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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
七嘴八舌地议论了一阵,于是大家又纷纷笑着鼓动俞景:“表白,表白,表白,表白……”
一阵阵的笑闹声中,俞景笑了笑,明明应该是冲着色彤表白的,不知道为什么,宁静的目光却突然落在了燕陈的身上。那一眼清透得仿佛莱茵河波光潋滟的湖水,又清,又静,像是有饱满的感情即将从里面迸射而出。
燕陈的心一颤,莫名觉得小钩子扯着心里的某个角落,惹得她整个世界都似要坍塌。
扭头,避开他的目光,此时的燕陈心思太浅太简单,只觉得慌乱之中有一种奇怪的莫名,而这种情绪现在是她极其不想触碰沾惹的。
“俞少,你到底表白不表白,说一句话啊。”有人勾着俞景的脖子,笑嘻嘻地凑趣。
“对啊,磨磨叽叽的,我都替你觉得急。”色彤真乃女中豪杰,人家谈恋爱都是扭扭捏捏,唯她开口不见一点犹豫,笑嘻嘻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燕陈听见俞景少年清华的温和嗓音,不轻不重地掷落在观鹤楼古朴的砖石上:“我俞景在此承诺,会对色彤好。”
声音不疾不徐,从容不迫地落下,在风中,却丁点都没被吹散那语气中的郑重和明亮。
孩子们都笑了,一迭声地逼问:“有多好?”
“很好。”俞景回答。
“很好是多好?”笑声越发大了起来,不依不饶地继续逼问。
“很好,就是很好的意思。”俞景弯了弯嘴角,淡道。
“色彤你满不满意?”
按照色彤的性子,大家都以为色彤会说不满意,非得逼俞景说一个更郑重的承诺,可谁能想到,那个意气潇洒的小姑娘点点头,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明丽:“满意啊,为什么不满意!只要他对我好,我这辈子就绝对不会负他。”
“嘁!”一阵嘘声中,色彤连忙补充:“哎,我可没有说假哦。我色彤说到做到!”
“我看这辈子色彤就亏死了,彻底被俞少吃得死死的……哎!这世界果然是看脸说话。长得好看的就是占便宜。”
“对!占大便宜了!”大家嘻嘻哈哈的,转眼就把这茬儿给揭过去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上观鹤楼,带了许多罐青岛啤酒,又有俞家老主厨周奶奶卤得香喷喷的鸭头凤爪五香牛肉干。吃吃喝喝的,看老宅高低错落的古建筑的风光,看一条银光闪闪的河流上橘灯如珠链。你一言我一语,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地侃大山。燕陈也如今日一般,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眼底噙着清淡的笑意,听大家扯着嗓子乱号乱叫。却在俞景和色彤确定关系的时候,心中莫名的宁静和开心。
那是俞景第一次对色彤表白,也是燕陈醉后睡得最舒坦的一天。燕陈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想起过少年时候的那些光景了总觉得色彤飞机失事的事情,只要想来,心头就会涌上说不得的痛。直至此时,她才发现少年时候的回忆并不全属于痛,还有青春、友谊、诗和远方。
观鹤楼的视野最开阔,倘若说在哪里能看见俞家老宅的全部情景,第一个要提起来的就只有这儿了。能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燕陈正抿着唇,想看仔细一点老宅的来宾人群分布图,想看清楚甘唯到底在哪里。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瓶子罐子被打破砸碎的脆响。俞家是世代书香,最喜欢收藏些有市无价的珍奇藏品。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随处可见的一物一景,你觉得普通不打眼,可确切值多少钱,这世上一共有几份,说出来真让人咋舌。
姜家虽然有钱……可在别人家里,弄坏人家的藏品,到底不是件好事。燕陈心惊肉跳,怕姜玥闯祸,连忙扭头,冲着下面喊:“玥玥,你仔细点,别弄坏了人家的东西。”
要在其他时候,燕陈说什么,姜玥绝对立马就答应了。可这次燕陈喊了好几声,姜玥不仅没有回答,楼下丁零哐当的声响反而越发厉害了。
“姜玥?”燕陈来这里找甘唯虽然是头等要事,可惹事很麻烦的,万一引起俞景的注意,那更加不好了。她拧着眉头,从楼上蜿蜒而下,正准备把姜玥带上楼,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谁想一下楼,一道劲辣的拳风不由分说地冲着脸颊直奔而来。燕陈学过格斗术,而且打架的功夫委实不弱。而和一般人不同,她挨揍的能耐也是一拳一拳打在身上攒出来的。
关于对战,她不用眼睛看耳朵听见的声音,肌肤感受到风的震动,光影错落的瞬间……种种细微都是她感知危险的眼睛。这一拳砸过来,以燕陈的经验,不用看都知道对方使的是十成十,不留余地的力道。倘若是普通人被这么打一下,不进医院的急诊室走一趟,不掉一半的牙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至于燕陈,另当别论。她从小挨揍多了,挨一下顶多脸肿成猪头,不会惨到重伤不起。不过,任谁也不能因为受伤不算太严重,就可以随随便便地让别人的拳头砸到自己的脸。侧脸躲过了这一记恐怕会危及容貌的重拳。燕陈一扭身,想也不想,四两拨千斤地钳制住对方的手腕。
“啊……”随着一声惨叫,不远处传来个惊愕的声音,“天哪,燕小姐,怎么居然会是你!”
“笃笃笃。”细高跟几步踩着走过来。
那女影姿态摇曳,依稀的灯烛光芒洒落在她一身玫红色的小礼服上。站在那儿,她装作说不出的惊愕,上前了好几步,叫了起来:“我还以为观鹤楼进了什么小贼,原来是燕小姐啊!”
“你是?”
“我姓温,单名一个情。燕小姐贵人多忘事,莫不是忘了我吧?”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听那个“你是”,温情心里就涌上说不出的不快。她骄傲地抬起了尖尖的下巴,眼睛里终于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憎恨、厌恶,冷淡地盯着燕陈,像是在说:燕陈,你装什么啊。
“呜呜呜……”
就在燕陈和温情在那里“叙旧”时,不远处的姜玥忍不住挣扎起来。小女孩的口鼻都被三五个黑衣黑墨镜的彪悍东北汉子堵住了,这些保镖一个个小山似的堵在那儿,拎小鸡似的抓着她不过,对姜玥来说,这些都不是最难受的!关键是他们用来堵自己口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怎么一股臭脚丫子的味道?被迫闻到那种刺鼻的气味,姜玥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落。
“哦,原来是温小姐。”松开手中钳制住的黑衣保镖,燕陈淡漠地应了一声,目光从姜玥的身上挪开,直接落在了温情娇媚的脸蛋上。
“我和我妹妹在观鹤楼好端端地看着景,温小姐一来不由分说地命人抓住我妹妹,恕我多言,不知道温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哪怕温情针对自己再干出些什么出格的事,燕陈都不会惊讶,也不会生气。可是看见温情指使那么多彪形大汉对付姜玥她火气唰地冲到顶了。姜玥和温情之间无任何利益冲突,不过是个孩子。温情怎么能对一个无关紧要的孩子下这样的狠手?
温情满脸嫉愤地冷笑道:“燕小姐你也真是好玩儿。我这么明显的意思,你看不懂吗?”
“不懂。”抿唇,燕陈轻飘飘地吐字。
“哈哈哈……”像是听到什么逗趣的事,温情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轻轻地摸着自己涂了玫红色蔻丹的手指甲,那个极漂亮又年轻的女人轻蔑地低着头,不屑至极。
“燕小姐,你不是个蠢人,没看出来,我的目的就是为了为难你们吗?”
“放开她。”
“你让我放人,我就放了吗?没落我手上时,燕小姐都没有资格对我发号施令。何况如今你们是落在我手上。我要是没记错,我的宴会请帖上没有邀请燕小姐和令妹来做客。可如今燕小姐不请自来站在我家,鬼鬼祟祟带了个不知打哪儿冒出的孩子,还要和我大声叫。我倒是想问问,燕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说话?怎么不说了?你不是伶牙俐齿吗?你不是一番话毁了陈宁在名流圈几十年的名声吗?怎么?现在让燕小姐说话,你倒是说不出来了吗?你不说,我说。燕陈,你已经和景哥哥离婚了,你已经和景哥哥没有关系了,你还来这里做什么?你想来踢我的馆?还是想来和景哥哥死灰复燃?你没拿到请帖,却不请自来,燕陈,你当自己是谁?你还拿自己当俞家的女主人吗?”上前两步,温情等着这样指着燕陈的鼻子尖破口大骂等了太久了。眼里射出嫉恨的寒芒,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厉,每说一句话,就恨不得将燕陈碎尸万段到最后,尖尖的指甲几乎戳到燕陈的鼻尖,温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痛快舒坦过。
伸手一记巴掌要狠狠扇在燕陈的脸上时,被燕陈轻描淡写地截下来了:“我没空理你和俞景的闲事。”
“放开我!”手腕冷不丁被燕陈抓住了,温情慌了起来,她清楚地记得在初见面时,燕陈就是这么抓着她的手腕,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
在背后,温情听见燕陈叫她“情人”,那个带有明显侮辱性的称呼,压了她三年。如今,景哥哥和燕陈都离婚了。她温情不是情人了,终于能扬眉吐气地站在燕陈面前,可为什么这个时候,燕陈居然还是这么一副风吹不折、古井无波的清淡模样。
“可你真是惹上我了……”
“燕陈,你要干什么?你还不放开我!”温情脸上曾经被扇过巴掌的地方,在燕陈的目光下【创建和谐家园】辣地突然疼了起来,她害怕,害怕得尖叫。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害怕燕陈的目光。冲着身后那些黑衣保镖,温情愤怒地叫了起来:“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帮我拽开她!你们没长脑子吗?”
黑衣保镖如梦初醒,纷纷上前。可是还没走到一半,燕陈突然抬起头,眸中无悲无喜地掠了他们一眼。那一眼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没有警告也没有威慑,就这么清淡平和,可多奇怪!就是在这样的目光下,这些训练有素的保镖都像是被一盆冷水狠狠地迎头浇下来。
“少奶奶……”有人低下头,不敢直视燕陈的目光。
三年前,燕陈和俞景的婚礼,他们是跟在燕陈的后面。少爷对不起少奶奶,大家心里都清楚。如今,少爷和温小姐好上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良禽择木,怨不得他们帮助温小姐来对付原来的少奶奶。
本来,这些保镖内心坚硬如铁,并没多余的什么情绪。可在燕陈这样的目光下,倒是有人心虚得不行了,纷纷不敢往前一步。
“废物蠢材。”温情气得嘴唇都在发抖,破口大骂。
皱了皱眉,燕陈从来就不喜欢这种嘴仗,沉默了许久,她淡道:“温情,叫你的人放掉我妹。咱们就当没遇见过,我不会碍着你的事。”
“谁信!你看着景哥哥喜欢我,你羡慕了,嫉妒了……追人都追到家了,你还要不要脸!”温情眼睛都红了,怒骂。
“我说过我和俞景没关系了。”
“呸!景哥哥那么帅,能力又那么强,你怎么可能和景哥哥切得干干净净!你以为我真的会信……”
“嗯嗯嗯……”
“去你的羡慕嫉妒恨!去你的不要脸!去你的景哥哥帅景哥哥强!燕陈姐姐喜欢的人是我哥!是我哥!是我哥!”燕陈这边还没生气,姜玥气得眼冒金星,挣扎地叫着。可惜,那几个彪形大汉把她的胳膊反扣在身后,根本不让她有挣扎出去的机会。早前,姜玥还得意扬扬炫耀自己的那些“拽头发咬胳膊”的打架神技能,如今在专业人员的面前,她那些神技能一招都使不出。
姜玥要是没被对方抓住,就凭三五个保镖,燕陈是不放在眼里的。她也根本不会真的对女孩子下什么狠手,可姜玥还在对方手里。一听见姜玥在那儿“嗯嗯嗯”地乱叫,燕陈沉默了下,指间的力道也重了几分:“我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再说一次,让你的人松开我妹。”
“啊!”随着燕陈手上的力道加重,温情终于从一开始破口大骂的嚣张中变得惊慌不堪……可对方是她斗争了三年的情敌,温情怎么肯在她面前露出一点劣势明明疼得额头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可她居然咬紧牙关,把疼痛吞了下去,呜呜咽咽地抽噎起来:“燕陈,你会遭报应的!燕陈,你会遭报应的!”她哭得那么伤心,却又宁死不屈……饶是燕陈都忍不住头疼起来。
就在燕陈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观鹤楼外突然出现一个惊惶的叫声:“天哪,情儿?这是怎么回事?”随着惊诧的叫声,一个穿得花里花哨的老太太手里扣着念珠,不可置信地盯着大厅中这一团乱。
那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身上穿着的料子很好,就是……太花了。哪怕在夜里,那么大红大金的色彩,在观鹤楼银白色的烛光下,依然折射出耀眼的荧光。她头发花白一片,却没有染黑,额头之间有一个明显的川字纹,看得出年轻时候并不少与人争论生气。五官生得还算端正,可嘴角上的法令纹却往下耷拉着,这让老太太整个人都显出了几分刻薄的模样。
她转动着手中的念珠,几步走到大厅中,看着燕陈的目光隐隐不善:“大半夜的,景儿不是在给你开生日会,怎么在这儿闹了起来?”她口上是说着温情,可一双精光闪烁的眼一瞬不眨,看的却是燕陈。
一见她来,温情登时像迷路之人找到了方向,哇的一声放声痛哭起来:“六姑奶奶,您总算来了,您快来帮我做主啊。”
来人姓俞,直接取家里顺排的位置,单名一个六。在老宅中,你可以不认识俞家老爷子,不认识俞老夫人,不认识所有的主人。若遇着了,不打招呼也无所谓。可这人唯独不能是俞家的六姑奶奶俞六。
俞家老一辈中有六个孩子,俞六是最小的孩子,又是个女孩,自然吃穿教育和男孩们都不同。俞六这女儿,是如珠似宝地被五个哥哥捧着长大的。自小生得一副好相貌,十六岁就嫁人了……可是,不知是俞六福薄还是别的原因,进门不过三日,她丈夫就去了。福建那边的规矩夫死妇陪葬,三尺白绫祭亡魂,死后挣个贞洁烈女的牌匾,那便是女方一大家子脸上也有光。俞六年纪轻轻哪里肯死,就算她肯,她五个哥哥也是万万不肯的。可一处的风俗,岂能被个小女子轻易坏掉了。
俞家人护得再好,经不起一村人的唾沫星子。俞六没法,哭啼啼地抹脖子上吊好几次,也该她命硬,哥哥们发现得早,好说歹说救回来了。可救回来却也没个安生,村里人咒骂不停,俞六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心变得越来越硬越狠……俞家那个温婉平和的小六子在精神上彻底死了,取而代之的是刻薄寡恩的俞六。
俞六的脾气怪,不仅是和家人相处不融洽。无论俞老爷子并着老太太怎么宠自家这个不成器的小妹,俞六依然是一副全天下欠了她的嘴脸。俞六信佛,却从来学不会佛祖的慈悲为怀,她不喜欢小孩,也厌恶人家藐视她的权威。像俞景、色彤、燕陈这一帮子人,早在十年前就触到了六姑奶奶的底线,没得俞六几个好脸。
大家都以为像俞六这样的老太太,人老了都如此精明,必然没谁能得她欢宠若是这么想,那你可是大错。俞六不喜欢这一帮子的小辈,不知怎么着,却唯独最喜欢温情了。她总是似真似假地说:“温情这孩子好,像我。”
像什么?为什么像?六姑奶奶也不说,只是抿嘴笑得高深莫测。这次,温情能在老宅里办这个生日party,也全是沾了六姑奶奶的光,要不是六姑奶奶金口玉言地为温情说好话,以俞老爷子那般尊礼守旧的性子,怎么肯让一个小丫头把生日宴开到老宅。这宅中一草一木都是老爷子的心血结晶,怎么肯让个外人糟蹋作践。可六姑奶奶开口,老爷子再不舒坦,也顾念着妹子,犹犹豫豫地就这么松了口。
今儿个,来的倘若是任意一个俞家老人,温情都要提心吊胆一番,可偏偏这人是六姑奶奶。温情哭得委屈绝望,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六姑奶奶,她欺负我,呜呜呜……”
俞六老了,眼神也不大好。原本她只是听见动静,并没太瞧见燕陈抓着温情的手腕,如今,被温情这么哭着一提醒,冷不丁就看见温情的手紧紧被燕陈拽着。她脸色唰地就黑了下来:“怎么回事,这又是怎么闹成了这样!”
旁边保镖们眼观鼻,鼻观心,不肯多说一句,温情光顾着哭。俞六定了定神,瞥了眼燕陈,冷笑:“燕陈是吧,又是你,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就不能安分一点?还不把人放了!”
燕陈静默地看了她一眼,不吱声。“还杵着干什么?没听见我说什么吗?”手中的佛珠子都要被俞六给扯断了,这个并不和蔼的老奶奶横眉怒目骂人时,脸色委实可怕。
燕陈静道:“只要温小姐把我妹妹放了,我自然也会松开她。”
噼里啪啦!燕陈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出来,俞六的脸色何止是黑,手中一直攥着的小叶紫檀佛珠唰地迸射开来,落得满地都是。俞六有好几串价值不菲的小叶紫檀佛珠,这一串,是她盘得最好的了,搁在掌心里,棕线细密,饱满于珠体上。盘玩久时,那一颗颗珠子便像是绽出了千万颗闪闪发光的金星。哪怕是细微的光线下,都透着令人目眩的佛光。
这串佛珠价值不菲,温情总见她时时拿出盘玩,料想是她心头宝贝。可谁能想到……燕陈与她一句不合,她当即就捏碎了珠子,让这紫光莹莹的宝珠刹那间散落一地,蹦跳着发出清脆声响。
“六……六姑奶奶……”连温情都有点吓住了,不知所措地收了泪水,满目仓皇地看着俞六。俞六理都不理温情,冷不丁冲上前来,怒声咆哮:“你这是在与我作对吗?我让你放人你为何不放。你是觉着阿景心里向着你,于是无法无天地不把我老人家放在眼里吗?燕陈,你这站的是谁家?”
“六姑奶奶,我……”燕陈叹了口气,试图与她说道理,可是俞六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在这里,这么多保镖看着温情在燕陈的手上,谁敢上前激怒燕陈啊?可俞六她才不怕。她踩着小叶紫檀的佛珠,怒气冲冲地上来,伸手二话不说扇了燕陈一个耳光,紧接着扯着她就往外走。
“你不尊重我没关系,我们到阿景那儿要个说法。瞧瞧!这都瞧瞧了!他娶了个怎么样的老婆,这是要把我气死不成!”
俞六年岁到底大了。燕陈愿意帮助任何一个需要帮助的老奶奶,也并不会刻意地避开老奶奶。可唯独遇见俞六,她却是唯恐触碰到对方。
燕陈一见她伸过来一双手,立马就想到十年前这位老奶奶也是这么对付色彤的。
她自己修建盆栽,头晕脑热地站不稳了,色彤好心去扶一把,可这位六姑奶奶居然就能装晕倒在花园里,催着俞景去叫救护车。等救护车载着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们到老宅以后,六姑奶奶铁口直断硬是说自己贫血,骨头里的血都被太阳晒干了。当时,大家只当六姑奶奶喜欢玩笑,和大伙儿说着玩儿,并没放在心上。可谁若是低估了六姑奶奶,吃亏的永远只能是自己。谁都没有想到,这位倔强固执的姑奶奶居然会逼着色彤给自己献血。
“六姑奶奶,色彤才十四岁……没有到献血的年龄,二哥的战友们倒是许多年轻力壮的,要么,找他们来给您献血?”当时,连俞景听见俞六的说辞都惊呆了,不可置信地和她商量。
“嗯呢?”俞六躺在特护病房里,闭着眼睛,瘪着嘴,装作没什么力气的样子,不高兴地“嗯呢”了几声,摇头,“不好,我就要她。我喜欢这个小姑娘,不喜欢别人……”
“那让二哥来,好不好?您不是也喜欢二哥吗?”俞景深吸了一口气,又商量。
“不行,我就要她。”连眼睛都没睁开,看都不愿意看色彤一眼,这位六姑奶奶却铁齿铜牙地一口咬定,她只喜欢色彤,谁都看不上眼。
十四岁的色彤性子多明亮纯粹啊!听见这位老奶奶这么喜欢自己,小姑娘居然彻底忘记了俞六对自己的刁难,反而跑过去劝俞景:“啧!献血就献血嘛,多大一点事。六姑奶奶喜欢我,我就是把我的血全换给六姑奶奶又怎样了。不过我想就算我愿意,六姑奶奶也不愿意。她疼我嘛,是不是啊,六姑奶奶!”
色彤笑嘻嘻地趴在俞六的床头前面,笑容灿烂得仿佛裂帛的云彩,照亮了所有人的心。听到这句话,俞六破天荒地睁开眼睛,又歪了歪嘴巴,露出了一个并不好看的冷笑。
她说:“不要她也行,要么让她身边的那个小姑娘给我献血。反正我就喜欢她俩。”
“那可不行!六姑奶奶,你可只能喜欢我一个!往后哪,做您侄孙媳妇的只有我呢!”色彤霸道地挡在当时完全惊呆了的燕陈前面,笑嘻嘻地搂住俞六的脖子,亲亲热热地说着。
“呵呵呵呵……”俞六冷笑了两声,突然阴阳怪气地叫唤起来,“你别搂着我脖子,我喘不过气。”色彤连忙松手。
俞景担忧地看了色彤一眼,分明想说些什么,又没说出口。到此时,大家都觉得六姑奶奶脾气虽然古怪些,但总归是一个不错的老太太。一直到俞六的家庭医生拿出血袋、插管,还有尖锐的针管给了色彤一杯牛奶,然后开始静脉抽血,抽完了一袋以后,开始抽第二袋的时候,燕陈终于发觉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六姑奶奶,色彤已经给您献了200cc的血……这是第二个血袋。”
俞六还是躺在病床上,哼哼唧唧的,像是在做噩梦,口中哎哟哎哟地叫唤着,彻底无视了燕陈的质疑。
“小八,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正常人体检合格,抽血400cc都是可控范围内的。这才是第二个血袋。科学证明,经常献血有助于血液循环,排除体内血液中的污垢,六姑奶奶这是疼我。”色彤真是个心宽的,一边抽血,一边还在说着笑话逗大家笑。
“可是……”燕陈还想说些什么。
“我想去厕所……”病床上的俞六在听见色彤的话以后,哼哼唧唧的,像是从噩梦中醒来似的,眼皮下的眼睛似乎在转动。一睁眼,她爬起来,想也不想就叫唤自己的家庭医生扶她去厕所。
“燕陈,你陪六姑奶奶去。”色彤还笑着在说。
“不用了,你们两个说说话,我有家庭医生陪着我去就好了。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和我老人家在一起,多无趣。”俞六勉强露出和蔼的笑容,宽慰色彤。燕陈当时总觉得哪里不对,于是继续陪着色彤。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就是上了这么一趟厕所,400cc的抽血量居然变成了600cc……六姑奶奶可真是疼小辈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