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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听云眸子发紧，面对此刻的云晚，他竟有种全力以赴也不足以抵挡的感觉。
云晚紧按着胸口的手放了下来，她扯了扯嘴角。
原来，初见时的美好，是不能延续一辈子的。
喉头突然腥甜，她吐出一口暗血。
“好……”她笑得惨然，眸中却清醒得发痛，“谢听云，你想要婚书？除非我死！”
那双从不敢看人的眼睛，此时却眼眶通红，燃烧着冰冷噬人的恨意和悔意。
她说完这句，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谢听云被她这样的眼神给怔住了，竟迟迟不敢追上去。
云晚来到义庄，云怀恩已经被装进一口薄棺。
她伸出手，想要去碰一碰云怀恩的脸，却只摸到一片的冰凉。
心中满是悲凉，云晚泪如泉涌。
“爹，爹你不要走好不好……我错了……”
她以后都会听话，再也不会惹爹爹生气，再也不偷偷跑出去，她会好好爱护自己……只求云怀恩醒过来，再看她一眼。
可是，她的乞求和认错，云怀恩再也听不到了。
正在这时，云晚听到“砰”地一声。
她一转头，发现义庄门被用力关上，有人在外面上了锁。
云晚惊慌，她跑过去拍打着门。
“云姑娘，您别怪我……这都是公子的吩咐！”是谢听云身边那个小厮的声音，“公子说，只要您死了，婚书也就作废了！”
云晚愣在当场，她实在是没想到，一个人居然可以冷血无情到这个地步！
“也好……也好……”
云晚流着泪，脸上却在笑。
爱上你这么一个无情无心之人，这辈子算我欠你的。
我还给你，我全都还得干干净净……
府衙之内，县令告诉谢听云，云怀恩因受不住刑，已经没了。
谢听云大惊失色。
那一瞬，云晚悲戚的脸骤然出现在他脑海中。
一个衙役匆匆冲了进来：“县令大人，义庄失火了，云屠夫和她女儿还在里面呢！”
谢听云脸色一白，直接冲了出去。
火舌卷着往上直蹿，染红了一整片的天空。
谢听云赶到之时，整个义庄都被烧成了红色。
“云晚——！”他惊慌无比，人生之中第一次这般呼喊她的名字。
这一瞬，他似乎就要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他不顾一切想往里冲，却被小厮们强行压在地上，只有漫天火光染红了他那双漆黑的眸子。
第十一章你存在的意义
夜色阑干，酒过回肠。
一杯烈酒下肚，烧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涌，可谢听云面上神情却毫无变化，仿佛早已习惯。
白玉杯价值千金，桌上珍馐皆是御赐。
经年过去，曾经被人嗤笑为野种的少年，如今早已成了手握大权的相国大人。
可他身边却再无一个会傻傻护着他的女子了。谢听云冷嘲一笑。
他又是—杯酒下肚，让那剧烈的酒烧着他的心肠。
晚风吹拂着湖面，也吹冷他被烈酒灼烧的心，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低首上前。
“大人，独自饮酒无趣，夫人在屋中备下酒菜，等您一叙。”
他玩弄着手中白玉杯，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十分好看。
他冷笑一声，那丫鬟就吓得趴在了地上。
谢听云瞥她一眼，清冷声音传来，“你去告诉秦幼菱，我没要她的命已经算是仁慈，别的，她想都不要想。”
屋中，秦幼菱一听丫鬟的话，就摔了桌上的杯盘。
那酒杯砸在丫鬟的额上，立时流出血来。
“凭什么！我不过是杀了个屠夫的女儿而已，他已经害得我父亲下狱，家中权势尽失，如今我不过是想他过来看我一眼罢了！他也不愿！”
那丫鬟深深地伏在地上，浑身吓得瑟瑟发抖，却半句话也不敢说。
等秦幼菱骂累了，她无力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外头那开得正好的灼灼桃花，眸色微凉。
“南苑那个女人在做什么？”
丫鬟立即回道：“念玉姑娘尚未歇下，应该是在等大人过去。”
夜色又沉又凉，半晌，才听得秦幼菱冷笑道。
“不过是个舞姬，除了有双像那女人的眼睛她还有什么！迟早有—天他玩腻了，我倒要看看她还怎么蹦哒！”
眸中的不甘出卖了秦幼菱，她是恨，可也是真的爱他。
“罢了，歇了吧。”
反正谢听云也是不会来的。
自云晚死后，谢听云再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南苑，念玉给谢听云又满上一杯酒。
她的脸上蒙着白色的面巾，就跟云晚蒙着面时的模样一样。
而她那双眸子熠熠闪光，看向谢听云的时候，里面带着的浅浅眷恋和秋水温柔，果真像极了曾经的云晚。
念玉却不满足于这些，她可不止一双眸子好看。
她看着百无聊赖的谢听云，他虽然日日来她这里，可却除了让她斟酒，却从来都不碰她。
她谋划许久，心中想着今日怎么也要成事才行。
“大人，您可还从未见过念玉面纱下的模”
她十分自信，只要见了她的模样，还没有一个男人会不动心的。
说着，她便抬起纤纤玉手，那垂眸浅笑的模样仿佛锤炼过千遍百遍，要去摘下仙子的最后一层面少。
却在这时，谢听云抓住了她的手，力道不容拒
他那双漆黑的眸子看过来，里面的冰冷看得念玉浑身一颤，她的手腕被掐得生疼。
“……”
谢听云一点点拉开她的手，看着她那张带着面巾的脸，此时那张肖似云晚的眸子中却满是震惊和惊恐。
“你以为，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他伸手，在念玉的眼角轻轻一捻，她的眼角便红了，很是委屈的模样。
谢听云脸上的神情便立时温柔起来。他又想起了云晚。
清晨，京城南城门。
刚刚下过一阵春雨，雨后斜阳从厚厚的云层中露出来。
谢听云站在城门之上，沉着脸的模样谁也看不秀。
不远处攻打南诏的大军浩浩荡荡班师回朝，他们的旌旗上写着—个大大的赵字，是镇国大将军赵云天所领将士。
谢听云下了城楼，远远地，就看见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赵云天大将军，还有他身边的一个女子。
听闻赵云天在外找回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孙女，还向皇上给她的女儿请封了郡主。
在看见那女子的一刻，谢听云脚步一顿。那张令人猜不透的脸上居然出现了震惊！
“浅…？”
第十二章只道无情不道苦
春风微凉，拂过那女子面颊，将她脸上的白色面纱吹起。
却不见青紫色的胎记。
谢听云迈出一步，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向那女子，藏在袖子下面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
“相国大人！”
赵云天在城门门前勒马，下马来朝他行礼。
如今的朝堂之上，文官以谢听云为首，武将则唯赵云天之命是从。
赵云天年过五旬，却保养得极好。见谢听云直勾勾地盯着自家孙女，他咳嗽了一声，有些警告的意味。
“这是我孙女，赵月。”
听到他的介绍，谢听云那双如墨的眸子剧烈地颤动起来，她名中也有“月”字！
喝下的烈酒仿佛在此刻全都翻涌起来，是她…会是她么？
那一年，他亲眼看见义庄火光滔天。他赶到之时，火舌将整个义庄吞噬，他不顾阻拦想要冲进去，却被人拦腰死死抱住。
“公子，里面火太大了！您不能进去啊！”
他目眦尽裂，回忆起来的全是那个丑脸女子对他好的点点滴滴。
可那些过往全都随着一声巨响，在他的眼前轰然倒塌。
整个义庄全都烧没了。
那一瞬，他的整个年少时光，还有那些曾经不自知的陪伴，全都没了。
谢听云在那刻才骤然发现，他心中原来早就有了一个身影，深深刻在骨血里面。
城门下，谢听云闭了闭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