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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带路,带我去延生殿。”记忆中似乎没有延生殿这个地方。玄拓真的不识得延生殿的路。
二十一世纪的文澈虽是个京剧的角儿,却从来不看也不演那些婆婆妈妈的古文古戏,所以竟不知道这古代的后宫原是女人最哀怨的愁肠,也是无端起风波起纷争的最难耐一隅。
第10章
繁华尽头是寂寥,是冷月斑驳无人伴的凄凉。
延生殿里野草丛生,青松郁郁,风乍起,直抖落草尖的轻颤,松果嘭然落地,惊了树上的鸟儿刹时冲上去霄。
红漆的门大开着,清凤与碧芸似正欲从红漆的殿堂而出。
抬首看到玄拓,双双盈盈福了一福,“王爷来了,娘娘可等得急了呢。”说话间已泪如泉涌。
进得殿来,一副红棺泛着檀木的香气停在殿中,一幅小像摆在堂前,檀香袅袅,玄拓仔细看了淑妃娘娘的小像,只觉那眉眼竟同他二十一世纪服药而亡的母亲秋芬有三分的神似。
人世间似乎真有轮回吧。或者玄拓和淑妃就是千年之后的文澈和秋芬。
死者已逝,而生者又如何?拼却了余生终也唤不回一次生命。
痛……
心真的很痛……
轻轻接了碧芸手中的香,点燃了插在香坛中,只盼这异时空的母亲一路走好。
颓然坐在棺前,“母妃是怎么死的?”一字一字的坚定道出,心很沉很沉。
清凤轻移前一步,娓娓道来。
原来那一日玄拓昏迷了三天却未有醒转的迹像,宫中人等皆恍恐,谣言四起。
很多人说是四皇子派人谋杀了王爷,只碍了皇后的身份不敢明言。
那一天早朝散罢,皇上便刻意留了几位皇子与娘娘商议对策。岂料四皇子为了撇去嫌疑竟建议用大婚给王爷冲喜。
娘娘细想之下,也觉颇有道理,便就允了。然这新娘的人选却成了最棘手的问题。
娘娘【创建和谐家园】苦思了良久,终于选定了秦婉菁。皇上和四皇子却强烈反对,必竟四皇子已是他们内定的太子,而秦婉菁也是他们早已选定的心照不宣的太子妃。
娘娘回至藉荷宫时已心焦如焚,只闭目斜倚榻上半寐,未待片刻,却唤碧芸帮她换了一身象牙白的素净裙装,简单一个如意髻,除一支梨花插在发间,再无其它佩饰,便只身一人前去了太后老佛爷的罄宁宫中。只不让我与碧芸相伴。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后娘娘回来了,满脸轻松的笑意,似乎一切都已安妥。我与碧芸心下已了然,忙商量着为王爷操办大婚的事情。
娘娘便去了内室,原以为她只是去更衣,便未跟进去。
良久,我与碧芸正忙乱间忽听得内室里桌椅倒地的声响。
待进得内室,那一条长长的白绫上娘娘似乎已没了气息,手忙脚乱的解开白绫下的娘娘,使力的掐着人中,眼见娘娘睁开了双眼,眼神只轻瞟了近处的方桌,缓缓点头后人便再无了生气。
娘娘没了之后,半个时辰内太后就请圣上下了圣旨,赦宰相秦千莫的千金秦婉菁与王爷大婚冲喜。
现如今亲眼见王爷已安然无事,奴婢便再无牵挂,只随娘娘去了。
清凤说完人早已泣不成声,一头撞在殿前的供堂桌角上昏死过去。
看来娘亲与太后一定有着一番不寻常的交谈,只是如今除了太后却再无旁人知晓。
第11章
也罢,总有云开雾明的那一天吧。
看向清凤,玄拓一阵悲凉,倒真是一个少见的忠仆。
轻探鼻息,气息犹在,安稳沉着。
无事。
心下安然,“碧芸,去叫了太医来为清凤诊治。”
不多久,太医已随碧芸到了延生殿。碧芸回来时已取了一纸封好的书信在手上。
递与玄拓后,便直奔清凤而去。
玄拓执了信走出殿外,那一纸书笺似有千金重,仿佛是淑妃生前的寄托和想念。
清福已追了过来,远远的跟着,直不想打扰了玄拓的悲凄。
一路桃花怒放,青草葱郁,蝴蝶翩舞,晚春的美景美则美矣,却抹不去失去亲人的那份薄凉。
及至到了一池塘边,信步走向池中的亭子,抬首一望,苍劲琼舞的三个大字,亭子名曰‘慈心亭’。
一个‘慈’字,是秋芬,也是淑妃,仿佛两个母亲一同再向他招手,心凄然。
落坐在圆形的石凳上,拿起那纸信笺,正欲拆开,却见信封上那封好的漆似乎有一处淡淡的划痕。如果你不仔细看是根本看不出这划痕的。
轻皱眉。是清凤还是碧芸?
且不管他。
信封上六个大字娟秀却洒脱:玄拓吾儿亲启。
抽出纸笺,将信纸展开,急切地读着淑妃的绝笔。
那是淑妃仓促中匆忙而写的文字,仅数十字而已。细细读来,却字字珠玑,处处玄妙。
虽然文澈未曾与她真正的见过面,却完全可以从她的字里行间里体会到她对玄拓的那份真挚无私的母爱。或许就是为了这份爱她才可以拼了性命去保护自己的孩儿。
这份亲情实令人感动莫名。
轻合了纸笺,静望着池中金色的鲤鱼,那自由游摆的欢快,令人欣羡。
狠狠的掠了一缕碧草,弧线优美的抛入池中,只引来十几尾鱼争相抢食,却原来只是青草而已,鱼儿一摇尾,涟漪急急的散开,一下子便隐没在片片荷叶下,再不见了翩翩踪迹。
这宫廷内外犹比鱼儿更甚,只为了那一已的权力之争,人心早已没了自由。而婉菁竟是这纷争里最最无辜的一个女孩,她不爱他,他知道。这样的一个无爱的婚姻岂不是儿戏吗?他不屑。
步出亭外,心已决然,直想躲过这纷争。他文澈无意这赤澜的太子之位啊。玄拓可以给他记忆,却不能够把他的思维论断强加给他。
大步奔向坤仪宫,清福亦步亦趋的随在身后,主仆二人无声无息的走在这大内皇宫之中,无视任一个宫女太监的眼中流光。
再回坤仪宫,却见婉菁正与太后闲话家常,无非是问了玄拓醒来后都吃了些什么,用了些什么而已。
眼望玄卓与几位皇子各自端坐在碧玉的茶桌之后,玄卓一边饮茶,一边望着婉菁和太后,眼神里是说不清的迷藏和情愫吧。
“拓儿,你回来了。”太后慈祥的问道。
玄拓却一阵厌恶。是她,是她给了他生,却给了母妃的死。
“拓儿回来了。拓儿谢老佛爷赐了婉菁给我。”说话间再瞄向玄卓,却只见他不声不响兀自低着头品着茶茗,仿佛对这一切都置若罔闻。
第12章
“婉菁是个好孩子,你可要从此收收心,千万不可再整日里无所事事,不可错待了人家。”太后看了看玄拓,沉声道。
“拓儿谨遵老佛爷教诲。”说话间瞟向婉菁,她的确算是个好孩子,却是为了他人,连圆房都未曾行过。
“有拓儿这句话,哀家就放心了。”太后说着握了握婉菁的手,满眼里尽是慈爱。
玄拓心理冷笑,原来这戏不止是二十一世纪的舞台上上演的最热闹,此时这殿内的每一位不都是戏中的一份子吗?只演得惟妙惟肖。却满心里都是算计。
“父皇,儿臣母妃一条白绫犯了宫中之大不讳,但却终究是孩儿的生母,正所谓入土为安,依祖制母妃不得入妃陵,却可以建一处孤冢,儿臣请父皇应允儿臣在京城外的寒都寺旁,为母妃建陵,儿臣将亲为母妃守孝。”
一番恳切言辞余音尚在,宣统帝苍老的声音已响起,“去吧,拓儿,父皇准奏。”
“儿臣再斗胆请求父皇将母妃生前的藉荷宫一并留存,儿臣想在思念母妃的时候前来小住,以慰丧母之痛。”许多事错过了时机就再没了机会,所以他必须在此刻抓住,绝不能退让,母妃的藉荷宫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宣统直觉这孩子似乎长大了些,居然也懂得孝道了,“好,子不孝为大罪也,这样甚好。”
“儿臣谢父皇恩典。”
“拓儿,你的伤势还未痊愈,又经历了你母妃的事,定是累了,快快回去歇息吧。”宣统威严且关切的声音此刻温暖了文澈的心,想他从小丧父,被母亲一手拉扯长大,所以对这份异时空的父爱说不出的期待。
“拓儿谢父皇谢老佛爷挂念。婉菁,我们走吧。”
说话间玄拓望向婉菁,却见她举步间唯轻鸿一瞥望向四皇子玄卓,就只那一瞬,却被玄拓瞬间捕捉到,奇怪,为何心底痛得这样厉害?仿佛那陈年的老醋已打翻了一地。
甩甩衣袖,转眼间一对壁人已步出殿外。
箭伤尚未完全好,所以玄拓还不能骑马,依旧是坐了八人大轿回府。
轿夫健步如飞,回到府中的时候夕阳西下,正是黄昏时。
氤氲的阳光洒在府中的角角落落,这佑大的院落沉寂的仿佛风雨欲来般难耐。
满目依旧还是大婚之后的那份喜庆。
心里不免起伤感,轻声道:“清福,府中上下,为母妃戴孝。”
“是,奴才这就去办。”清福自知玄拓此时的心意,哪有不速速办理之理。
一声令下,肃亲王府,所有大红的喜联和红纱全部撤下,转眼满府已皆是白衣素服。
忽而又想起一事,忙嘱咐道:“清福,去查一下为什么今【创建和谐家园】后没有出现在坤仪宫。”
清福轻瞄了一眼婉菁,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未说,“奴才这就去查。”说完人已转身走了。
“你早知道,是不?”他玄拓倒是低估了这个脸上写满纯净的女人的头脑,她的戏演的更胜一筹。
第13章
“是又如何?我恨她,是她毁了我一生的幸福。”婉菁的脸上写满了倔强。如果不是她,她可以安稳的做她未来的太子妃,不为了权利,不为了江山,只为了那一份珍藏心理由来已久的爱恋,玄卓,是她的初恋,是她的最爱呀。
“看在你早上素衣素服的份上,这事算了,谁也不许再提起。但由今天开始你禁足在王府中,没有我的同意不许踏出半步,否则……”心突然又痛起来,仿似多年前那个六岁的小女孩正灿然的对他微笑,这是玄拓记忆里最最清晰的一幅美图,他直觉婉菁就是她呢。
罢了,随她去吧。
“王妈,叫两个丫头随小玉一起去把王妃的东西全部收拾好,搬到怡心院去。照府里的规矩,一样东西也不能短了。”
“是。”王妈规规矩矩的应道。
起身至了书房,清福已毕恭毕敬地等在门边。
“查到了什么?”玄拓头也不回的问道。
“自从娘娘自缢那天开始,皇后就抱病不出宫门半步了。这倒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了。”
“派人密切注意着,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告诉我。”
“是。可是王爷,那件事情呢?因为你的落崖已推迟了三天了呢。”清福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
文澈皱眉了,这玄拓还真是不简单,如果不是那一箭的暗箭伤人,如果不是他文澈的附身,也许玄拓又是一个‘李世民’了,又一个‘玄武门’事变早已血染了赤澜那厚重的宫门。
可惜此刻只这肉身是玄拓的,除了抹不去的玄拓的记忆,所有的思维和决断都是他文澈,他无心这太子之位,无心那至高无上的权利。他只想借这肉身过他逍遥快活的属于王爷的日子。
只是为了这异时空里为他舍弃生命的母妃,他不能舍了这一切做个鸵鸟,而不管母妃一族的生死与没落。否则,他文澈连这王爷的位置也不留恋。
聪明的人只能注定在矛盾中剪熬,在痛苦中用心飞翔。
“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否则,杀——无——赦。”威严的下达着指令,再不理清福的反应转身进了内书房。
“王爷,晚上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