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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周围站着两两三三恭维祝贺的人,晏楚和看了眼沈岁知,沈岁知示意让他先上,自己不急。
于是晏楚和迈步上前,唇角噙着礼貌疏离的弧度,同长辈们问好,祝贺老爷子过寿后,又与ta'men谈笑风生片刻。
沈岁知看沈老爷子眉开眼笑的,这会儿才不急不慢端着酒杯走过去,神情瞧上去有些流里流气,她语气含着笑意,道:“来晚了,抱歉抱歉。”
果不其然,在看到沈岁知后,老爷子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下去,尤其在看到她那不经掩饰的纹身后,眼底都流露出反感。
他向来厌恶这个沈岁知,当初若不是沈擎执意带她回来,他定是连家门都不让她进,后来还养成这狼崽子的模样,更是烦上加烦。
但碍于公共场合,他还是收敛情绪,笑道:“小知来了啊。”
“嗨,您老精神头真好,前段时间见您还有白头发呢,今天这么看,染的效果不错嘛。”沈岁知眉眼弯弯,说出的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偏偏脸上还乖巧又规矩。
晏楚和垂下眼帘,看她这副满身刺儿的模样,不知怎么有些想笑。
眼见着老爷子的表情僵住,沈岁知达成目的后见好就收,态度还算可以地祝贺道:“今儿是您八十大寿,我在这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完,她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老爷子皮笑肉不笑,回道:“好,好。”
沈岁知从他语气中听出咬牙切齿的意味,于是打算功成身退,谁知这边正要走,几步之外就传来男人冷淡沉稳的声音:“路上堵车,来迟了。”
沈岁知停住脚步,朝声源处看过去。
两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走过来,出声的人是沈擎。他今天穿了身深灰复式西装,内搭同色马甲,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长眉俊目,气宇不凡,丝毫瞧不出已经年近半百。
而他身边的男人亦是仪表堂堂,模样温文尔雅,唇角噙着疏离笑意,瞧起来有些眼熟。
沈岁知和沈擎关系一般,不至于剑拔弩张但也没到开口喊爸的程度,更何况沈擎平日总是冷冷淡淡不近人情的模样,二人鲜少有过对话。
于是视线对上后,沈岁知只是稍微颔首,便算作问候,沈擎目无波澜,不再看她。
场面功夫做的够到位,沈岁知松了口气,刚原形毕露吊儿郎当打算走人,没走出去几步就听到晏楚和唤:“爸,你也来了。”
……
众目睽睽之下,沈岁知面不改色地拐过弯来以一个神奇走位重新回到原位,整个人气质焕然一新堪比被夺舍,没有分毫方才闲散做派。
她站在晏楚和身边,沈擎身边的中年男人就站在她对面,似乎有些意外。
沈岁知调整好表情,拿出下午面对宋雪的架势,问候道:“原来是伯父,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旁边的晏楚和:“……”
这开场白怎么这么耳熟?
作者有话要说: 晏老板眼里,吱吱大概就是个缺爱别扭但可爱的小朋友。
2019最后一天,今儿正好赶上我农历生日,集体发红包散财。另祝大伙2020吃饱喝好,万事顺意,咱们明年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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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岁知突然回来乖巧问好, 惹得沈老爷子惊诧地看了她一眼,沈擎也蹙眉打量她, 但没说什么。
晏景峰微微愣住,他对于沈家老幺倒是略有耳闻,只不过见面次数寥寥无几, 今日姑且可以算作二人初次正式见面。
女孩眼底诚挚不似作伪,晏景峰稍作停顿,温和地笑笑,道:“这位是小知?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伯父客气了。”沈岁知笑吟吟地, 模样十分乖巧, “伯父才是愈发英俊,不知道的以为晏楚和什么时候多出位兄长呢。”
莫名被cue的晏楚和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止言又语, 最后还是没开口。
晏景峰闻言有些忍俊不禁, 跟前小姑娘与传闻中大相径庭, 他转向沈擎,玩笑道:“沈擎,你还能养出这种活宝来?”
沈擎看向沈岁知,眼神中不带什么感情,淡声回:“性子不随我。”
话音刚落, 周围几人陷入沉默。
沈岁知这还是第一次听他间接提及宋毓涵, 不由狐疑地打量着他,不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沈老爷子的脸色却比刚才面对沈岁知时更差几分,语气都跟着冷下不少:“沈擎。”
“我不过随口一提。”沈擎笑了笑, 漫不经心道,“大喜的日子,您别动气。”
不知为何,沈岁知觉得他这副神态非常熟悉。
她仔细回想,反应过来,可不是熟悉吗,她刚才对着老爷子阴阳怪气的时候,也差不多这个样儿。
本以为沈家内部成员很是和睦,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沈岁知腹诽豪门秘辛就是多,面上不动声色。
最后还是前来祝寿的人打破僵局,气氛才缓和下来,沈擎也没再说什么,又恢复以往拒人千里的姿态,站在老爷子身旁。
沈岁知收回视线,在心底庆幸没跟南婉和沈心语撞上,不然那场面非得把沈老爷子给气到撅过去。
然而这想法刚冒出来没两秒钟,她就瞥见那母女二人共同前来,正是朝着这边。
倒霉。
沈岁知在心底骂道,表情勉强控制好,该有的礼节不能失,她没有即刻退场离开。
“我和小语刚去放了贺礼,没想到大家就都来了。”南婉莞尔道,眉眼漾着温和笑意,“呀,小知也在?”
沈岁知看见她就想起下午的事,强压心底厌恶,扯了扯唇角,不冷不热地嗯了声。
晏楚和想起沈岁知说过的事,便垂下眼帘看她,见她示意没事,却也没彻底放心。
“楚和跟小知最近走得挺近呢。”南婉却不肯放过沈岁知,佯装无意将话题扯过去,“没想到你们关系这么好。”
此话一出,各种视线落在二人身上,但更多是对沈岁知的恶意揣测。
毕竟众所周知,沈家老幺道德败坏,从来不是个善茬。
沈岁知觉得无所谓,面对南婉夹枪带棒的发言她早就习以为常,迎接他人白眼她也全当看不见,只是觉得晏楚和在旁边被莫名殃及,让她有点儿不爽。
她蹙眉,正要开口怼人,哪知身旁晏楚和轻轻按住她肩膀,不紧不慢地对南婉道:“是挺好的,不过小辈之间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
南婉笑容僵住,难得有哑口无言的时候。
旁人也没想到晏楚和竟然会帮沈岁知说话,也没人敢吭声,默默观战。
沈岁知强忍住笑意,不着痕迹地扯了扯晏楚和的袖口,示意他差不多就行。
晏楚和这才收声缄默,恢复往日礼貌疏离的模样,仿佛刚才那呛人的话不是出自他口中。
“行了,这会儿是各位长辈交谈的时候,我就不多打扰了。”沈岁知笑吟吟地对在场宾客举了举杯,“祝各位聊得尽兴。”
说罢,她终于不再看那群人的脸色如何,径直转身离开这片让她浑身不舒服的区域,转去寻找苏桃瑜的身影。
大厅没她,沈岁知皱了皱眉,不知道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没影了,正疑惑着,就听到通往后门的走廊处,隐约传来争执声响。
那条道不怎么有人经过,沈岁知想着说不定是哪对小情侣闹别扭,就没打算过去,只在路过的时候随意瞥一眼,哪知就找到了自己正在寻找的人。
但是多了个表情很臭的叶彦之。
沈岁知停下脚步,只见苏桃瑜被摁在墙上动弹不得,表情羞恼地瞪着叶彦之,而叶彦之脸色也不好看,双眉拧得死紧,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俩人好像在好死不死比力气,不过很显然苏桃瑜输得彻彻底底。
“我跟你什么关系啊你问这么多?!”苏桃瑜压低声音,凶巴巴道,“赶紧放手,我要出去!”
叶彦之攥紧她手腕,眼神阴沉,问:“他是你什么人?”
“你关心这个干嘛?”苏桃瑜冷笑,“昨晚不是你说的吗,‘谈恋爱,怎么可能’,那我私生活跟你有关系?”
叶彦之猝不及防被她噎住,开口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脸色更差了。
再听下去不太像回事,沈岁知沉吟片刻,决定不过去了,转身就走。
临走前,她余光瞥到收在旁边的挡路牌,想了想,很是贴心的把它拿过来撑好,摆在通道口。
做好事不留名,沈岁知深感欣慰地重新回到宴会场地,只见众人都已经落座,看来是沈老爷子该发言了。
她的位置在门边,沈岁知坐过去,百无聊赖地玩起手机来,没过多久场面便静下来,随后音响中传来老爷子的声音。
老爷子侃侃而谈,沈岁知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往心里去,只在心里琢磨着自己似乎很久没出去逛逛了,正好最近没什么工作,也算清闲。
正盘算着去哪儿玩比较好,手机便弹出来来电提醒,幸亏她开的是静音,没闹出来动静。
沈岁知瞥了眼,见是李医生的电话,她不由皱起眉头。
她迅速起身,好在位置并不明显,方便她直接从门口溜出去。
沈岁知快步穿过大堂,和门口招待生颔首示意,便走出酒店,她没拿外套,猝不及防冻得浑身发冷。
沈岁知观察四下环境,见没什么人了,才接起电话,“喂?”
在看到来电的时候,她就隐约有了不祥的预感,但在听到李医生的话语后,那预感竟然成了真——
“沈小姐,宋女士去散心时跌进了花园池塘,现在还在昏迷,你……”
沈岁知在听清楚“还在昏迷”四个字后,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仿佛一盆冰水劈头盖脸将她淋了个彻彻底底,她遍体生寒,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挂断了电话,指尖都是颤抖的。
平城的冬风刺骨的凉,她却浑然不觉,自己似乎已经从头到脚冷透。
她想,是不是应该冲进去把南婉从位置上揪起来,问她为什么要对宋毓涵动手。但万一宋毓涵是发病后自/杀未遂呢,她脑子乱糟糟的,头昏脑胀,无法控制身体。
耳鸣、头晕、眼前满是跳跃嘈杂的黑点,焦躁的感觉在血液里横冲直撞,让她感到反胃,几欲作呕。
——她还会不会醒,我该怎么办?
沈岁知无法控制自己的偏激思维,她觉得自己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已经彻底【创建和谐家园】,理智告诉自己该冷静,但大脑却开始谋杀自己。
状态真的太糟了,发病带来的濒死感几乎令她窒息,手抖得不成样子。
——如果宋毓涵再也醒不过来了呢?我是不是该拔掉氧气管,然后吞药跟宋毓涵一起死?好烦啊,为什么这么烦,死掉就好了,活着怎么这么难啊。
沈岁知看不清眼前事物,她呼吸急促,直觉自己该吃药控制情绪,但是手边没有药,也没有烟,也没有……
也没有什么?
沈岁知茫然抬起手,她迫切希望自己恢复冷静,潜意识告诉她有人说不能伤害自己,但她现在实在太痛苦,右手无意识握紧成拳,指甲狠狠嵌进还未愈合好的伤口。
刺痛传来,鲜红血液闯进视野,沈岁知觉得自己似乎舒服点儿了,正要继续发力,手腕却被人紧紧攥住。
她神情恍惚,只看到眼前是只骨节分明的手,却不知为何,有几分克制的颤抖在其中。
沈岁知分不清是谁在害怕,她混混沌沌地抬起脸,眼前黑点刚退散些许,她并不怎么清醒,还未问对方是谁,就已经被人紧紧拥入怀中。
“沈岁知。”他开口,嗓音低沉,“听话,没事了,放松。”
熟悉的气息将自己包围,沈岁知听到自己警戒线刷刷绷断的声音,她突然觉得疲惫,将头抵在男人胸膛,一语不发。
晏楚和的怀抱很温暖,温暖到让她满心委屈眼眶发酸,温暖到让她暂时放下过去所受的所有苦难,安心被人当作珍宝,好好珍藏起来。
晏楚和感受到怀中人儿的颤抖,无声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耐心地轻抚着她的头发和后脑,像是在安慰一个迷了路的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负面情绪被缓缓平息,烦人的耳鸣终于消失,头也不再那么痛,沈岁知后知后觉将方才那些竭斯底里的想法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