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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昊听见身后有人在喊,回头,就看见十一二岁的男孩借着送书的名号跑了过来。燕和平是个沉默善良的孩子,整个燕家,若要有愿意理他们母子的,燕和平算是其中一个。
沈昊很想朝表弟扯出一个笑,却发现脸色硬邦邦的,他难受到嘴角连一点弧度都扯不出来,只想哭。
“和平。”
“昊昊哥哥,这是你上次说了要看的《哈利·波特全集》。”
《哈利·波特全集》这种消遣逗趣的书,沈昊很少看,他心中不好受,怔怔地看着和平递到自己手里的原版书,沙哑着嗓音,勉强说道:“谢谢你,和平,我……”
正要拒绝,却见燕和平手中一边递去原版书,侧过身子,避过安婶窥探的目光,一边大声笑道:“自家弟兄,哥哥要看书,我还能不帮忙?你可别和我客气……”
小表弟一连两次打断沈昊说话。沈昊忽然察觉出表弟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说。正想着,接着就听见燕和平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压低声告诫道:“哥,姑父的事情我大致知道了,我蛮同情姑父的,却没什么能帮上忙的,据我所知,你们家那片被人盯着了,不安全,你和姑姑最近避避。”
很多熟悉燕陈的人,都说她没心没肺,从来不会有情绪波动。
一直以来,燕陈也觉着自己不是正常人。没什么正常人,会明明知道奶奶说得不对,也懒得指出。没什么正常人,会对自家亲戚的喜怒哀乐,也无动于衷。
直到听奶奶说起姑姑来这里的原因,燕陈忽然想起姑姑眼眶红通通,一遍遍哀求奶奶帮忙的时候,小女孩发现心口有一处狠狠地缩了缩,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奇怪……
伯伯、叔叔们无论是做生意,还是赌钱,就算哭得眼泪鼻涕哗啦啦地跪求奶奶帮忙渡过难关她不关心。伯妈、婶婶们看中了贵重的钻石首饰,手头紧时,跑到奶奶面前哭穷她不关心。爸爸为哥哥交了几个女朋友愤怒,妈妈为田瑾的功课退后几名焦急她也不关心。在她看来,这些事无关紧要,都是因自己的错,又或是自己目光短浅、虚荣无聊惹出来的麻烦。可姑姑家,却是事关生死【创建和谐家园】,无妄之灾。
在此之前,燕陈知道贾家发生了件大事,祸害了许多人,却没想到被祸害的人里面,居然有一个是自己姑父。贾家的是桃色绯闻,姑父却是个板正无趣的人。你让燕陈怎么能猜中?说起贾家惹上的桃色绯闻,其实就是小男生追女友。不过,男孩追女孩追得独出心裁,路人皆知,也满不容易的。燕陈当时才回国,听见了挺羡慕的,还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有【创建和谐家园】。这一多听,就把故事来龙去脉听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贾家的小孙子看上的是一个在读的女学生。男孩痴情,为妹子神魂颠倒,茶饭不思,天天跑学校里去等那妹子上下课,送花送吃的,追得可勤了。男孩不丑,人也挺聪明的,有钱有貌,很快就把妹子追到手了。
追到手以后,男孩也很专一,诚心诚意地对妹子,宠女朋友宠到天上去了。妹子说要吃小笼包,绝对不给你买烧卖。妹子说要逛花鸟市场,绝对不带你去动物园。妹子要干吗,有条件要办到,没条件碾平了拦路虎也要办到,二十四孝男友那真是,更难得的,家里还不阻挠这段恋情,任其自由发展,连婚房都给买好了,就等着妹子一毕业就嫁过来……
一直到这儿,画风都是清新唯美的校园偶像剧。可是,真要这么顺利,那贾家就烧高香了。真要这么简单,哪里会有后来的祸事啊!很快的,妹子的闺密就发现一件奇怪的事,说男孩“醋劲太大”,是不是“不正常”。你说男女朋友之间谈恋爱,吃醋很正常,是不是?你说中国式好“闺密”,那就是搁在身边的不定时炸弹,抢男友抢老公抢工作的,是不是?你说这“闺密”肯定是觉得好友要嫁入豪门,故意挑拨离间,是不是?
别说你们了,就连妹子也这么想,不高兴啊!你要那么喜欢一个男孩子,你妈来劝,你也不定听,何况只是闺密。妹子心想:好啊,我们从高中到大学,都是一个学校一个班,这么有缘关系这么好,你居然对我男朋友有想法,太恶心了!
“友尽”“债见”,妹子是这么想的,就是没说……你说我男朋友不好,我就偏偏要证明给你看。于是,她秀恩爱秀得更高调了,跟男友出去吃甜品,带回来一袋子的冰激凌;别人手里送到的是和路雪这种品牌,搁闺密这里就丢个冰砖;跟男友出去买衣服,回来每个人送名牌衣裳,同宿舍的其他两人送的都香奈儿,送闺密的就一破手包。
妹子的闺密心也大,压根儿没发现品牌差距,还乐呵呵地觉得两人友谊天长地久。妹子心里咆哮了,这么没眼力见啊你!我这是在差别待遇啊!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装纯啊是不是?玩心计啊是不是?真讨厌啊有没有?
妹子心情不好,脸色就差。二十四孝男孩一看急了、火了、不高兴了。于是倒霉闺密就这么稀里糊涂被撞车,抢救了五小时,从急救室推出来以后,成植物人了。
早就说过闺密虽然是个二缺,观察力却极其敏锐,如果只是一点点的醋,又或者在可调理范围内的吃醋,闺密会这么正儿八经地和妹子说吗?潘多拉的盒子一开,二十四孝男友的缺点被放大无数倍。
男友为你打架,特甜蜜,有没有?男友在乎你,总比他随便玩玩儿要好,是不是?可甜蜜到捅刀子一连捅了几个人,都是重伤……这个时候就不是甜蜜而是惊恐了!男友疯狂到连你亲哥哥的醋都吃,把你亲哥哥弄瞎了眼睛,这时候你再说他神经正常,谁相信?
贾家是准备了婚房,等着妹子嫁过去,可摆在妹子面前的却是无底惊惧黑暗的深渊。贾家有钱,大把大把的钞票把这件事压下去,用钱开路,本来事情都平息了。可受害人家属也有几根嚼不烂的硬骨头,不要这臭钱,只要一个公道。
贾家有背景,没人敢碰,谁沾上了谁招祸,可这世上就那么些宁折不弯的骨头!“有人”把这事爆了出来,“有人”害得贾家的孙子判了刑,“有人”挖出了许多黑内幕,事情越闹越大……
儿子犯事坑老子,贾爸被牵连得生意受了影响,连带整个贾家都被上面盯着了。燕陈一直以为,这个“有人”,指的就是上面的人,可圈里沸沸扬扬,又是另外一种说法说:“不知是哪个倒霉蛋惹上了贾家,要倒血霉了!”
燕陈端一杯拿铁咖啡,一边喝,一边还在想:敢拔老虎牙的,肯定是有底气的,怎么可能倒血霉。直到她此时站在老宅常青藤下的门口,奶奶拉着她一路走,一路抱怨。前因后果这么一说,燕陈眼皮狠狠颤了下,脸色立刻黑了。
这人是表姑父,居然是表姑父!怎么可能是表姑父?前几天有人花五百万雇凶买两条命时间这么一对,线索这么一抓,小姑娘忽然想到表姑父虽然入狱了,可外面还有姑姑和表弟……刚好就是两条命。
最近圈里闹大的,也只有贾家这么一件事。五百万这种不顾一切的大手笔,的确是财大气粗的贾家会干的事,小姑娘的心脏狠狠漏跳半拍。
“奶奶,姑姑家是住在南山那边对不对?”猛地掐住了自己的胳膊,燕陈心里一急,脸色也不由得带出了几分焦色。
老太太还没反应过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奶奶,我有些事,办完了再回来看您。”
来不及解释,燕陈连忙往外追着表姑他们过去了。倘若她猜得不错,危险已找到表姑和表弟了!燕陈一直以为自己是没心没肺的人,直到今天,她知道自己不是!她也会为家人的生死【创建和谐家园】而担心,而焦虑!
“啊!”
傍晚,高亢惊恐的尖叫,赫然间刺破了黑暗巷子口上方的天空:“昊昊……昊昊你怎么样……”
一把接住了身子软软往下滑的男孩,菜篮子里的蔬果撒落一地,中年女子惊慌地跪倒在地上,伸手去查男孩伤口。手指颤巍巍地才摸上去,一手黏腻。空气中散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铁锈腥味儿,手指哆嗦着,女人的心里忽然蔓上了说不出的悲恸和惊恐。
“血……昊昊……你不要吓唬妈妈……昊昊……”
失声惊叫钱心钰浑身惊恐地打着战栗,像是被人丢尽了冰窟窿。扑天匝地的水意疯狂地涌来,漫过口鼻。想要说话,却发现呛入口鼻的,是铁锈味儿的血腥气。钱心钰想要尖叫,可口中连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大水像是从四面八方蜂拥扑来,挤压着五脏六腑,拼命争夺着空气,冲入了头颅泡涨了脑子。
从心底深处迸射出的痛苦,让这个早就不再年轻的女人几乎哭死在当场。一夕之间,她几乎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可她还有儿子。儿子却为了护着她,被人用尖锐的刀子刺入了小腹,不就是写了一份文件,不就是把那文件拿给了上面的领导过目,不就是得罪了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天都要塌了?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钱心钰心中千疮百孔,说不出的痛楚。
不……她要保护儿子,她不能失去儿子!仓皇地捡起了丢一边的菜篮子,女人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篮子抗拒着那些黑衣男人的靠近,她厉声尖叫:“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灰蒙蒙的天色渐黑,风吹在脸上宛如刀割。
“什么人?呵呵,兄弟们告诉她,我们是什么人。”
狭窄逼仄的胡同口,戴着金项链的黑衣高壮男人拎着跟手臂粗的棍子,一脚踩灭丢到地上的烟头,流里流气地狞笑。
“大婶,别怪弟兄们狠。问问沈建华,你就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
流氓们哄然大笑。霎时,不怀好意的煞气迎面扑来。
“建华……”
再次听见丈夫的名字,这么冷的天,钱心钰后心却泛出了一身热烘烘的冷汗。手指抖啊抖,她几乎拿不稳手中防身的菜篮子。他们果然是贾家派来灭口的……这个念头才冲上来,巨大的惊恐压下,钱心钰双腿一软,几乎要跌倒在地。
“妈……我拖住他们,你快走!”
强忍着小腹撕裂似的剧痛,沈昊的眼睛都红了,拼命地朝精神崩溃了的母亲推了一把。
“走?哈哈,小哥是不知道弟兄们是什么人吧。被弟兄们逮着了,今儿个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大手一挥,高壮的黑衣胖子眼神一厉。跟在后面的流氓们抓着电击棍,纷纷狞笑地冲了过来。呼呼的风声挟裹着血腥味儿,零星的沙砾砸在了脸上。钱心钰捂着脸,悲恸地大哭,“建华……建华啊……”在她失声痛哭的声音中,黑漆漆的电棍蒙头砸来。
“不!”男孩惊恐地尖叫,成了破落巷子口最后一声虎啸似的绝望震怒。
黑色的呢绒卫衣熨帖无比,半透明的橡胶带子一圈圈地裹着细弱的手臂,在黑漆漆的巷子里,那细细的胳膊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往前一挡。
“砰!”
有什么在空气中迸射出刺眼的电火星子,电击棒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没人想到这个时候混乱黑暗的巷子里会有人过来,更没人想到那人会硬生生地扛下电棍这么一砸……这是人类的胳膊吗?黑衣流氓们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通通都吓傻了。
另外一边,钱心钰模糊地听见儿子嘶哑的吼声,从指缝里看见了迎头而下的棍子,等了许久,却没有意料中的疼痛,也被吓傻了。女人的指缝中湿漉漉的冰凉一片,恍惚里,她好像看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那背影,一身的黑,单薄可怜;那背影,一脚踹去,狠狠的一个手刀劈在了黑衣流氓的颈后,夺过电击棒;那背影,猛地回头,把电棍用力地塞在她手里。那人说:“对不起姑姑,我来晚了,你护着表弟,也保护好自己……”
看清楚来人,钱心钰的眼泪疯狂地流了下来:“燕陈……”
是燕陈,可不就是侄女燕陈。
手指颤巍巍地捏着电棍,钱心钰心口滚烫的,像是被什么狠狠地填满了。呜呜……她捂着嘴,绷紧错乱的神经一下子找到了精神支柱!来了,有人来了,有人来救他们母子了。这个念头闪电般蹿入脑海。她哆哆嗦嗦,脑子本来都糊涂了,却被燕陈的忽然出现,拔出了一份理智。
“昊昊,我们有救了……”女人又哭又笑,捂着儿子汩汩流血的伤口,一边帮儿子包扎,一边哭笑着。
不同于钱心钰的欣喜若狂,沈昊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妈……别忙着高兴……表姐……表姐一个女孩子……根本打不过那么多人……你……你快跑……”
虚弱地提醒着,沈昊说一句话,却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只觉得浑身又疼,又冷。眼前总有一阵阵的白光,一阵阵地扩开,又粉碎成扑天匝地的黑。腹部被刀子捅到的地方好疼,好疼……身上提不起一丝的力气,随着血液的流失,连神志都在渐渐模糊起来。
轰隆!像是被什么狠狠劈到了后脑勺上,钱心钰猛然反应过来。对面是七八个手拿凶器的大老爷们儿……就算是沈建华这样正值壮年的大男人过来,都凶多吉少,何况是个单薄瘦弱的女孩。
侄女能做什么?侄女打不过这么多壮汉的,连姑姑都不敢救济她们母子,侄女为什么要来?如果说自己和儿子是在劫难逃,可侄女不是啊!原本被打击击溃到精神不正常的钱心钰,精神一点点地集中起来,牙齿狠狠咬破了舌尖,女人红着眼睛,脑子里的一根神经终于崩溃了。
“老娘和你们拼了!”尖叫着,一想到老公入狱,儿子生死不知,连侄女为了救自己,恐怕都活不了了,钱心钰彻底地疯了。
“啊!啊!”疯狂地尖叫着,钱心钰疯了!
一棍子砸下这世道为何要黑白颠倒是非不公?一棍子砸下他们沈家说应该说的话,做应该做的事,为何要被人斩草除根?
手中的电击棒无章法地胡乱挥舞着。任谁都想不到一个原本温柔似水,连说话都不肯大声的淑女,竟然会披头散发,满脸血迹地拎着电击棒,疯狂地攻击起挨近她的所有人。
棍子一下下砸,砸,砸……火花在黑漆漆的电棒中流窜。砰!砰!每砸一下,都能听见一声声惨叫,闻到些许的焦煳味道。而无论是谁打过来,哪怕刀子扎在她的胳膊上,戳在她的腿上,她却像不知疼痛似的,只知道打,打,打……
“妈……妈妈……”
沈昊看见好几个恶棍的刀子戳伤了母亲。男孩哭着,想要跑过去为妈妈挡刀子,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一大一小两个并不强壮的女人,在黑漆漆的小巷子里,竟和七八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混战不分胜负。
第十一章 打架
“弟兄们给老子上!老板出了五百万,算哥几个仗义,买一送一给老板玩儿的!”
一声怒吼,几流氓也被打出了火气。贾家这次找的恶棍拳头极硬,燕陈用胳膊扛下那根电击棒,就知道这次踢到的是铁板。轻轻甩了甩被震得生疼的手腕,小女孩倒退几步,抿着唇,漆黑的眼底却依然没有一丝儿惧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是一般的女孩遇见这种情况,哪怕格斗技巧再高,恐怕都要吓软脚了……可燕陈不怕。
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十八年前刚刚回家那时候,她刚刚恢复燕家女的身份,浑身都是被养父母掐得红紫瘀青,瘦弱得风吹就倒。哥哥瞟了一眼,没说什么,直接给她找了个教格斗的教练。哥哥说:“燕家的孩子没有被揍了,还傻乎乎硬撑着的道理。教你打架,是让你往后再也别被人欺负了。”于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小女孩又被教练揍得惨兮兮了。
直到今日,燕陈都像是能听见自己训练室里的惨叫,一拳拳砸在身上。脱力的训练之后是挨打,那比养父母掐出来的瘀青还要疼!是断了肋骨,折了胳膊的疼法。
她的教练是从部队退伍的侦察兵,曾经是军区大比武中的兵王,他比死神还可怕。看上去斯斯文文,可对战时候出手快如闪电,眼神像刀子似的,淬着寒芒,一点都不留情。一次次把年幼的小女孩打倒在地上,连燕楚看着都觉得胆战心惊,不高兴地怒叫:“冯宸,你是不是人啊!这是我妹,她才多大,你用这么大劲儿。我是让你教她格斗,不是让你拿她当沙包揍!人打坏了你负责啊?”
教练冷然道:“要学打架,首先得学会挨打。我这儿教的都是杀人的招儿,你要觉得不合适,可以辞了我。”
这还说什么?只能胆战心惊看着燕陈被折腾。冯宸训练燕陈,用的是部队特种兵训练的那种法儿,把人的潜力榨干到极限于绝境中求出路。
小时候的燕陈,软趴趴的,被养父母教得优柔寡断……于是,冯宸从拳击开始,一拳拳,训练的就是她出拳时杀伐决断的果敢和勇气。小时候的燕陈,弱不禁风,心慈手软……于是,冯宸抓了大公鸡,逼着小女孩动手杀鸡,锻炼的就是她的狠劲儿。冯宸的心是铁筑的,他才不会因燕陈是小孩,就在训练中放水。
就这样,燕陈从一开始的柔弱绵软,到后来打十几个大老爷们眼皮儿都不眨一下。
别看这些痞子手底下有功夫底子,燕陈冲过去,七八个人都不够燕陈打的。
“老娘和你们拼了……拼了……呜呜呜……”再加上钱心钰擦干眼泪,疯狂而无章法的打法,没多大点工夫,那几个凶神恶煞人高马大的彪悍汉子被打得哭爹喊娘,落荒而逃。
直到那几个痞子狼狈逃走,被捅了刀子失血过多的沈昊还晕晕乎乎,只觉天旋地转,两眼发傻天!假的吧!一定是假的!表姐是女孩子啊……没见过女孩子这么能打架的……
沈昊的脑子糊了。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想托起掉了的下巴,摆正脱窗了的眼睛,手指动弹不得。就看着表姐拎着根电击棍,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像死神一样。
“咕咚!”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受伤的半大男孩恨不得自个儿一头栽下去,晕倒再说。泪奔,这……这个人真是他表姐!杀神投胎的吧。
那么瘦弱的女孩子,看上去风吹就倒,就这么一步步走过来,浑身都透着股令人战栗的戾气。沈昊忽然想起刚才表姐来的时候,自个儿喊妈妈先跑的场景。好想哭啊!亲疏有别。孝、义不能两全。
那时候,他以为大家都死定了,下意识想护住妈妈,觉得能跑出去一个算一个。当时他就没想过表姐居然能打过那么多恶棍……
听别人说,表姐性格很糟糕,又不爱说话。她来救妈妈和自己,自己却在生死关头,下意识地想让表姐垫背。表姐她这是来跟他算总账了吗?
“咕咚!”艰难无比地又吞了一口唾沫,沈昊心里乱蓬蓬的,手脚冰冷冷,精神上的压力几乎要击溃这个不大的男孩。他还在想:表姐这么能打,生气了,会不会打他啊?他还记得,刚才表姐把为首那个一米八几的彪形大汉,一手拎着领口,另外一手捏紧成拳揍得他口吐白沫的情形。哭,他都伤成这样了,再揍几拳肯定一命呜呼。
眼见着燕陈漫步走来,蹲下身,手掌忽然朝着自己伸过来,男孩瞳孔狠狠一缩,小心脏彻底跳出嗓子眼了。
唰!拳头裹挟着风声硬生生地砸过来。就在沈昊下意识闭上眼睛等死的时候,脑门儿上,被什么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你一点都不像你父亲。”认真执着的女嗓,淡淡传入耳中。
尘埃落定。惊疑的男孩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看见燕陈收回了手指,燕陈认真的小脸上徐徐露出了一丝儿笑意。这个笑容不灿烂,不明媚,却像是沙漠中的绿洲,让人心中一暖,不由得放松了绷紧的神经。
那天晚上,沈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破落的小巷子的……蒙眬中,只记得自己被公主抱了。抱着他的那个怀抱并不宽广,甚至纤瘦,文弱。
在他昏迷的时候,鼻端中若有若无的薄荷香,萦绕在左右。分明被捅了刀子,失血过多,惊吓过度……可他却从没有一刻这么安心温暖过。在沈昊的生命中,一直是父亲、莫爷爷做的榜样。可莫爷爷病重,父亲入狱,连母亲都差点儿被连累到命丧街口半大男孩的信仰开始摇摆不定,大厦将倾。
人生的十字交叉路口上,他差点儿行差错步!燕陈却于沉浮之海中,顺手丢给了他一片浮木在她并不宽阔的怀抱里,男孩心里有什么在生根发芽,坚固成钢筋铁泥,又生出了淡淡的柔情。此时的燕陈根本就不知道,她伸出援手的时候,无意中改变了一个男孩,继而改变了许许多多人的命运!
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谁也不知,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沈昊进医院已经三小时了,钱心钰捂着脸,守在急救室的门口一直在哭。从上出租车,到医院的途中,她就没停住眼泪。燕陈不会劝人,于是钱心钰一哭,小女孩认真地拧着眉头,一张张地往姑姑的手里塞纸帕。去的路上,连司机师傅都看不下去了,不停介绍着H医院的大夫手术多么多么高明,一脚踏入鬼门关都能给你给拉回来。
燕陈呢,对声音比较敏感。说话的人要是姜薄东由二少来介绍医生怎么怎么样,燕陈还蛮乐意听的,偏偏是个声音特高亢的司机师傅!几次想要打断师傅继续胡侃,一回头,看见表姑钱心钰红肿着眼睛,天塌下来的模样,她也就不说什么。
沈昊的伤,燕陈也是看过的。那些痞子使的是蛮头儿,但是戳的位置比较偏,没伤到脾脏。伤口划拉得有点大,约莫有三厘米长。沈昊之所以昏迷过去了,主要就是失血比较严重。
燕陈是个稳妥的姑娘,她看过手表,掐过时间,估摸着把表弟送到医院,急救一下,这小子不会有太大问题。
对她而言,无关生死皆小事。她这么平静,直看着司机师傅啧啧称奇:“姑娘啊,那么大摊血在你面前喷出来,你就一点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