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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颀长的身影朝门口去。
凉纾顾不得刚挂好水,扯了针头就下床追了出去。
护士长在身后惊讶,“诶,还在输液呢,你跑什么呢?”
安静的vip楼层。
凉纾也不抬头,伸手揪住那人的白衬衫,鼻息间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木质香调。
彼时,顾寒生从金属盒子里抖出一根烟,含在唇边点上火,深深吸了一口,方才低头看着抓着自己腰际衬衫布料的手,颜色瓷白,削尖细长,软若无骨。
视线往下,是她小巧精致的脚。
他冷笑一声,青白烟雾模糊了男人俊俏的颜,“我以为,你是追出来感谢我的。”
脚底冰凉,瓷砖的冷气仿佛渗透皮肤表层,蹭蹭往身体里钻。
凉纾看着他的黑色皮鞋,嗓音不大,带着浓浓的哑意,却声声有力,“我赚钱的机会被你搅黄了。”
烟味混着空气进入肺里,她不动声色地抿紧了唇,仍旧低着头,却能感受到来自头顶浓烈炽热的视线。
这里本是无烟区,但顾寒生要抽,也没人能阻止。
他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眼神过于直白且肆无忌惮。
浓烈的烟雾喷薄到凉纾脸上,迷了她的眼,只闻耳边有一道声音,“昨晚那种情况,不死算你走运,能赚钱?”
“自然是能的。”
已经设想好了结果,最坏不过重伤住院,然后她趁机狠狠讹上一笔,应该也能解燃眉之急。
可顾寒生是那个意料之外。
他来的巧,巧合到凉纾现在想起来几乎以为他是专门为她而来的。
也来的不巧,那种情况再过五分钟,她可能就要不省人事了,然后趁机宰上一笔,谁也拦不住她。
但她也庆幸,自己还活着。
她做不到跟玉楼春那些姐妹一样,放下所有自尊,卑微到尘埃里,在各色恩客之间委曲求全、虚与委蛇。
可现实却将她逼的走投无路,不见天光。
能怎么办呢?
*
顾寒生指尖的烟燃到三分之一被凉纾截了去,病态的美眸对上男人冷漠的眉眼,然后当着他的面,食指跟拇指捏着那根烟将还湿润着的滤嘴含进口中,深深吸了一口。
她尝不出什么,久不吸烟,猛地一口,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凉纾伸手抓着他的衬衫纽扣,用了几分力,指尖泛白。
她说:“顾先生,能不能借我一些钱?”
顾寒生有些意外,眉眼凉薄,看着她。
那双眼晶莹得很,含着水光,鹅蛋脸不过巴掌大小,肤色又白,隐隐露出的半截脖子也是冷白色。
好一幅楚楚可怜的病美人样儿。
他眯了米眸,看着她指尖快燃到底的烟,没什么表情,“说个数。”
“两千万。”
香烟燃尽,她被烫的撒了手,低头去看,烟头落在她脚边,慢慢升腾起一股青烟,却很快被一只黑色皮鞋踩住,然后碾压,熄灭。
凉纾失神片刻,仿佛那个烟头就是自己。
皮鞋硬硬的质感抵着她的脚趾,她仿佛被烟头烫了一般挪开脚,后腿两步,抬起头看着他。
她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道理,所以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想向您借两千万。”
顾寒生嘴角噙着抹冷绝的弧度,视线从脚底烟蒂移到她脸上,“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你拿什么还?”
他想必是把她这个人的生平都翻了个底儿朝天,自然清楚她现在有多窘迫。
拿什么还?
眼睫翕动,凉纾眼底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阴翳,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我的血,行么?”
她赌,虞山别墅那位肯定于顾寒生来说,绝对是重要的。
但——
顾寒生俯身拍拍她的脸,指腹下,女人脸颊细腻冷白,“傻女孩,太天真了。”
男人转身就要走。
凉纾两步追了上去,挡在他面前,已经没有刚刚那样温顺了,“闹这一出,我已经不可能回去工作了,这个损失应该怎么算?”
“言则,这是要硬赖我身上?”
他表情颇好整以暇,隼眸深处情绪难辨。
“没有赖,我只是陈述事实。”
她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但依旧强忍着生理情绪,有痛不会说,也不会表现出来。
可顾寒生却看的清清楚楚。
他上一步,拉近两人距离,手臂一圈,虚揽着她的腰,“你脸皮跟你颠倒黑白的能力倒是成正比,凉小姐,我救了你,你还要反过来找我算账呢?”
落在腰间那只手压迫感极强,那热度几乎灼烧了她的皮肤,神情恍惚,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风月二字。
她看着他,声音突然就清晰了,“我卖给你吧。”
第38章 涅槃
在凉纾开口说了那句话后,顾寒生再没理过她。
护士出来将她带回去输液,顾寒生看也不看她,转身就走了,背影挺拔决绝。
凉纾知道,是她自讨没趣。
但有什么办法呢,有些想法在心里扎根生长了,只能愈陷愈深。
这天下午。
老太太又打电话让顾寒生回去一趟,季沉将通话转进来,彼时顾寒生正在跟人谈事情,没接,让季沉回绝了。
季沉语气委婉,但到底让温明庭伤了心,她直接将电话挂了。
深夜,顾寒生刚应酬完,叫时倾推了明天上午所有的安排,第二天去老宅给母亲负荆请罪。
……
温明庭所住的顾家老宅,追溯起来已经有快近百年的历史了,宅子经过前后修缮,几乎已经看不见原来模样。
据说前身是玉器行著名的甄宝斋,一座大院,陈列着大批精美绝伦又稀奇的玉雕玩意儿,后来几经转手,经年过去,宅子被顾寒生的太爷爷买下,又经过两代人,逐渐成就了现如今的顾家老宅。
顾家这一代,人丁稀少,从鼎盛的大家族,走到如今只剩下温明庭跟顾寒生,不可谓不萧条。
温明庭如今别的愿望没有,只盼着有生之年顾寒生能成家,自己也可以含饴弄孙。
顾寒生今日来的早,老太太刚吃过早饭不久,正和管家梁清在楼下花园里修枝剪叶。
起先,温明庭还对顾寒生昨天失约有些意见,听闻人通报他来了,放下手里的事就绕到前院来,刚好看到顾寒生从小径那头走来。
顾寒生今日穿着烟灰色的休闲衬衫,同色系长裤,衬得身形修长,整个人都明亮不少,少了那股子商场肃杀。
他站在距离两人十米的位置,双手插在裤袋里,眉眼间皆是笑,自有自己的气定神闲。
梁清在温明庭后头捂着唇笑,“来这么早,可不是来请罪么。”末了,又补充了句,“也不知道吃早饭了没。”
“清姨。”顾寒生冲梁清一笑。
温明庭这才两步走过来,满面笑容,嗔怪,“知道你忙,懒得怪你了,吃早饭了没?”说着,又回头喊了梁清的名字,“快让厨房准备点儿。”
话落,顾寒生想拒绝,却又怕扫了老太太的兴致,便由着梁清去了。
两人一起进屋,温明庭问,“季沉呢?”
顾寒生虚搂着温明庭的肩膀,将她披肩上沾的草屑捡去方才说,“哪敢喊季沉跟着,您说过,顾家宅子,严禁办公。”
“你少挖苦我。”
进了屋,早有茶端到顾寒生跟前,温明庭去洗手了。
等她出来,就见顾寒生在喝茶,她不知道走哪儿寻了份被折得端正的报纸出来,放在他面前。
几乎没给顾寒生什么缓和的余地,一口热茶下肚,差点烫了喉。
“说说。”
他面上表情未变,笑得坦然,“说什么?”
“你我还是知道的,以往绯闻不断,是真是假我能分辨,也就由着你去,但这女孩是怎么回事?”
他面前的报纸,正中间的篇幅是一张照片,凉纾的侧脸被人拍的很清晰。
是她提着裙子低头上车的时候,露在外面的脖颈和手臂十分纤细,手腕几乎要戴不住那块腕表了,侧颜完美,皮肤很白,与周围的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连站在她身边的他几乎都要逊色几分。
不难看出,她的另一只手在他掌中,而凉纾将身旁的他挡了个七七八八,只能隐约看到他的眼角眉梢。
也不知道是哪家媒体,这照片倒是抓拍的好。
顾寒生收了心思,捡了一个橘子一边剥皮,一边笑着说,“无量媒体捕风捉影,也不过是我众多绯闻的其中之一。”
温明庭哼了声,“少来,你什么时候让其它女人上过你车子?”
“时倾。”他很快答。
“顾寒生。”
他将手中剥了皮儿的橘子递到温明庭手上,“您说说您是什么意思。”
温明庭没接,“酸溜溜的玩意儿,我不吃。”
她看着顾寒生抽了一张纸巾在擦手,那动作,仿佛在磨刀。
“这女孩我挺喜欢的,一看就是好姑娘,我不看重家世,人好适合你就行,我也不求那么多,只希望你收心,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您怎么就看出来,那是个好姑娘?”
轻描淡写又带着冷蔑的嗓音,独属于顾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