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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穿吗?”
“不缺。”
“缺人疼爱和同情吗?”
“您这话是怼我呢?咱们院的孩子,我混得没那么苦吧,怎么到你口里,就变缺吃缺穿缺爱的苦孩子了?你听谁说的呢?毁我的吧。”向叙脸蛋黑黑的,不开心地嘟囔起来,像他们这个家庭出身的孩子,你说他缺这缺那,不就是摆明着寒碜他嘛。
别人说这话,向叙可以当放屁可混得这么糟糕的燕陈都这么说,笑柄当成笑话,向叙就算八面玲珑装得再漂亮,也不开心了。
燕陈扯了扯嘴角,淡然道:“既然你什么都不缺,我为什么要同情你?”
“可我要借您场子去开那画展,我向叙的名声就得彻底【创建和谐家园】了!”唯恐燕陈听得不清楚,男孩板着脸,大声嚷起来了。
“为什么?”
“缪雨凡!缪雨凡!缪雨凡啊!您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
“缪雨凡是一个优秀的画师,嗯……你可能对她有一点误会。我帮她联系场地,方便她开画展,这又怎么了?”
“误会?没误会。姐,您给我装傻是吧。我问你一句,你怎么就和那种人勾搭上了?”
“哪种人?”
“抄袭。”硬邦邦地吐出两字,向叙的脸色阴沉沉的。
抄袭这两个字在名流圈的分量太重了。一句话说出来,连大地都颤了颤。
您买个LV包,都瞧不起仿货,知道用仿拼是没脸没格的事。何况文艺创作!没那个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
向叙八面玲珑,不蠢不二不瞎不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当年在特殊画室,寒门学子抄袭同校同学,鲤鱼跃龙门,竟得了国内顶级艺术大奖的事情。当年,无论是燕陈还是他向叙,年龄都小,十几岁的不懂事。可这事闹这么大,即便他向叙是聋子,也知道那个鱼目混珠没脸没皮的抄袭货的名字叫缪雨凡。圈子里从来不缺故事,无论是名流,还是寒门学子,你过不去的坎儿到几年以后都是别人口中的故事。有故事的人那么多,无非是好故事还是坏故事的区别。
显而易见……缪雨凡的所作所为,触怒了上流阶层最引以为豪的底线。或者说缪雨凡点儿背,惹上了惹不起的主儿。所以,别人抄袭借鉴致敬,都能得到似是而非的原谅。唯独缪雨凡!多的是人愿意把她从一个地狱打落到另一个地狱,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名流们是最讲求名声的一个种群。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跨阶层这种事在大家的眼中都是不道德的。
向叙还想在前三门继续混下去,他怎么肯把场子莫名其妙地借给一个身背污点的女人。
“你……”不知道过了多久,燕陈想说什么,不知从何处开口,又忍住了。
挑起了左眉,向叙犹不解气,阴阳怪气地冷笑。他说:“燕陈姐姐,在很多人的眼里,恐怕觉得我向叙就是一个生意人,为了钱,可以没底线没原则。可事实上,还真不是这个样的。今儿个,你哪怕是帮谁来借场地,办画展,这是好事。咱们不赚钱,沾一点书香雅韵,也不是不可以……可抄袭,沾上了,这便是一辈子的污点。”
向叙从来不是一个爱说重话的男孩,这男孩有小心思、小九九都藏在肚子里,从来不会当面和你说出来。唯此时,他静静地看着你,眸光明丽而清浅,袅袅的檀香中,漂亮的眉眼间也像是笼着一层水烟雾气的朦胧,浅淡,却格外冷静。话音虽是轻描淡写却也有理有据,然而……那些话落在燕陈心间,却让她如鲠在喉。
抄袭?抄袭自然是无法抹去的污点。可问题不在于此,而在于缪师姐分明是被人诬陷的。早说过,圈子里不缺有故事的人,可有些故事让燕陈根本无法说出口来。有些顾忌,让她优柔寡断无法决断。一句很清晰能够澄清的话,说出来也没人信,只因【创建和谐家园】姐被冤的事,和她却有密切关联……
记不清那天,燕陈是怎么离开利比亚会所的。回家以后,迎接她的是没完没了的电话和询问。
“燕陈姐姐,缪阿姨真的抄袭了吗?”阿水问。
“燕陈你是脑子进水了吗?你帮一个抄袭的画家找画展的场地,你准备被人唾沫唾成筛子啊?”燕楚说。
“燕陈姐姐,既然缪阿姨抄袭了,你为什么还要帮她?”阿水又问。
“燕陈,不是小姨不帮你,缪雨凡要开画展你直接让她去地坛找个位子摆上,我这儿真没地儿。”陈糖糖说。
“燕陈姐姐,行为上的污点,是不是一辈子都抹不去了?”阿水继续问。
……
抄袭吗?谁抄袭谁的,都不一定呢。咬着牙关,燕陈委屈到心里阴霾层层。
百年巨匠齐白石老先生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在文艺创作的过程中,创新是每一位艺术家必须遵从的底线,文化艺术因守旧而没落,因套路而呈俗,因创新而辉煌……”
第二十六章 别打脸
掌声如雷,年轻主持人疏阔明朗的声音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那声音以一种不急不缓的姿态温和笑言。
“在很久以前,常有人和我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对这句话,我总是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态。在我们的生活中不是缺乏天才,而是天才太泛滥了,这让我一度认为这句话该不会是德艺双馨的老一辈艺术家怕大家失去自信,说出来安慰人的吧……”
善意的笑声旋即响起,红毯上,眸光熠熠的主持人眼中透着睿智温和的光彩。
“可是今天,我要和大家介绍的这一位小姐,却当之无愧是天才中的天才……她出身寒门,坚韧卓绝,是一位饱受争议的画师。有人说,她的成功是十分的努力,加九十分的幸运。也有人说她拥有敏锐的观察力和创新能力……不过我想说,不管争议是正面还是负面,她成功了。
“现在,有请第十六届金彩创新奖得主缪雨凡女士!”
随着主持人抑扬顿挫的声音,千万道聚光灯打落下来,恰照在一袭白衣,虽不漂亮,却神采奕奕的年轻女孩身上。
这一份录像带,缪雨凡来来【创建和谐家园】播放已不下二十次了。就开幕式的五分钟,那五分钟,是她曾经拥有过的全世界。鲜花、掌声和荣誉,近得就仿佛水中闪烁点点荧光的星辰。指尖再次按在了回放的键盘上,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爬过去,继续回放那一幕的时候,手背突然被压住了。
燕陈说:“【创建和谐家园】姐,不要看了。”
“我……”
“沉湎在过去,并不是你的性子,我知道的【创建和谐家园】姐,曾经有征服全世界的勇气和魄力,天才和力量。”
“可那又有什么用?”嘴角泛出苦涩的笑意,年纪轻轻却头发已经大半发白的女人颓唐地松开手,无力地低下了头。
“我在努力帮你借画展的场子。”
“嗯。”
“我会让你的画,重新出现在画坛最耀眼的位置,让你的名字重新被人熟知并且议论……”
“燕陈……”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创建和谐家园】姐,别人不了解你,可是我了解。我认识的【创建和谐家园】姐是视抄袭为耻的卫道士,她容不下半点行为上的瑕疵和污点,是一个善良明亮到让我崇拜的女人,别人会被舆论左右,可我不会,我相信你。”
“连云鹿都不信我……”
“相信你无辜的,恐怕并不止我一个,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姜玥的同学汤文君是怎么认识的,她既然肯费尽心思地查出你和我之间的渊源,又把你引到我身边,未尝不是打着借我之力的主意。”
“文君是个好孩子。”
“【创建和谐家园】姐,也许在你的眼里,这世界已经黑到无可救药了,可我恳请你,不要对自己的梦想也失去希望。”
“燕陈,我……”眼泪潸潸地落下,缪雨凡无言以对。
这么多年来,从金彩创新奖的颁奖典礼上,她莫名其妙地被扣上了抄袭的名头,又被驱逐出画坛,在这之后,缪雨凡就对这世界彻底失去了信心。
十年前,她二十六岁。不算年轻,却也绝不是什么能掐出水一般青葱鲜嫩的年华。她才华出众,神采奕奕,正是世界尽在我心的风华年月。要说心里无怨,那是不可能的。外行看热闹,可能不明白,可缪雨凡作为当事人,她怎么会不明白自己是被人盯上了,被人陷害了。
面对着对方指鹿为马的暴行,面对那种一目了然的冤屈,正常人怎么忍得了?拿着她曾经勾画的草图,说她之后的成品图是抄袭她之前的草图。和拿着她过去在A市开画展的图,说她抄袭A市某画家的构思,一模一样。
她是自己抄袭自己吗?拿着她画坛中使用的艺名,说她厚颜【创建和谐家园】,冒充某某某。可问题是某某某,不正是她本人。嗬!她自己冒充自己吗?她的画作得到了许多收藏家的青眼,觉得极具收藏价值。于是,那些黑子开始水军轮番轰炸,都说许多收藏家是她自己找的托。嗬!他们也太抬举她了,她有钱来请这些托吗?
但凡有人来为她说几句好话,轮番上阵地便成了无休止的诅咒和谩骂,盟友都被骂得不敢吱声。这么清清楚楚一目了然的构陷,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啊?幼稚如小学生对骂,这么直白又暴露智商的手段,正常人谁做得出来啊?
可就在金彩奖提名阶段,这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发生了!一开始,缪雨凡信心满满,满以为金彩奖的主办方会明察秋毫,还她一个公道。可主办方却狡猾地打起了太极,只和她说:“你自己干干净净,何必要与小人一般见识呢?耽误了你创作的时间,多不值得。”
她当年还是太年轻了,听了这样的说辞,死心塌地地相信了主办方,并且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认认真真开始自己另一幅画作的创作。可听信的结果是什么呢?在金彩创新奖颁布的当天,大荧屏中爆出了关于她“抄袭”的丑闻。事情爆出以后,面对这么简单粗暴又直白的诬陷,所有参加颁奖仪式的画架和工作人员居然选择性脑残,众口一词地谴责她、羞辱她。
这世上最可怕的并非谴责和辱骂,而是漫无边际的脏水和诬陷。做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把那些她没做过的事情,纷纷倾倒在她的头上,缪雨凡整个人都崩溃了。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走上领奖台,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拿着话筒斥责主办方和竞争对手的【创建和谐家园】。然而,双拳难敌四掌,在所谓的“铁证如山”的面前,她还能说什么?所有的自辩都像是白纸一般苍白和无力。你说一句,人家能说十句。你骂一声,人家能骂百声,是非黑白全成了有心人掌中的游戏。
缪雨凡不是没有抗争过,相反,她抗争得很激烈。她也不是没有追查过证据,相反,那些证据不需要追查,都明明白白暴露在眼前。可是每个圈子有自我运行的潜规则,她的对手可怕到令人心颤。他们找水军刷人气,他们抄袭高仿,他们排除异己,他们抱团恶语,他们踩低捧高……早就混淆了对错黑白,哪怕明明有成千上万种方法证明自己的无辜,可是你永远都无法战胜一群原本抱目的征战而来的水军和推手。
除了抄袭,紧接着在缪雨凡的身上又爆发了一堆的黑点。有人说她的画作本身就有问题,不过是靠着一点的幸运才攀登高峰,也有人说她无才无德,面目可憎。
那时候燕陈的年龄还小,又是阴冷、沉默的性子。等燕陈知道特殊画室中的【创建和谐家园】姐遭遇过怎样的非人待遇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缪雨凡已经是个被钉在耻辱架上的罪人。
这世上,素来少不了权威的推波助澜,在媒体和水军的狂轰滥炸中,在所有似是而非的指责谩骂中,缪雨凡的艺术生涯宣告破产。画坛中永远有许多新鲜、饱满、鲜丽又富有生命力的画作,但也不乏你看都看不懂,却颇为叫好的画作。
这世上,权力和金钱才是主宰主流的标准!画坛上,总有那么一大拨的权力,能控制你看到什么,看不到什么。只要动一动心思,动一动手指,就能轻易抹杀一个人存在过的所有痕迹……消失的,将永远被埋葬在记忆的栅格区;而存在的,即便是不堪入目的三分内容,由于曝光的次数够多,媒体花式的宣传,看久了也自然而然成了真理和唯一。
那些曾经喜欢过缪雨凡画作的收藏家,就在这样的隔离中渐渐忘记了那个曾经带给过他们惊喜的年轻画家。那些曾经一目了然的真相,也在有心人的拨弄中,轻描淡写地被抹去了所有的痕迹。
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唯小人和弄权者是永恒的胜利者。脸皮又薄,心肠又软,如何能争斗过老谋深算的厚黑学专家们?一颗曾经熠熠升起的新星,就这样被折断揉碎抛弃在贫瘠的荒原上,任由其慢慢消逝灭亡。但凡有知情人,想为曾经的缪雨凡说一句打抱不平的话,灰烬中立马蹿上煊赫的威言厉词:“你说缪雨凡是一个有才华的作家?嗬!她若是有才华,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没落?可见从前那些所谓的‘才华’,都是抄袭出来的,为这种人说话,你怀的是什么心?”
没有人肯为缪雨凡的画作开办展览平台,没有平台就没有渠道。在刻意的打压之下,哪怕是毕加索的画作也会被埋没在尘埃中,可就是有那么多踩低捧高的家伙,居然以此作为攻讦缪雨凡的利器,并且屡试不爽。
十年的打压,曾经的天才自此远遁。这十年,连燕陈都不知道【创建和谐家园】姐到哪里去了。她知道【创建和谐家园】姐是被冤枉的,可那又有什么用?她想帮【创建和谐家园】姐把证据抖出来,可是从缪师姐失踪那天开始,所有的证据都被人悄无声息地抹去了。十年的逆旅,燕陈也不是没有找过缪师姐,可根本没用。
当时的缪雨凡既生了遁世的心,怎么可能出现在曾经认识的亲朋好友身边,直到如今……缪雨凡主动来找燕陈。
其实,缪雨凡根本不是来请燕陈帮自己查清楚当年的旧事,那是一桩指鹿为马的荒诞案子。缪雨凡来找燕陈的目的很简单她只是为了来送一幅画。如今的缪雨凡,在一家艺术培训机构做代课的美术老师,恰巧遇见了一个喜欢画画的女孩。
没人看得懂,或者说不愿意看懂缪雨凡的画,可是那个叫文君的小姑娘,却是个心思聪颖颇具灵根的孩子。
十年前的旧事哪怕抹得再干净,在上流圈子的孩子们看来,却也是有迹可循的。某些人的打压和驱逐做得太过分……也不知缪雨凡的遭遇,到底是触动了汤文君心中的哪一根弦,小姑娘竟尝试着为代课的美术老师洗去污点。可那件事,单凭汤文君一己之力显然不行。如今的汤文君就像是十年前的燕陈一样,处于一种上不上,下不下的尴尬位置。汤文君和当年的燕陈却有最大的区别:当年的燕陈孤立无援,家人指望不上,更是无一挚友。汤文君却不同啊!她八面玲珑,在家里受尽了宠爱,在学校也有许多的朋友。
那么多层丝丝缕缕的关系网下来,她把主意打到燕陈的头上,可说是情理之中。汤文君想得也很简单!燕陈是缪老师在特殊画室的小师妹,和缪老师的关系好在名流圈的名声虽然不大好,不过这个圈子几分真,几分假,口说到底是毫无凭证的。不提别的事,单凭自己的同学姜玥这么崇拜燕陈,足见这位燕陈姐姐是一个品行不错的好女孩。否则,以姜玥那种较真较到让人发毛的性子,要和她搞好关系……可不是凭着溜须拍马就能行的。
确定了燕陈一定是个肯帮忙的人,汤文君就开始琢磨缪老师去找燕陈帮忙有几分把握了。汤文君眼里的缪老师,是个恨不得一刀和过去切得干净的女人。虽处于颓势,骨血里却是有几分砸不扁、磨不平、煮不烂的天真气性……就这样的缪老师,是绝不可能去找燕陈求助的。
汤文君也是一妙人,不知从哪儿得知缪雨凡欠了燕陈一幅画,于是似真似假就开始把这件事提到日程上。她劝缪雨凡的理由也很简单“君子言而有信。缪老师,你承诺过送画……后来送了吗?”
“我的画,沾了污点,恐怕没人肯收了。”当时的缪雨凡,一边在松木画架支撑的画纸上指点汤文君的用色,一边平淡地说了一句。
换来的却是汤文君狡黠的笑容。“谁说没人肯收。就我知道的……有一个人,可是很喜欢缪老师的画作哦……燕陈。这个名字,缪老师你还记得吧?她那么喜欢你的画作,可是你明明有那么多,却不送给她,是不是言而无信?”
一句话,恨不得将自己二十六年的前半生通通抹杀的缪雨凡彻底忐忑了,不安了。缪雨凡虽然憎恶厌恨名流圈背后的某些龌龊和荒唐……可燕陈是她宠了那么多年的小师妹。
汤文君哪怕说任何一个人,缪雨凡眼皮都不会眨巴一下。可她说的,偏偏是燕陈。当年燕陈为了找到缪雨凡,是下过大功夫的。燕陈喜欢她的画,缪雨凡也是知道的。
君子不行背诺之事,这句话像石头一样沉甸甸地压在缪雨凡的心头。所以,一开始,缪雨凡找到燕陈,只不过是为了送一幅画,完成一个诺言。至于燕陈看见她的画,从而越发觉得师姐冤枉,准备打破名流圈丑恶的怪现象,为缪雨凡开办画展,把她应得的荣誉归还给她,那就纯粹是意料之外了。
而且正好,这事大概比埋头闷在画室里,更容易分散她的注意力。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这是那一届金彩奖的颁奖典礼上,主持人引用齐白石老先生的一句话。这盘旧影碟,缪雨凡来来【创建和谐家园】看了二十多遍。
燕陈以为她是在缅怀过去,可是只有缪雨凡自己才知道,并非是缅怀……而是在确定。
这几天,燕陈吃了多少闭门羹没谁比她更清楚。燕陈安慰她道:“缪师姐,你相信我……这么大的城市,一定有人愿意把场子借给我,你的画展一定能顺利开办的。”
十年前,倘若燕陈这么说,缪雨凡会激动。可十年后的今天,不再年轻的女人弯了弯眼角,淡笑不语。缪雨凡“重出江湖”对某些人而言,说不上是大事还是小事。别的不好说,唯一点毋庸置疑:难。
当年用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方法把她打落到尘埃,那些人就没准备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燕陈在帮她的途中,才领会到什么是坎儿。有一个场子,就那么明明白白地摆在那儿,可是你根本借不到,也用不上。也有好事的主儿,自告奋勇地要为缪雨凡办画展。
缪师姐的名声不好,燕陈知道缪师姐是被人冤枉陷害的,可别人不知道啊。谁也不是你的谁,一个不了解内情的人,凭什么无条件愿意帮助她?燕陈规矩地接待了好事者,无论对方说什么,她滴水不漏,并不一口回绝,也不言承情。
这天缘国际的余总来来【创建和谐家园】找了燕陈三四五六次。这姿态就颇令人玩味。不知情的,恐怕还以为开画展的那位画家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呢。连燕楚都在说:“燕陈你拿什么矫?人家肯给你【创建和谐家园】姐开画展你就感恩戴德吧,居然还拿架子,小心人家不搭理你了。”
“哦,那就别搭理吧。”结果一语成谶,不搭理还好,搭理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偌大的场子,门可罗雀。每一幅画都鲜彩分明,可约好的媒体却齐刷刷放了鸽子。不仅媒体不来,除了燕陈就没人来了。
就连那个说好了要为缪雨凡办画展的人也没来!如此堂而皇之地扫脸,明明白白地就说清了:缪雨凡,当今这个画坛,没有你立足的地方。
缪雨凡笑得很平静,像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后果。唯燕陈狠吸了一口气,晶莹的眼底满是一片狠劲。她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刺了一下。荆棘上长满了倒刺的钩,狠狠地甩过去,扎得她血肉模糊这就是适者生存,优胜劣汰。
早在十二年前燕陈吃过这种哑巴亏。那时是燕老太太的生辰。燕家每个孩子从十二岁以后,懂事了便要为老太太准备贺礼。这是燕家的老规矩老习惯。她当时年龄小,哪懂大宅门中的弯弯道道,想去问陈宁,可陈宁忙着教田瑾应该怎么讨老太太欢心。
她小小年纪一筹莫展之时,学校中有个聪明善良的女孩察觉出她的窘迫,亲亲热热地帮她出谋划策,告诉她怎样才能获得老太太的喜爱。她向来不擅烹饪,却费了大半个月学会做海棠糕。
满以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可哪里会无过啊!当天晚上,老太太便因为食物过敏大半夜地往急诊室走了一趟。折腾了两三天才好,脸上的疹子好几天不能见人。虽然老太太不怪她,也不许家人为难她,说是孙女有孝心,可惜用错了地方……
看上去,这事儿就这么揭过了,可从那以后,燕老太太看见她都是避着走的,再不肯吃她做的东西,当年祖孙间的关系越发疏远了,这也是事实。
细想当时,她也疑惑过自己在学校里没人脉没关系,人家怎肯主动对她好。然而,也怪她不肯往下想,只是念着“我不害别人,别人也没道理来找我麻烦”这种简单的心思,才会毫无防备。那个“聪明的、善良的”女孩叫叶浅浅,这么故作周折来打击她的原因也很简单,不过是看不惯燕陈沉默冷淡的性子,任性地想给她点苦头吃。后来,对方哭得露滴海棠,柔柔弱弱地和她说:“小陈姐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奶奶不能沾海棠。”
这种哑巴亏倘若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十次八次就值得深究。
燕陈站在那一扇银白色的铁门之前,在分辨率极高的宣传海报下面,看空荡荡的画廊的走道,看缪师姐单薄瘦弱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