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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上,是凉纾踮起脚尖翻看书籍目录的样子,一头浓密的黑发全部编成麻花辫落在一侧,穿着最素色的白色高领毛衣和浅蓝牛仔裤,不施粉黛,却在人群中异常醒目。
照片上,是凉纾蹲在一群孩子面前折纸飞机的样子,她低头专注地看着手中的物件,露出的一截手臂纤细白皙,跟脖颈的颜色一致,而嘴角带着顾寒生从未见过的弧度。
这几张照片上,女人脖颈上半露的伤口是除顾寒生外旁人都不知晓的端倪。
他随手将照片扔在桌上,食指和拇指轻拢着眉心,“她去图书馆做什么?”
“看书。”
“真是稀奇。”
季沉也觉得稀奇,于凉纾来讲,太过于稀奇。
顾寒生沉思会儿,“那些债主还在催债吗?”
“没有我们这边人的介入,那边消停了不少,大概是害怕拿不到钱,她之前转过去那几十万,倒是可以支撑好一段时间,但我想留给她的日子不多了。”
“嗯。”
顾寒生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嗯,便没了下文。
第二天,有关当红明星和某集团执行总裁的绯闻愈演愈烈,双方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后来,甚至有谣言传:至臻集团顾寒生和当红女星阮芸芸好事将近……
这话终是传到凉纾耳朵里。
她盯着广场上的电子屏幕笑的渗人,回家将那件矜贵的男士衬衫再次拿出来反复叠了好几遍,直到满意才装进袋子里。
第二天,至臻集团一楼前台。
凉纾将手中的纸袋子往台子上一搁,看着冷漠的前台小姐,“我要见顾寒生。”
前台瞥着她,“顾先生今日行程满了,您另外约吧。”
女人勾唇一笑,挑眉,“他有件衬衫落我这里了,我来还他来着。”
十月初。
当红明星阮芸芸和至臻集团总裁的绯闻传的沸沸扬扬,甚至圈内人说,两人好事将近。
但十月中旬后。
网络上有关两人的花边一夜之间尽数消失,再搜不到点点滴滴。
问所谓的圈内人,圈内人只答:不知情。
问媒体,媒体竟也统一口径:绯闻闹得,做不得真。
后来人们便懂了。
能让吃娱乐八卦这碗饭的本行人这么说,内里可想而知。
但,短短大半月,就让阮大明星经历如此起落,到底其中有什么缘由,大家还是好奇。
在外界传两人好事将近的第三天,顾寒生最后一次让季沉约阮芸芸用餐。
彼时,阮芸芸特意推掉了某杂志社的拍摄,打扮得精致得体,涂着最艳丽的唇,去见顾寒生。
地点是阮芸芸选的,五星级西餐厅,临江,视野极好。
她以为这种环境,顾寒生这种人该是很喜欢的。
阮芸芸早早地就到了,先自作主张点了餐,她给顾寒生点了一份意式牛排,给自己点了一份鱼子酱,然后在烛火浪漫的氛围里等他。
顾寒生来时,还带着十月里的瑟瑟寒风。
他比阮芸芸上次见到他还要令人沉迷,整个人气质没变,但到底某些地方显得有些不同了。
至于是怎么变成这样的,阮芸芸私心里把这份变化的原因归结到自己这里。
几乎他刚一落座,侍者就端着餐上来,阮芸芸笑得灿烂,“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所以唐突地先给你点了餐,”说完她看着他,“我想,点牛排总不会出错的。”
自然不会出错,因为顾寒生根本就没打算吃。
他点头,却没有半分拿起餐具的想法。
阮芸芸有些尴尬,看着他,“怎么了?”
“阮小姐,今晚之后,有关我和你的一些风言风语,到此为止。”
他说这话的同时,看了眼腕表,阮芸芸嘴角的笑僵硬在脸上,手中刀叉“嘭”地一声落在餐盘上,发出突兀的响声,如擂鼓,撞在她心上。
她怔怔地张唇,“我……你……为什么突然……”
说着,女人眼中竟泛起泪光,却被她极力克制着。
顾寒生没什么触动,言语亦没什么情绪,“从来没有过,何来突然?”
“我以为我于你来讲,至少是……特别的。”
顾寒生起身,他落座时甚至连外套都没脱,这会儿倒是干净轻松,他说,“特别?什么算特别?你敢当着我的面剪我的衬衫么?”
阮芸芸一脸茫然又可怜,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追着他的脚步往外走了。
虞城十月里的天气,已经越来越冷了。
外面风大,将树叶吹得猎猎作响。
她还穿着露臂膀的短裙,浅口高跟鞋,到门口时,堪堪追上顾寒生。
“顾先生……”阮芸芸站在露天草坪上,抱着双臂,叫住顾寒生。
男人微微一顿,转过来身来,脸上没有丝毫温度,看着她。
阮芸芸一步步走来,仰头看着他,“……那我们的合作也终止了,是吗?”
“我是商人,唯利是图才是商人。懂了么?”
他站定,身形高大修长,带着高位者惯有的恣意跟沉稳,上一句话已经结束,他又淡淡地补充,“另外,不少有心人都知道,顾某不喜西餐。”
顾寒生说完,转身就走了,风将他的大衣一角掀起,背影落拓冷漠、决绝。
很明显,他压根不在意她,而她也并非有心人。
可他仍旧任由绯闻传了一个多月,不是么?
只是后来阮芸芸彻底死了心,也彻底明白。
他心底原来从未有过涟漪,她仍旧是顾氏的代言人,靠着自己的名气跟之前积累起来的热度,为顾氏带来了不少利益,也让自己的事业更上一步。
那句‘唯利是图才是商人’,让阮芸芸多次夜里辗转反侧,或是梦魇醒来,在漆黑的房间里突然顿悟,他若有丝毫感情倾注在她身上,又怎么可能让她继续若无其事地当顾氏的代言人。
罢了。
但是,短短一天时间,是怎么从‘好事将近’变成‘若无其事’?
季沉跟时倾还有至臻集团前台可能能猜出一二。
凉纾提着衬衫到顾氏集团找顾寒生,被前台拒绝,还因“衬衫”二字被眼神嘲讽了一波。
她也不恼,只挑着眉,有些轻佻,“你还不信是么?”
一边说,一边拨开袋子给她看。
关注顾寒生的人几乎都知道,这算是最不起眼但是又心照不宣的一件事。
顾寒生穿的手工高定衬衫,不管什么颜色,袖口的位置必定绣着一朵暗紫的鸢尾,不张扬,这已然成了他的一个标签。
顾氏本公司内,大抵没人不知道这个细节。
凉纾曾在虞山别墅,见到过大片大片这种花。
此刻,白牛皮纸袋里,一件被叠放的整整齐齐的黑色男士衬衣,露出来的袖口一角有一抹暗紫,是一株鸢尾的形状。
凉纾一把收拢袋子,抱在胸前,看着她,“放我进去,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她还走的专属电梯。
大厅里人来人往,不少人侧目看向她,好奇也惊诧。
凉纾一概不理会,脊背挺得笔直。
到达顾寒生那一层,很容易就看到他的办公室,她还未走到,就被人拦下。
她想这便是顾寒生的私人秘书了。
凉纾站定,看着她,“有点儿事找顾先生。”
“您有预约吗?”
她笑,“非得预约么?你们问了一遍又一遍,我烦了。”
说完,凉纾不理会这人,转身继续朝他办公室去。
时倾刚好这时从走廊另一头走来,见状,几步上前,笑得得体,小秘书小声喊了句时姐,时倾让她退下了。
凉纾孤身一人,来着不善,时倾一眼就看出来了。
时倾想起虞山别墅那位出事那个晚上,顾寒生在那个雨夜里,差点伸手将她掐死了。
后来又亲自带着她去别墅,不管是救人,还是其他,凉纾都足够让时倾刮目相看。
时倾穿着套装,踩着高跟鞋,比凉纾稍微高了点,一副干练精英的模样。
她嘴角挽起最完美的笑容,看着凉纾,“这位小姐,顾总正在见重要的客户,现在不太方便,容我先带你去会客室休息。”
跟时倾相比,凉纾穿着简单,依旧是牛仔裤加白色高领毛衣,外面套着着一件长至脚踝的驼色大衣,踩着平底鞋,气势上比时倾弱了不少。
但她语气坚定,“我现在就要见他。”
时倾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未有什么变化,仍旧说,“顾总现在是真的在忙,我先带您去会客室。”
凉纾摇摇头,“不。”
至此,时倾静静微笑着将路给她让开。
她步子迈的很快,鞋底落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也没发出什么声音。
顾寒生和人在办公室说事情,事成,双方会当场签合同,一个数十亿的项目就会敲定。
当敲门声响起,季沉首先反应过来,心里下意识想的是,时倾今日未免有些太不懂事,这种关键时刻,还来打扰。
他还是开了门。
面前,凉纾一张素净却干净漂亮的脸出现在面前,他有片刻失神,也难得在这种时候失了分寸。
这动静不小,那边的人纷纷往门口看。
坐在主位的俊美男人浓黑的眉拧紧了,修长干净的手指捏着某款名贵钢笔,黑色笔尖在白纸上氤氲出一个小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