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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锅串串,川香麻辣烫,或者青椒酸菜鱼?”
一听就是让人胃疼的东西,温岭远这个典型的本地人,完全吃不了辣,笑说:“或许,我只用帮你买单就好了。”
苏雨浓此时此刻,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些天,“青杏堂”取代“奶茶”成了宁樨最常提及的高频词汇。原来和地方无关,和人有关。
也是现实中第一回接触到温岭远这样的人,才体会到宁樨为什么总说学校里那些总围着她打转的男生,都是还没进化完全的猴子。
苏雨浓其间离席去了一趟洗手间,等回来的时候,看见宁樨和温岭远并肩站在天台的玻璃围栏那里,面朝着江面。
宁樨偏着头与他说话,神采飞扬,时不时,要踮一下脚尖,仿佛身体已经盛放不住雀跃的心脏。
温岭远则会微微低下头,认真聆听,平和,谦逊,一点也不高高在上。
她觉得这个画面,放在这样的夜景里,非常非常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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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宁樨坐在后座右边,下车给苏雨浓让了位置,再上车的时候,就顺势坐到了副驾驶上。
车里也有很淡的香味,应该不是某一种花香,她识别不出来。
“你有用什么车内熏香吗?”
温岭远想一下,“或许,可能只是上次送车去保养,残留的清洁剂的香味?”
“……你不能让我去买一瓶清洁剂。”
“我知道有一种除味喷雾,和这个味道类似,只是忘了名字,回去我查一下购买记录再发给你。”
“你也会网购吗?”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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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不看动画,不代表我是一个和时代完全脱节的老古董。”
“我并没有说你老!”宁樨申辩,“我觉得你……刚刚好。”
“……什么刚刚好?”
宁樨偏着头看他,“刚刚出炉的可颂,少烤一分不熟,多烤一分就焦了的那种刚刚好。”
温岭远笑了。他承认有时候自己跟不上她的思考回路。
二十分钟路程,宁樨希望它能更长一些,因为还有很多关于温岭远的问题想问。
比如,“青杏堂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和杏林的说法有关吗?”
杏林是中医学界的代称。
“奶奶叫翟青杏,爷爷当年建医馆的时候,就以她的名字,作为医馆的名字。”
“原来是一个‘虐狗’的典故。”
温岭远笑说:“我读高中的时代,还是单身的人自称‘单身贵族’的时代。”
“不要强行和我们划出代沟,起码你还知道‘虐狗’的意思。”
“或许,再过两年我就跟不上网络词语更新换代的速度了。”
“为什么?过两年医馆的宽带就不再续费了吗?”仿佛是出于本能,宁樨总要岔开那些,他仿佛是下意识阐明和她并非一辈人的表述。
温岭远被她逗笑。
“你十二月才满三十岁,不要把自己说成是老头子一样。”
“嗯,你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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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解安全带,想起放在后座的那一束玫瑰,伸长手臂去拿,却没够着。温岭远解开了安全带,手伸到后座,轻轻松松替她拿过来,递到手上。
“谢谢,”宁樨抱着玫瑰,看着温岭远,“……这个生日,我觉得很快乐。”
“我只做了一点弥补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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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手之劳而已,”温岭远微笑,“你觉得快乐就好。”
宁樨拉开了车门,抱着玫瑰跳下水,倒退着走几步,朝他挥手。
他也挥了一下手,仍是笑容温和,在看着她,并没有立即发动车子,可能在等她走进小区里。
宁樨从背包里掏出门禁卡刷一下,门打开的时候,她最后一次回了一下头,举着手里的玫瑰,向夜色里停着的车挥一下。
已经看不见驾驶座上的人,但是车灯闪了几下,对她回应。
宁樨抱着玫瑰,走进大门,几乎是一路小跑。她低着头,把脸埋进玫瑰花里,好像在做杯水车薪的无用功,想让那微微凉的花瓣,给发烫的面颊降温。
想起方才在大厦的顶层,他们看着江面聊天。
有一个瞬间,她说话的时候,温岭远没有听清楚,就低下头来,用疑问语气“嗯”一声作为询问。
她也在那个时候踮起脚,准备再说一次,距离前所未有的近,看见他淡琥珀色眼里的自己。
也不是想象的那样震天动地,听见冰融雪解的声响。
那时那刻的心跳过速,不会有其他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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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小园从后门进医馆,把各个房间的灯打开。打开大门,发现院子里草叶上落着一层白,惊呼:“下霜了!”她抱着肩膀抖一下,搓一搓手,往掌心里哈一口气,跑回休息室,换上白大褂。
周五是仅次于周一,整个医馆最繁忙的一天,也是池小园最恐惧的一天,因为温岭远会在这天检查她的功课。
对温岭远这个人,池小园是又敬又怕,他这种随和的人,一旦严肃起来,反而比那种时常绷着一张脸的要可怕。但凡提问,池小园回答得有一丝一毫错漏和迟疑,温岭远便会微微蹙眉,说,你再想一想?她压根什么都想不起来,越想大脑越空白。
温岭远下楼的时候,就看见池小园蹲在药房的地上,数着抽屉念念有词。
“小园。”
池小园吓一跳,转头看他,“温叔叔早。”表情用如临大敌形容也不为过。
“中午十二点抽查,你好好准备。”
池小园苦着脸,“知道啦!”
温岭远看诊、开药、治疗……忙完一个上午,歇口气,让池小园点餐。他们有专门的员工休息室,池小园坐在椅子上,抱着自制的学习资料,抓紧最后时间复习。
温岭远给自己倒一杯温水,站在休息室窗前。难得晴天,树叶边缘泛金黄,仿佛是让阳光染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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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小园愣一下,“我也有疑问呢,还以为她们跟你请过假说不来。”
在茶室看见阿婆,以及早晚宁樨过来“报到”,这段时间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突然的不来,又没打一声招呼,温岭远更多是觉得担心。
想到这里,他给宁樨发了一条微信消息。没收到回复,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温岭远接到一个电话,是终于回家的宁治东打来的。
宁治东这个人做事周到,又慷慨好客,所以他能白手起家经营到现在这个程度。
电话打过来,是为了感谢他这些天对阿婆和宁樨的照顾,同时邀请他晚上去家里吃饭。
早在刚搬回南城的时候,宁治东就曾想做东请客。只是那时温岭远刚刚接手青杏堂,事务繁多,无论是装修翻新、药材供货、引进数字化病历管理系统……事事都要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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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岭远应下,一方面确实宁治东多次邀请,盛情难却,另一方面,也想过去确认宁樨现在的情况。
中午的抽查,池小园有错漏的地方,但不多,温岭远让她过关,布置下一阶段任务。
池小园抱着自己的小本子,一蹦三跳,要出去,又被温岭远叫住。
温岭远看她一副惊恐的模样,笑了,“你别紧张。你去问一问章医生今天的名额是否饱和,如果还有空余,把后面预约我的病人安排给他。我今天晚上不加班,要去宁樨家里吃晚饭。”
章医生就是上次代替温岭远给阿婆下针的那个,圆脸宽额,脾性温和的医生。他是温岭远的爷爷温鹤庭在将青杏堂交给温岭远之前,从市中西医结合医院挖过来的,当然,用章医生自己的话说,是“忽悠”。
“温叔叔你一个人去吃好吃的……”
“准你晚上点你大温叔叔餐厅的外卖。”
池小园乐坏了,“那我让章医生留下跟我一起吃。”
天黑得早,太阳一落便开始降温。
温岭远把车开进别墅小区,泊在停车场,拿上礼物。
这一片都是独栋,门牌号要绕去门前才能看见。温岭远找小区内巡逻的保安问一下路,总算找到。
从别墅的侧面拐过去,刚要走到栅栏门外,那门被推开,一人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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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樨穿一件浅咖色,oversize的套头毛衣,宽松牛仔裤,帆布鞋松垮垮靸在脚上。
看见她,她第一反应是将手臂往背后藏。
“……藏了什么?”其实他已经知道答案,他闻到烟味。
宁樨似乎也知道藏不住了,索性大大方方地拿出来,笑着打招呼,“温叔叔。”
“我过来吃饭。”
“知道啊。你进去吧,”宁樨竖起大拇指往里一指,“饭要烧好了。”
“你不进去?”
“和我爸吵架了,待下去可能他忍不住要砸东西。我出去躲躲。”
“一起吃饭吧,有我在,不至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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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岭远看她把烟送进嘴里,不得其法地抽了一口,动作并不熟练,“我不知道你抽烟。”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她弯下腰,把帆布鞋的后跟提上来,跺一下脚穿好,“祝你用餐愉快。”绕过他,很快就走了。
她总穿很中性的衣服,过于宽松,显得人就更瘦,晃晃荡荡的一把骨头架子。
屋里还遗留争吵过后残留的罪证,汤阿姨正在打扫地毯上的玻璃碴。温岭远猜想,它原本应该是一个摆放在长桌上的花瓶。
宁治东热情招呼,阿婆有一些强颜欢笑。
是宁家的家事,没有插手余地,温岭远什么也没有问,递上礼物,一瓶温爷爷最喜爱喝的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