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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杀人?虽然那些人是来杀他们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的心智才五岁,一个五岁的孩子会一口气杀了那么多人么?
她暗暗顺了一口气,急忙否认了这个想法。不可能是他的,肯定不会的,一定是别人杀的。
顶着那官兵头子带着威压的眼神,她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装作一脸惊恐地道:“官爷,您瞧瞧我这身无二两肉的样子,杀鸡都费劲呢,那更别提杀人了,再说了,我也没那个胆子啊,我这人最是怕血了,见血就要晕。”
见那官兵头子将目光看向了萧则,她急忙道,“您别看我表哥长得人高马大的,他小时候发烧把脑子烧糊涂了,是个傻的,更不可能伤人了。”
那官兵头子眼里闪过一丝犹豫,目光灼灼地看向了一旁的萧则。可单单是这么看着,除了不说话,半点也不像个傻子。他面上的怀疑越发重了起来,忽地扯了扯嘴角:“是不是你们,看看伤口就知道了。”
他说完便往前几步,拔出了腰上的弯刀,不由分说地就要去挑开洛明蓁身上的被子。
洛明蓁心下一惊讶,微睁了眼,双手紧紧抓住了被褥,脊背上都急得冒出了一层疹子,她小腹上是刀伤,要是被看出来怎么办?
那官兵头子的刀眼看着就要挑过来了,洛明蓁正焦急得想着要怎么把这话给圆过去。就听得一声害怕的低呼,紧接着一道人影扑到了她的床头,紧紧握住了她的袖子,带了几分哭腔地道:“姐姐,这个叔叔好凶。”
洛明蓁看着扑到自己身旁的萧则,眼神动了动,立马抬手拍了拍他的背,温声哄道:“阿则乖啊,别害怕,这个叔叔是官爷,是保护咱们的,别怕啊。”
萧则趴在被子上,使劲儿摇了摇头:“他拿刀凶我,姐姐,阿则好害怕。”
“乖啊,不怕不怕,姐姐在呢。”洛明蓁继续安抚着他,抬头冲那个官兵头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官爷,您别见怪,我表哥心智跟个小孩一样,这头一回见着您这样威武的人,可能是有点吓到了。”
那官兵头子眯了眯眼,盯着趴在榻上的萧则,见他这副模样,一时也有些犹豫了。一个弱女子,一个傻子,按道理说,应当是翻不出什么风浪。他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萧则。
萧则抬起头,悄悄往身后瞥了一眼,见着他手里的钢刀,眼眶又红了起来,急忙将头埋进了洛明蓁的臂弯里。
见他如此,那官兵头子心中的疑虑已经打消了大半,手指摩挲着刀柄,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才抬起手,大喝了一声:“收兵,去别的客房查一下,挖地三尺,也要把行凶的人给找出来。”
屋里黑压压的官兵们齐齐应了一声,那官兵头子转身就出去了,只是临到门口的时候,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萧则,眼中一道精光闪过,随即就带着那群官兵去别的房间了。
等那群人走后,洛明蓁才松了一口气。小腹的疼痛让她脸色越发的苍白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身旁的萧则,他还将头埋在床榻上,看起来像是吓坏了。
她勉强扯出一起丝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起来平稳一些:“好了,阿则,不要害怕了,他们都走了,没事了。”
她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要问他,比如那些蒙面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可看他这个样子分明还是以前的那个傻乎乎的阿则,想来那些人的事应该跟他没有关系,她不再多想,只是往后靠了靠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努力顺了顺呼吸。
而将头埋在被褥上的萧则,脸上却没有半分害怕,唯有眼神冷得像落了霜雪一样。那群蒙面人是他杀的,不过这样大张旗鼓找凶手。看来今日是有人故意想要借着这些事情来找他麻烦。
他们的目的无非是想试探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傻了,若是他失了神智,对他们来说自然是少了一个威胁。
这些人还不敢轻而易举地杀了他,可若是他神志不清就不一样了。现在杀心蛊的解药还没有找到,皇城之内的情况也还不明朗。倒不如将计就计,让那群人误以为他真的变成了一个傻子。
既然他的行踪已经暴露了,就没有躲藏的必要了,不如就这样陪他们玩一场。
洛明蓁见他迟迟不肯抬头,怕他吓着了,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担忧地问道:“阿则,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萧则抬起了头,低垂着眉眼,遮住了眼底的冷意,面上却是带着笑:“姐姐,我没事。”
听到他说没事儿,洛明蓁也放心了些。她伸手扶了扶腰,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是没事,我事儿大了。疼死我了,赶紧给我倒杯水喝,刚刚巴巴的讲了那么多,口水都给我说干了。”
她说着,又倒抽了几口凉气,掀开被子想去看看自己的腹部上的伤有没有裂开,没有看到血迹,她才放心了些。刚刚面对那群凶神恶煞的官兵,实在是太紧张了,连身上的疼都忘记了,这会儿人都走得光了,她才觉得小腹上隐隐作痛,疼得她眉头都拧成了一块。
她平时最是怕疼了。
萧则没说什么,起身便去给她倒一杯茶。只是转过身的时候才勾唇嘲讽地笑了笑。在这世上敢使唤他做事的,也只有她了。若是换了旁人,这欺君之罪,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倒好了茶水他才走了过来,面上还是像平时像的阿则那样带着懵懂的笑,弯腰将茶杯递到她面前后,就乖乖地坐到了一旁。
喝了一口热茶,洛明蓁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一些。她扶着腰坐了下去,仰头看着头顶的床帐。忽地偏过头看向了旁边低着头不说话的萧则,还是没忍住好奇地问道:“阿则,那天咱们是怎么逃脱的?我记得那个人捅了我一刀,是你把他打倒了么?”
她本来还想问问他知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可她又怕这些话说出来会吓到他,便忍着没有问了。
听到她的声音,萧则撩了撩眼皮,一脸茫然地道:“阿则也不知道,那天我把他打晕了,就带着你走了。”
洛明蓁低下头,随意地“哦”一声,也没有再纠结这个事情了。反正现在他们脱了险,那群人也死了,应该不会有人再来找他们了。唯一麻烦的就是还有一拨人,不知道是广平侯府的还是王多宝派来的,她倒是宁愿是王多宝派来的人,起码比广平侯府的那些人好搞定多了。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一想这些烦心事就头疼,再加上现在身上也有伤,她也懒得再去想这些事情了。
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正准备睡下,抬看到旁边一语不发的萧则的时候,她又顿了顿,将头枕在胳膊上,对着他轻声道:“阿则,这回啊,真是多亏你了,不然我可能就要死在那儿了,这件事,就算我欠你的。”
如果他的心智再也好不了,那她就养他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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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他,她不会遇到这些危险,他也不过是想利用她隐藏身份罢了。
居然还觉得亏欠了他。
真是愚蠢。
他别过眼,眸光渐深。
而床榻上的洛明蓁却早就睡了过去,手臂还放在被子外,侧着身子,满头青丝凌乱地铺散着,被子只搭在腰上,呼吸却渐渐平稳了起来,只是时不时伸手挠一挠脖子。
萧则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看着她不雅的睡姿,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不注重仪态的女子,好歹他还在一旁,也不知收敛些。
他没再去想她,只是目光又往她的小腹瞧了瞧,衣衫还是干净的,没有浸血,确认她的伤口没有裂开。他才又收回了目光,生硬地抬手将她的被子扯了上来,将她严严实实地盖住。
她睡得很沉,似乎是这两日累极了。脸往左侧偏着,因为之前失血过多,还有些苍白。
萧则的目光移到她小腹的位置,渐渐幽深了起来。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等回过神时,手指已经触碰到她的面颊,指尖的温热让他有些不适应。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或者说是盯着她脖颈。
好细,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豆腐。
这么细的脖颈,只要轻轻一掐,应该就会断了吧?
他扯开嘴角,轻哼了一声,眼底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浑身的杀意在一瞬间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他用帕子擦了擦手,别过目光,转身坐在了桌案旁的玫瑰圈椅上,单手抚额,阖上眼休息。
安静的房间内,只有微风吹动窗台的吱呀声。
城东酒馆内,二楼雅间,雕花木窗大开,风吹进来,将朱红的幔帐扬起,隐隐约约透出一个少年消瘦的身影,还有他苍白得失了血色的肌肤。
一只白猫依偎在他的腰侧,碧蓝色的眼瞳泛着幽深的光。抚摸在它脊背上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尤其长得渗人,好似一把利刃,轻轻划过,就能割破那只白猫的皮肉。
那少年仰躺着,慵懒地舒展着身子。一身红衣似血,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嘴里还哼着调子,明明是轻快的音律,却无端端让人心底发寒。
之前在客栈的那个官兵头子恭敬地跪在地上。屋里明明只有那少年一人,他却不敢抬头,只是恭敬地道:“回禀殿下,下官已确认过了,陛下确实神志不清,言行举止如孩童一般。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女子似乎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想来对陛下的身份也一无所知。”
幔帐后的少年抬了抬手,铃铛声响起,像是诱人心神的靡靡之音。
他忽地低头笑了起来,像一个孩子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般,咧开嘴,不住地拍了拍手:“好玩,这可真是太好玩儿了。我那最最聪明的皇帝哥哥,竟然变成了一个傻子,说出去,谁会相信啊?”
那个官兵头子抿了抿唇,还是谨慎地道:“殿下,陛下有没有可能是故意装傻?毕竟以陛下的手段,应当没有这么简单,他的心思也一向难以捉摸,下官觉得还是不可掉以轻心,免得中了他的诡计。”
幔帐内传出一声轻笑,那少年伸手抚了抚白猫的脊背,慵懒地道:“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都抓到他了,这下,皇帝哥哥可以好好陪我玩一场了。游戏已经开始,就看他输不输得起了。”
那官兵头子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若陛下真是神志不清了,那下官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是否要将陛下带回来好生看管?”
那少年挑了挑眉眼:“带在身边多没意思?我得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让我的皇帝哥哥玩得尽兴。”
那官兵头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下了头。当今陛下凶狠残暴,可也只是对敌人而言。但这个与他一母同胞的九殿下,却真是让人从心底感到可怕。
“你不是说他身边有个女人么?”他手指收拢,面上带着笑,眼底却闪过一丝寒意,“你说,我要是当着他的面,杀了那个女人,皇帝哥哥会是什么反应?应该会很感激我吧,感激我帮他杀了一个虚伪的坏女人。”
他低下头轻笑了几声,抬起手指点了点面颊,看着窗外的远山,眼中笑着更甚:
“皇兄,渝儿来陪你玩了。”
第26章 媳妇
在客栈休养了两天后, 洛明蓁身上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起码伤口不会轻易裂开了。她担心在城里继续待着,很可能碰到要杀他们的人, 便急忙和萧则搭牛车回了湾水镇。
等到了家门口的时候,瞧着那熟悉的老槐树, 还有树下卧着的黄狗,她一直紧绷的情绪才放松了下来。而萧则始终安静地坐在旁边, 他嫌洛明蓁太过聒噪, 也不想暴露自己早已恢复心智的事情, 干脆闭上眼, 一路上都装作睡着了的样子。
目光落在身下铺着的那些的稻草时,一向有些洁癖的他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却是还是偏过头, 忍下来了。
直到牛车停了下来,洛明蓁偏过头瞧着还在假寐的萧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则, 醒醒, 到家了。”
萧则抬了抬眼, 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 眼里带了几分茫然。瞧着他这副睡糊涂的样子, 洛明蓁扯开嘴角笑了一声, 捅了捅他胳膊:“睡傻了,自家都不认识了?”
萧则没说话, 只是低下头笑了笑,倾身往前,便跳下了牛车。洛明蓁还躺在稻草上,把手伸过去给他:“我伤口还疼着,快扶我一把。”
萧则瞧了她一眼, 虽不情愿,还是将手伸了出去,却只是握住了她的手腕,借力将她带了下来,待她平稳落地后就打算松开手。可他刚刚动了动,一只手就搭上了他的肩头。
他不悦地皱了皱眉,可洛明蓁将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见他愣着不动,她拍了拍他的背,因扯到了伤口而倒吸了一口凉气,催促道:“快走啊,我得赶紧回去躺着了,你记得走慢一点,别扯着我伤口,很疼的。”
萧则斜了她一眼,见她似乎是真的疼得厉害,才勉强压下了心头的不悦,放慢了步子往前走着。可没走两步她就要喊着慢一点。
萧则的眉头皱得更深,薄唇抿出一丝不耐的弧度。洛明蓁在那捂着肚子,试探着要往前走,刚刚抬起脚,就感觉什么东西握住了她的腰,紧接着整个人腾空而起,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慌乱地抬了抬眼,就见得萧则抬起着,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姐姐既然疼,阿则抱着你走。”
洛明蓁别过脸,敷衍地“嗯”了一声。虽然被一个男人抱着委实不大好,可她现在伤口一动就扯着疼,也便没有说什么。
感受着握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她还是颇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以前躺在萧则的怀里,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可今日被他抱着,竟然无端端地感觉到些许别扭了。她暗暗摇了摇头,骂自己胡思乱想,就算他外表长得再怎么好看,那心智也是五岁,就是个小孩而已。
思及此,她也放松了下来,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任由他把自己带抱着往院子里去了。
萧则一直看着前方,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便有些淡漠。
因着没有开窗,屋子里光线便有些暗,萧则径直到了躺椅旁,将怀里的洛明蓁放了下去。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因为他弯腰的动作而垂到了她的脸上,轻轻拂过便有些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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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她一脸笃定地道:“我觉得你有点不对劲。”
萧则微眯了眯眼,垂在袖袍下的手也收紧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凝重,难道她看出他已经恢复神智了?
他虽然心中有考量,面上还是保持着懵懂的笑。
直到洛明蓁抬了抬腰,凑近了他的脸,抿着唇,一脸严肃地看着他,直接就对着他伸出了手。
萧则眸光微沉,手下已经做了动作,准备攥住她的手腕。
可洛明蓁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指了指他左脸,拖长尾音“哦”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我终于想明白了,怪不得我从刚刚看你就觉得有哪里奇怪,原来是你脸上的花纹变了,颜色淡了好多。”
她说着没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还用手指轻轻刮了刮。可除了将他的脸搓红了些,那花纹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她抿了抿唇,一脸不解地道:“你脸上这些花纹颜色还会变淡的么?”
她自然知道这不是什么胎记,而是突然长出来的。她第一次见到萧则时,他脸上还什么都没有。莫名其妙地发了疯,面上就冒出了那些花纹。既然颜色可以淡下来,那说不准还能想办法把它们去掉。
她是看习惯了,萧则平日里也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可她知道,他一直对他脸上的花纹耿耿于怀。如果可以去掉,他也许可以活得更快乐一些。
起码不会再有那么多人将他当作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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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明蓁见他这副乖巧的模样,忍不住起了几分逗他的心思,她拍了拍他的胳膊,眯眼笑道:“等治好了你,到时候指不定还能给你找个漂亮媳妇呢,你这么乖,肯定能讨小姑娘欢心。”
听到她这番不着边际的话,萧则别过眼,不想搭理她。
可洛明蓁却像一个老母亲一般眯眼笑了笑,两只手搭在身上打着拍子,故意拖长了尾音道:“都说这男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估计过不了几年就得把你给嫁出去了,你放心,姐姐到时候一定给你挑一个最好的姑娘。”
萧则听着洛明蓁的调侃,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忽地仰起下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反问道:“姐姐,媳妇儿是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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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迟迟不回答,萧则将双手撑在塌上,身子往前倾,直勾勾地瞧着她,状似天真地问道:“姐姐,难道媳妇是什么好吃的么?那姐姐身上有媳妇么,让阿则尝一口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