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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北漠秋晨,万物凋零。
楼兰寝宫,一室旖旎还未散去。
“天涯哥。”
雪沁慵懒从榻间撑起,被爱过整夜的身子还甚是酸软:“你怎起的这般早。”
氤氲色阴影笼罩在房内,男人背影宛若磅礴山壁,仅是侧颜也棱角分明:“醒了?”
他斟满杯茶,动作不紧不慢:“公主昨晚还满意吗?”
“这....”雪沁想起昨夜疯狂,脸颊不禁微烫:“嫁给天涯哥,沁儿很满意。”
“哦?”男人眼中闪过道精光,轻笑:“那我再送公主份大礼,如何?”
“大礼?”雪沁还想说什么,他已站起身,伸手缓缓拉开房门,呼啸吹过的微风撩起几丝发梢。
孟天涯没有看她,瞭望着前方景色,阳光折射的眼底却不带一丝温度。
“天涯哥?!”她没来由的害怕。
“公主,好好享受,这份大礼。”
刹那,两名身穿铠甲的士兵突然闯入屋内,他踏出房门,像是听不见她的尖叫。
“你们是谁?要做什么?”她拼命挣扎,却被像畜生般拖出房门,直喜服都泥泞破烂。
士兵一把提起她脑袋,狞笑:“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火,通天的大火,戳进雪沁眼眸里,烧得楼兰哀绝震天。
宫人们四处逃散,盛国士兵仿佛从地狱里钻出的恶魔,手提长刀随意拎起个人便直捅入腹中。
那些被鲜血浸湿的脸,在疯狂发笑,地上丢弃着认不出部位的残肢,将土壤也染作红褐色。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雪沁身子抖得像筛子,想要摆脱士兵,可鼻腔中血腥味却浓到几欲作呕!
“啊....!”一个女人凄厉的哭喊,狼狈的跪在一群盛国士兵中间,死命护住自己孩子。
“公主!救救我孩子吧!求你救救他吧!他才七岁啊!””
“不!不!!”她撕心裂肺的尖叫,撞开士兵要冲去救人,可不知谁一脚将她踹进泥里,弄得喜袍也污迹斑驳。
她瞪着血红的眼睛,杀戮几乎模糊了视线,却恍惚又看见了男人的深情浅笑。
“沁儿,我爱你,今生,我只愿娶你一人为妻。”
“沁儿,你和楼兰族人,我必好好珍重,永世不弃。”
“耶加·雪沁。”一把蟒纹玄铁刀不知从何处,猛地对准她眉心。
孟天涯骑在马背上,浑身震慑之气仿佛君临天下,淡漠如冰:“楼兰十万大军,已被我一夜屠尽,这仗,你降还是不降?”
雪沁缓缓抬头死盯着那男人,苍白的手掌一把抓住长刀,鲜红嫁衣好似从地缝涌出的血水:“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荒凉的战场上无人应答,可一个带着余温的东西,已轱辘轱辘滚到脚边。
她哆嗦的嘴唇打颤,梗住脖子缓缓低下头,竟是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正睁眼看着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哗!”一盆冰水从天而降,雪沁一个激灵,还以为困在梦魇。
“还有闲心睡觉!看来公主是皮痒痒!”牢头往地上呸了口浓痰,操起鞭子狠狠挥起。
“噼啪”刺骨的疼痛钻入皮肉,雪沁咬牙抬头,眼前这千篇一律的阴翳,还是那座盛国天牢。
不是梦,她,不在梦里。
“公主,您也真够皮厚,几顿鞭子也撬不开您的嘴!”
说完,牢头牟足了劲又是一鞭!
这是她来盛国天牢第三天,也是孟天涯,将楼兰灭国两个月后。
他们将她送来了长安,不分日夜的严刑拷打,如今还会活着,只因为世上只有她知道,楼兰名誉天下的宝藏—奥古,究竟在哪。
传说,只要得到这东西,便能起死回生,长生不老,满足一切贪念。
而孟天涯,也就是为了这东西,才骗得她楼兰,国破家亡。
鞭子下去就是皮开肉绽,雪沁眼中闪过丝恨意,咬紧牙关死也不肯发出声音。
外面突然传进一阵脚步声,年轻的狱卒闯进来,鬼鬼祟祟的凑到那牢头耳边。
“哈,有趣。”牢头狞笑着瞪她一眼,挥手招呼:“咱们走!”
狱卒们当真三五成群的离开,她疑惑蹙眉,可随即扬风走入的男人,身上戾气几乎刺痛她眼睛。
雪沁来不及反应,脖子已被只大手锢住,伴随窒息的眩晕感,她又落入那双阴翳瞳孔里。
“珊珊看不见了!”孟天涯微颤的身躯仿佛愤怒到极点,手背青筋也根根暴起,嘶吼响彻整座牢笼:“珊珊的眼睛!被你刺瞎了!”
第2章
丝丝寒风从刑房缝隙里吹进,宛若鬼怪哀怨血泣。
雪沁涨红张脸,艰难看向眼前暴怒的男人,胸口竟然还有一丝疼痛。
“我没日没夜的带她赶回长安救治!却还是被御医确诊失明!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是你这蛇蝎心肠的妖女!”
孟天涯像头昂扬的雄狮,咬牙切齿的咆哮声振聋发聩,一双利眼能将人焚烧殆尽。
雪沁说不出话,心脏仿佛也被双大手狠狠掐住,烂得血肉模糊。
“珊珊自小凄苦!好不容易才遇见我!你怎就忍心让她再无光明!”
孟天涯说得义愤填膺,仿佛只恨此刻还不能要她命。
雪沁觉得好笑,身体仿佛漏了个大洞,灌进来的风吹得撕心裂肺。
窒息间回想起楼兰覆灭那日,沐珊珊穿着件粉色轻纱裙,梨花带雨的扑进男人怀里,连她看了都觉得心疼。
只可惜,后来说出的话,却令她当场提起长枪,誓要取这两人首级。
若不是男人挥手一挡,恐怕现在,伤得何止是双眼睛。
孟天涯猛地松开手,她垂下脑袋剧烈咳嗽,肺中拼命地呼吸新鲜空气,眼眶也涨得发红。
男人厌弃着看她了眼,捏紧拳头便暗自背过身去,浑厚的声音夹杂丝怨恨:“你何其歹毒!为泄愤就去伤及无辜!”
“无辜.....”她临界死亡回来,胸膛还剧烈起伏,埋头呵呵发笑的声音,在刑房中传出阵回响。
“我死去的楼兰百姓不无辜,我牺牲的楼兰战士不无辜,不过拿掉你那小情人一双眼睛,你却告诉我,这是无辜.....”
“两者不可相提并论!”孟天涯回头瞪向她,似要用眼神将她凌迟。
雪沁深吸口气,像是这样就能让自己心脏迟钝一些,嘴角依旧挂着揶揄:“怎么?你骗我真心,骗我洞房花烛时,怎么不曾想,两究竟能不能相提并论!”
她空洞的笑,犹如拼命要把泪水咽回去。
当初沐珊珊说的话,就是这惊天骗局的真相!
孟天涯先是佯装受伤被她相救,再是费尽心机引她动情,为的就是在成亲第二日,将楼兰一网打尽!
“骗你又如何?兵不厌诈!输了就是你的命!”孟天涯回过身,眼眸中像是闪过什么,可很快便被淹没在漆黑瞳孔中。
“但你要报复,要怨恨,就都冲着我来,与她无关!”
“兵不厌诈.....与她无关....”雪沁细嚼这几字,尝出其中宠溺还觉得胸口一刺。
“孟天涯,”雪沁宛若听见自己喉咙里,血淋淋的声音。
她勾起抹浅笑,苍白的脸上近乎透明,神色中带着蚀骨的恨意。
“既然楼兰被灭是我的命!那沐珊珊眼睛被我所毁!也是她的命!是你作恶多端的报应!”
“【创建和谐家园】!”孟天涯抬手便是一巴掌,打得雪沁嘴角渗血,脸上红肿斑驳。
“呵,怒了?”雪沁痴痴笑起来,可脸上分明是对生死的倦意:“你越是愤怒,我越是高兴,你越是痛苦!我就越是快意!”
他微眯起眸子,脸色肃杀得可怖,浑身煞气仿若利箭般夺人性命:“好,好得很!那你可别后悔!”
话毕,孟天涯不再看她一眼,偏过头大步走出刑房,直到连脚步声都消失无踪。
牢头很快就回来,押解着她送回牢房,可不消几个时辰,却又集体出现,不言不语的架起她来到刑房。
雪沁本以为又是鞭挞拷问,可直到狱卒拿出把小刀比在自己手腕,她才终于反应过来,声嘶力竭的挣扎尖叫。
“不!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凄厉嘶吼在天牢中盘旋,雪沁惊恐的躲避,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孟将军说了,你瞎了沐姑娘一双眼睛,就还她一双手筋,天经地义。”那狱卒显然怕麻烦,招呼着兄弟们将她按牢实。
“不!不可以!求你们!不可以!”她终于哭出声音,呜咽的像只小兽。
“得了,冤有头债有主,我手快一些,你也少受点苦。”狱卒说完,刀扎入雪沁皮里。
一阵尖锐的冰冷猛烈席卷过全身,她清晰看见自己筋脉在鲜血中一根一根断裂崩坏,剧烈的痛楚令神志几乎昏死过去。
“天涯....孟天涯.....”失血似乎也迷离了瞳孔,她瘫倒在地死去活来,鲜血浸染满整件衣衫。
“孟天涯......孟天涯!!”雪沁声音肝肠寸断,肆意的眼泪不受控制坠落,却还在叫着那人名字。
这是双曾经能将四十九套红缨枪法玩到出神入化的手,这是双自幼在沙场上迎敌无数的手掌,你何其狠心!
第3章
雪沁坐在牢房枯草堆中,抱紧自己双腿,对塞来的冷饭视而不见。
“耶加·雪沁!”狱卒拿着大把钥匙,叮铃啷当的过来将门打开:“赶紧,出来!”
她麻木的抬头看了眼,并不反抗,用手肘支撑着踉跄站起身子。
这是在天牢的第四个月。
那日狱卒简单给手包扎后,便又将她丢回牢房,从此再没见过孟天涯。
她也再没说过话。
“疯婆子!又不吃饭!”狱卒瞧了眼地上碗筷,一脚踹翻,连吐两口唾沫骂道:“迟早饿死你!”
雪沁面无表情,顺从着往外踱步,连眼皮子都没抬过。
“呵,今天审你的可是大人物。”穿过天牢阴暗的走道,狱卒冷笑:“我看你还能不能继续装哑巴!”
说完,还未等她站稳,那人已从身后猛地狠推了把,脚步跨入大厅。
刺眼的阳光霎时令她偏过头,而坐在那审讯台上的,正是三月未见的孟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