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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赶到时,医生刚从房间里带上门出来,见顾寒生站在走廊上,他颔首,“顾先生。”
顾寒生看着紧闭的房间门,闭了闭眼,哑着嗓音,“怎么样?”
白大褂抬手擦掉额头的汗水,说话时还带着后怕的颤音,“又是鬼门关走了一趟,最近几次都太凶险了,我看,找个日子还是转去医院为好。”
季沉见状上前,“虞山别墅各种医疗器械比得上医院的最高配置了,况且医院细菌病菌多,恐怕……”
“按照之前的情况来说,这里自然是最好的,但现在不同,现在这位情况随时都有可能……要是没有储备到足够的血液,再发生危急的情况,医院远比这里条件要好。”
医生将如今的境况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抬头看着顾寒生晦暗不明的脸色,没忍住还是说,“顾先生,找到足够的RH阴性血尽快做手术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顾寒生不看他,菲薄的唇翕动,“我知道了,辛苦了。”
医生颔首,带着器械护士走了,过了会儿,又转身看着依旧保持着刚刚那个姿势的男人,“顾先生,现在稳定下来了,您可以进去看看那位。”
人都离开了,这一层瞬间安静。
母亲温明庭曾说,他这是强求。
一个本应该离开这个世界的人,是他顾寒生逆天改命强行让她留下来,这有违天命。
他从不信什么天命,只信能力,信手段。
可现在呢?
最近半年,频繁传出坏消息,甚至好几次,她都要死了。
死这个词对顾寒生来说不陌生,曾经他也曾面临这样的境况。
但那个时候不像现在,现在死神仿若近在咫尺,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把刀会掉下来。
顾寒生站在房间门口,头微微低垂,他问身旁的季沉,“季沉,你跟了我这么久,苏言只比你早了一点儿到我身边,你给我想个法子,我应该怎么选。”
“先生,我知道您舍不得,但是生死有命,我们尽力而为就好。”
男人扯唇,手指慢慢放到门把手上,音调低沉暗哑,“哪里是舍不得……”
季沉看着他,“可是有些东西真的强求不来,这次就算您用凉纾救了苏小姐,难保不会出现下一次。”
“下一次?”顾寒生微微侧头看着季沉,“只要她醒来,那便没有下一次。”
顾寒生推门进去了,只有季沉还站在原地。
苏言这个名字,对季沉来讲都是陌生的。
他从跟了顾寒生起,苏言就已经成植物人了。
为什么会如此,据说是车祸。
然后他脑中便再没有其他的信息了。
从季沉跟时倾的角度看,顾寒生应该是喜欢苏言的。
如果不是喜欢,顾寒生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逆天改命也要留住苏言的命。
季沉知道,凉纾会因为苏言跟顾寒生交换一些筹码,可凉纾是什么人?
苏言的命不是凉纾能救的。
若到最后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无异于是让凉纾小人得志。
季沉有一种直觉,顾寒生和凉纾牵扯上,以后的人生会因为这个人改写。
可若是凉纾先先发生意外了呢?
……
景遇找上凉纾时,凉纾莫名其妙到有些措手不及。
彼时她刚刚发完一轮牌下来,手累了,嗓子也喊哑了,被换下来休息。
她在吧台的位置犹豫半天,没叫酒,要了一杯白开水,然后借火点了根十块钱一包的女士茶烟,这烟她平常最喜欢,因为包装最好看,比天空蓝深一点。
一根烟刚吸了一口,就有人坐到她身边。
凉纾以为是搭讪的,却没想到侧头竟是惊鸿一瞥,这男人颜值高,身材也很好,甚至看五官还有些熟悉。
这个见面的场景跟景遇想象中的有很大出入。
凭那晚在皇城会所的印象,景遇以为凉纾是老师、办公室白领文员或者是现在的小众平面模特。
但景遇没想到她是混虞城地下城的。
地下城是什么地方很多人心知肚明,上流社会的人几乎不会来。
这里环境肮脏,交易肮脏,人也……肮脏。
景遇瞥了眼她面前的蓝色包装烟盒,某款廉价劣质女士香烟,当然,男士也可以抽。
凉纾见他看着自己的烟,她牙齿咬着滤嘴,伸手将烟盒推到景遇面前,食指跟拇指将香烟取下来捏着,对景遇说,“五毛一根,抽吧,火可以免费借你。”
景遇看了眼推到自己面前的香烟,抿唇看着凉纾。
第44章 寒生
这意思凉纾反而不懂了,见他依旧看着自己,凉纾端起面前的白开水喝了口,食指在琉璃台上点了两下,“我可没钱请你喝酒,我自己都喝的白开水。”
季沉起初给他这个地址时,景遇还不相信。
但此刻,他不信也得信了。
这女人,恶劣。
景遇脸色有些冷,对凉纾也有些莫名的敌意,这里环境有些吵,以至于他不得不提高些音调,“你认识景行?”
凉纾没听过这个名字,觉得是自己没听清楚他说什么,于是问了句,“你说什么?”
景遇直接将手机里景行的照片翻出来,搁在凉纾面前。
屏幕上,尽管再痞气也掩饰不了大男孩这张年轻帅气的脸,像太阳。
这回换凉纾沉默了,她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里太吵,景遇直接将她拉到另外一个边相对安静也相对隐秘的卡座。
凉纾不傻,她就说看景遇有一种熟悉感。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景遇,他哥,他喜欢你,你知道么?”
这语气,一看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但她自问,不多情也不留情,除了顾寒生。
这弟弟跟她扯不上半点关系,她就只见过他两面,甚至两人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不管有什么事儿都赖不到她头上。
想清楚了,凉纾放松了,叼着根烟,有些散漫,“那你该管管你弟弟了,这小孩,太不礼貌了。”
景遇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那晚的监控我都看到了,你抢了他的伞,还说他不礼貌?”
凉纾贝齿咬住下唇,颇无辜地看着景遇,“话可不能乱说,那是他自己给我的,我可没强迫他。”
“景行喜欢你,但我看你现在……”景遇上下打量着她,“一点也配不上。”
她轻咳两声,对这话也没什么反应,“我不喜欢他,自然也不需要配得上他。”
可这世上,并不是需要配得上才能在一起。
譬如她招惹顾寒生。
她跟顾寒生之间的事儿,不论是谁知道内幕,肯定都会觉得,她配不上。
当然,她自己也觉着配不上。
可人呢,总是要肖想那些好的。
她这不堪的阳阿薤露偏偏要去搅那干干净净清清冷冷的高岭之花。
景遇冷着一张脸,“是啊,你一句不喜欢撇得干干净净,他却因为你生了半个月的病还不见好。”
听到这话,凉纾愣住。
一口烟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有些难受。
但很快,她说,“这事儿你还真的怪不到我身上,你弟弟,我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给他。”
“要他能联系上你,你还能在这儿见到我?”景遇冷嗤。
凉纾灭了手上的烟,低头看着自己纤细白净的手指,“我懂你的意思,离你弟弟远点儿是吧?行。”
景遇只是看着她。
凉纾抿着唇笑开,红唇微微上翘,有嘲意蔓延开来,“我不仅不喜欢他,相反,我还很怨他,你知道你这个好弟弟第一次见到我就让我以后多难堪多窘迫吗?”
见景遇不说话,凉纾身子往后靠。
她冷哼声,“那是第一次见他,因为你弟弟的身家背景因为你们位高权重,所以赎个人花了我足足二十万,但同样身为当事人的他,却什么事没有,还要让里面的人对他万般呵护……”
凉纾冲景遇摊手,又耸了耸肩膀,“你瞧,多讽刺。”
虽然季沉没仔细跟他说,但这下,景遇大概能够将事情给串联起来。
他逼近凉纾,语气有些无理取闹甚至不近人情,“这些都是客观因素,他什么都不知道,也跟他没关系,你这种女人的手段多着呢,既然都已经直白地拒绝了,那就不要给他一点希望。”
“我给他什么希望了?”凉纾好笑。
“他知道你名字,你们这种人欲擒故纵的把戏,我可看的太多了。”
“我欲擒故纵谁,也不会是他。”凉纾不屑。
景遇从喉咙深处发出一身冷嗤,在这半嘈杂的环境里却清晰可闻,他说,“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你这美丽得如同罂粟的皮囊下面有如此不堪的一面呢?”
见女人皱起眉,景遇继续徐徐道,“觉得我在冤枉你?混迹这个地方,靠青春吃饭,还欠下那么多债务……”
景遇再度不屑,“你说你不钓凯子,谁信?”
凉纾攥紧的拳头就没松过,原来有些人真的能如此恶劣。
她此刻,真是觉得自己无辜极了。
“吊不吊跟您有关系?您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需要在我们这种人面前找存在感显示自己很优越?不就是一把伞,还你们就是了。”
景遇抬手拒绝了,“扔了作罢。”
至此,凉纾也懒得跟他费神,看了眼手机,觉着她休息时间够了,于是说,“麻烦您放一万个心,我很快就要结婚了,我对你弟弟没有一点兴趣,你让他想开点儿,保持身心愉悦。”
然后她拢紧衣服,扬长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