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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折腾了多久，直到最后一丝力气消耗殆尽，她终于缓缓靠近季云川不肯松手的怀抱。

  大桥已被封锁，往来无车，仅有从江面吹来的风呼呼刮过脸颊。

  世界如此安静，安静得仿佛只剩他们两人。

  曾几何时，林景奂最渴望的就是季云川的怀抱，那紧紧的将她拥在胸口，静静地聆听他心跳的怀抱。

  不想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了心愿。

  多么可笑。

  又多么可悲。

  经过两小时的作业，车子被打捞出水面。

  林景奂看着一寸寸被吊高的车子，离自己越来越近，好像一头庞大的水怪一点点像自己逼近，它的速度很快又很慢。

  在它落地的瞬间，就好像她的心随着“嘭”的那一声，炸裂成了碎片。

  林景奂木然地向之靠近，季云川试图阻拦，手臂伸出又收了回来，换成紧跟在她身旁，一同向车子走去。

  终于，车门被打开。

  越过冰冷的车体，她终于见到了她的孩子，小宇。

  他湿漉漉的身体放松地躺着，浓密的睫毛合在一起，稚嫩的小嘴微微张着，就像每次睡熟时那样，露出半截整洁的牙齿。

  他是睡着了。

  对，他就是睡着了。

  林景奂跪在地上，手轻柔地抚过孩子的额头，眼神贪恋在他的脸上，轻声说：“小宇，别怕，妈妈来接你回家了，你困了就好好睡，妈妈会带你回家的。”

  说完，她把手伸到孩子后颈下，用力将他揽进怀里，却没有再动。

  季云川半跪在她身旁，担心她无力承受孩子的重量，试图将孩子接过，然手才刚伸出，林景奂已大动作地避开。

  “景奂？”季云川唤道。

  林景奂置若罔闻，下一刻眼神坚定地抱起孩子，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然而还未走到警戒线前，她已轰然倒地，即使昏迷，也不曾松开紧抱熟睡孩子的手。 第14章 谁又知道她的苦

  会议结束，林景奂却靠坐在椅背里，没有立刻起身。

  助理看着笔记本上的会议记录，终是忍不住问：“林总，您今天的提议，季董事长知道吗？”

  林景奂摇了摇头。

  “既然季董事长不知道，您就先向管理层放话要让位给季副总，这样不大妥吧？先不说季董事长知道后会怎么样，单是季副总……”助理欲言又止。

  林景奂知道她要说什么，季云川这些年都在家休养，不曾参与季氏的管理和发展，有这样想法的人，不止助理一个，就连季潇都被季云川蒙骗了。

  他在家休养的这些年，看似与世无争，实则养精蓄锐，早已搭建了自己的王国。

  “小余。”林景奂轻轻出声，“你知道我今年多大吗？”

  助理点头。

  林景奂扬起唇角，分明是笑，却只有苦涩，“我还不到三十，就在季氏一把手的位置上坐了四年，很多人都羡慕我，有的认为我命好，有的认为我有手段。”

  “那是他们小人之心，只看到你的光彩，没看到你为季氏付出的汗水！”助理愤愤不平。

  林景奂不甚在意，解开盘好的发髻，把发丝拨到身前，揪出其中一缕，赫然可见根根白发。

  “林总……”助理目瞪口呆，跟在林景奂身边多年，还从未见过她有半根白发，怎么好像一夜之间都出来了？

  林景奂把玩着白发，淡淡道：“你看我不到三十的年纪，就已经有这么多白发，就算我藏得再好，视而不见，最终都会证实不过是自欺欺人。”

  “林总……”助理感性，泪水早已在眼眶打转。

  林景奂熟练地盘好发髻，无声地笑，“我累了，该好好休息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有什么文件先放着，我想先回去休息了。”

  助理紧咬着嘴唇，一个劲儿地点头，眼泪早已夺眶而出。

  ……

  办公室内已无季云川的身影，桌上放了一张纸条，字迹是他的，写道：有位姓周的先生等你回电话。

  林景奂心头一紧，带着担忧地回拨过电话，与周敬确认没有多言后就答应了他的见面要求。

  两年前，林景奂第一次发现自己有问题。

  那是一次极不顺利的谈判，对方不知出于何种心理，言语上欺压得厉害。

  宽敞的会议室内只坐了几个双方的代表，那些极具挑衅的语言犹如子弹般穿破她的耳膜，嗡嗡回想，似产生了幻觉，等她恢复清醒的神智时，她居然已经把茶水泼在了对方代表的脸上。

  合作自然告吹，但她并非一无所获。

  至少，她从那时起，不仅发现自身问题，还知道了季云川私下打造自己的商业王国。

  对她出言挑衅的代表来自季云川幕后操纵的公司。

  这两年来，她定期去做心理咨询。

  刚开始周敬诊断她为心理压力过大而导致的行为错乱，随着时间推进，周敬对她的了解越来越多，便认为她有抑郁及精神方面的问题。

  林景奂驱车来到周敬的私人诊疗室，之所以称为私人，是因为有些像她这样的患者极其渴望保密，所以周敬便在自己的一处房产内开设了隐蔽的诊疗室。

  “茶还是咖啡？”一进门，周敬就问道。

  林景奂向前走了两步停下来，反问他：“你没问我今天感觉如何。”

  周敬摊了摊手，他了解她的情况，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林景奂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我儿子死了。”

  她的语气再平淡不过，好像死的是与她毫无关系的人。

  越是这样，实际问题越严重。

  “警方调查后，说那是意外，还有行车记录仪可以作证，确实如驾驶员所说，就是一场意外。”林景奂接着说，语气依旧平淡无味。

  周敬捕捉到几丝异样，问：“你不认为那是意外？”

  林景奂脱掉外套，和包放在一起，坦诚道：“我不知道，更无从判断，最近我没有好好休息过，半夜醒来总发现自己在做各种奇怪的事情，所以我今天想再次尝试催眠，就算没有收获，至少让我睡一觉。”

  周敬点头，着手准备催眠。

  他们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季云川就在楼下。

  他一路尾随林景奂至此，一处再普通不过的高档小区，眼看着她通行无阻，他无法进入，就把车停靠在路边等待。

  他想要看看，忍了五年的林景奂究竟是为了什么人动了跟他离婚的念头！ 第15章 心中症结在于他

  季云川从未有过一刻像此刻，心情复杂到无法理清。

  林景奂肯离婚，他应该高兴得放鞭炮庆祝才对，为什么他反而不甘？

  一定是因为她离婚会带走季氏的股份，她这个女人精通算计，他决不能让她得逞。

  但是，另一个声音却坚定地告诉他，林景奂如果和他离婚，必然是一分钱都不会要季家的，她是精通算计，但她更有骨气。

  而他，竟然无条件地相信了这个声音。

  那是为什么不甘呢？

  ……

  私人诊疗室内，林景奂已进入催眠状态。

  周敬暗暗松了一口气，从未有过哪次像这样顺利，他试着问：“你看到了什么？”

  “火光，还有哭喊声，就在前方不远处。”

  “走过去看看，看得具体些。”

  林景奂试着向前走，火光越来越亮，似乎能将四周的黑暗驱散。

  哭喊声越来越清晰，她看见一个女孩子跪在地上，一边无助地哭喊着一边向火堆靠近。

  原来那火堆是一辆翻倒在地燃烧的车子。

  不远处还停着一辆车，车里坐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男子，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悲剧的一幕却无动于衷。

  她注意到，那辆车的保险杆和前灯被撞坏了。

  跳跃的火光照亮男子的脸，他邪笑着，忽而打开了车门，向跪在地上的女孩子走去。

  女孩子还在努力地向火堆靠近，从跪着变成了趴着，手用力地向前伸。

  忽然间，她抓住了伸过来的另一只手。

  那只手，染满了鲜血。

  她不管不顾地紧握住那只手，用尽全身力气往后拖，一寸一寸，终于把男人拖了出来。

  男人不止手上有血，额头、脸颊都是。

  爬出来之后，他又莫名折回去，好像发现遗忘了什么，一定要去找不可。

  她想拦，却被男人推到一边。

  接着，从车上下来的陌生男子把她扶起来，在她后颈一敲，将她击晕后扛上车带走。

  火光处的男人终于又逃了出来。

  这一次，不止他一人，他的怀里还多了个奄奄一息的姑娘。

  在他发疯似地呼喊之后，姑娘终于艰难地挣开了眼，看到他时，露出满足的笑。

  她说：“你没事就好，我就算死了，也无怨无悔。”

  “不，你不能死，你也不会死，我带你去医院，我们去医院！”

  男人抱起她，发狂地奔跑起来，可没跑多远，就双双摔倒在地。

  姑娘滚到了花坛旁，头撞上石阶才停下。

  男人试图起身，然而用尽全力却发现无法站立，只能一点一点地爬到姑娘身旁。

  “小月，小月你醒醒，你不能有事，听见了吗？你不能有事！”

  忽然一束刺眼的灯光照射而来，林景奂避让不急，被灯光直直刺入了眼睛——

  林景奂猛地睁眼。

  周敬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叹气，反而闲适地收拾周围。

  林景奂坐起身，脑海中仍映着火光的画面，她揉了揉眉心，说不清是轻松还是更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