖的,你们住在他的房子里耀武扬威,他一家子却在外面借房子住。凭什么!”
“这……这是……”
“现在就给我搬出去,你和老大都搬出去,我不会再忍下去了,我们要回来住。”
第78章 你一个人,看什么呢
“这是我儿子的房子,我就要住这里!”老太太下了炕,推着季清往外走,“你出去,我的房子不要你!走!你给我走!”
季清抓住老太太的手一拉,老太太整个人就被丢出了门外。
“干啥呢,这是干啥呢!”村支书赶来,扶住了差点跌倒的老太太。
方才队长来的时候,季清就让队长派人去叫村委会的人,村支书一听是季清让来叫的,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老太太跑到山根打孩子的事已经传开了,村支书知道,季清肯定是来讨公道的。
哎!
陈家这一家子,就不能消停点嘛!
季清站在堂屋的门槛上,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一圈人,掷地有声地说:“这是陈青岩的房子,今天我要收回这个房子,陈家的老大、陈家老太太,都给我搬出去,不许在这房子里住。”
老太太气得打摆子,“老二呢,这个不孝子呢,还没见过把爹娘往外赶的,把他给我叫来,我要当面问问他,管不管他这个儿媳妇,无法无天了还!”
“陈青岩不会来的。”季清朝队长看了眼,“你把必旺打的浑身是伤,陈青岩这会正抱着必旺让余大夫治病呢。”
队长轻咳一声,证明:“没错,必旺身上确实很多伤。有些是打的,有些是掐的。”
此话一出,连村支书都皱着眉头向老太太看去。
对一个三岁小娃,下这么狠的手?
老太太看大家都瞅她,索性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哭,“没法活了啊,没活路了,老天爷啊,你怎么不降个雷劈死我啊!”
季清对这一套说辞早已经免疫,她翻了个白眼,进堂屋把老太太摆在桌上的一堆茶缸子茶叶罐子镜子等等一股脑抱进怀里,走到院子里丢给哭喊的老太太。
“这里是我家,要哭出去哭。”
“啊!”老太太发疯一样朝着季清扑过去,被其他人拉住,她一脸青筋地怒吼,“你杀死我好了,你杀死我吧!”
村支书为难地看着季清,劝道:“青岩媳妇,咱们做事不要这么绝,就算这房子是你们的,你们也得养老啊。”
季清冷笑:“这话说的也没错,那就把老大家的东西丢出去吧,陈青岩和老大只是兄弟而已,没必要让他白白住着,而且,老太太三个儿子,我们养四个月,剩下的时间,她不能住在这里,要搬出去找老大和他的老三。”
村支书警惕地看着季清,这女人,怎么脑瓜子这么灵,堵得他都没话说。
关键是,她说的这话挑不出毛病!
“三个儿子轮流养老,合情合理,没什么问题。”意识到自己争不过季清,村支书不再徇私,实话实说。
老太太听得人都傻了,老三,也就是她的东东,人都要被送劳改农场去呢,她上哪儿找着养老去!
她不能搬走,绝对不能搬走。
“你别做梦了,我不会搬走的。”老太太也不哭了,瞪着眼睛与季清对峙,“以前的事就算了,钱我也不跟你要了,这房子,我是一定要住的!”
没了房子,她的东东到时候连媳妇都娶不上!
“呵,我看你终于知道,陈青岩平日里有多老实了吧。他那么良善敦厚,你们就踩着他的头,欺负他的媳妇孩子,拿着他的血汗钱乱花。”
季清说完,顿了下,才看向村支书,“我可以让她住,以后都不会赶她走,前提是她不再对我的孩子们动手,不再找陈青岩麻烦。”
村支书看季清退让了一步,很是欣慰:“好!”
季清看着坐在地上一脸不服气的老太太,直截了当道:“口说无凭,写个承诺书吧。以后我和陈青岩还是会养老,每月老大给多少钱,我们就给多少钱,米面油和钱,不会少了二老。但若是他们再跑来干扰我们的生活,他们就从这院房子里出去,我们跟陈家彻底断绝关系。”
“我看行。”村支书拉着老太太起来,“陈老太,你不用搬走了。”
很快,村支书就叫人写好了承诺书,让季清和老太太指头上抹红泥,在承诺书上按上手印。
老太太这回是真蔫了,陈青岩一直没出现,她一颗心拔凉拔凉的,知道这肯定也是陈青岩的意思。
她再闹事,以后他就不给她养老了。
不孝子!
……
余大夫家。
必旺手背上扎着针,陈青岩把他放在炕上,小声地哼着歌哄着,他哭了一会累了,攥着小拳头闭着眼睛睡着了。
家旺站在火炉前,胆怯地看着陈青岩。
他这会冷静下来了,大脑又开始飞速转动,思索在此情此景之下,怎么做才是最合适的。
想了一会儿,他出声认错:“我错了,爹。”
陈青岩瞥了家旺一眼,没表态。
家旺捏着手指,小声说:“有爹在,真好。”
陈青岩:“嗯?”
家旺:“去年三月份,倒春寒的时候,必旺着了凉发了高烧,娘要送必旺看大夫,奶不给送。当时必旺人都烧傻了,嘴里说胡话,差点没救下来。”
陈青岩:“……”
家旺:“娘当时也发烧了,奶说是娘传染给必旺的,不让娘接触必旺,把必旺关在堂屋里,娘气得直哭,嗓子都哭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