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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

  说了再见，留下赵余光一人在教室里，李迢迢揣着八千巨款去找万里。刚出门就差点碰上了吴文君，她连忙说了声：“抱歉。”

  吴文君朝她翻了个白眼，李迢迢笑笑，并不放在心上。自从上次吵架，她就再也没单独见过吴文君了。

  此刻赵余光追出门，他把一只黑笔递到李迢迢面前，笑着道：“你的笔忘拿了。”

  李迢迢接过，随手放进口袋里，道了声谢。

  吴文君认出了赵余光，十分惊讶。她认识赵余光，B大风云人物，身边好多人喜欢他呢，但是听说他一直没有女朋友，没想到他竟然和李迢迢也认识，看样子还交情匪浅，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她当即按下心里的疑惑，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走了。

  李迢迢一个人走在路上，她没有万里的任何联系方式，要不然也不至于想到用现金还钱。但她有赵恒的QQ，她们属于同一个辅导员，而且都在同一个班委群里。李迢迢从群里翻出了赵恒的头像，单独发信息给他。当然她还没有蠢到直接问万里的事情，她发的是：你在哪儿？

  李迢迢缠了万里两年半，慢慢才发现他并不像表面上那样阳光开朗，正相反，他是个有些腼腆甚至有些软弱的大男孩，玩得来的朋友很少。除了室友易阳，最频繁走动的就只有赵恒了。周五下午，他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跟赵恒这个发小在一块，等到晚上五六点的样子，王晓也的事情忙完了，他俩会一起回家。

  她猜得没错，此刻万里正在和赵恒打网球，网球场上满满当当的人。也是凑巧，赵恒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喝水，习惯性点开手机，看见了李迢迢的私信，一时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他赶紧回了句：我在网球场打球呢。

  他们还不是好友，估计李迢迢是从群里找到他的，QQ还提醒他警惕对方。他顺手就发出了好友申请，李迢迢那边却没动静了。

  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回应，旁边万里在催他，他一边喊着：“快好了！等会儿！”一边又不死心地又看了几分钟才走开。

  李迢迢远远地看见网球场挤满了人，待走到近前，各种声音嘈嘈杂杂的。她一直往里走，很快就看见了万里。他一身白色运动装，短袖短裤，手上还带着护腕，只是左胳膊上的黑痂很显眼，破坏了美感。球在空中飞来飞去，他奔跑着去接，像森林里敏捷的鹿。

  李迢迢垂下眼帘，有些不敢看他，他确实是她一直喜欢的那种类型男生，如果不是因为王晓也的话。

  赵恒首先看见了他，也不接球了，挥起球拍向她招手。球落地，弹跳了几下，万里也停下来，看过来。她就那么随意地把盒子放在了放衣服的椅子上，向赵恒走去。

  “打网球么？”

  李迢迢摇头：“我不会。”

  赵恒惊讶道：“怎么会呢？我看过你上网球课。”

  李迢迢大二体育确实选的网球课，那是因为抢课的时候网速太慢，等她能进去的时候，只剩下了网球，再一看老师，她绝望了，是那个学长学姐口中最苛刻的老师教的。她确实学了一年，但是网球本身就难，她一年学下来，接球都不会。后来期末考核，她求着老师补考了两次，终于打到了80分以上。

  A大有个奇葩的规定，体育成绩低于80分，文化课成绩再高，都不能参与评奖评优。

  “你试试吧，我教你。”赵恒把网球拍朝她手里塞，示意万里继续打球。

  李迢迢硬着头皮上场，万里一言不发，把球扔到地上，弹起，球拍截住，把球推倒她面前来，力道很小，完全是送球的架势。她握拍的手出了汗，紧紧盯着飞来的球，判断着何时出击才能打中，直到球飞到眼前，她惊觉之下立马挥拍，还是晚了，她没有接到。

  接连几次，都是这样。李迢迢有些心焦意躁，她从来没这么无能过，在万里面前。然而另一边的万里却是并不着急的样子，他很耐心地一次次送球，认真、专注，没有丝毫轻视的表现。

  赵恒在一边默默观察着她，半西式握拍方式，拿拍的动作很标准，防守的姿势也很正确，注意力集中，怎么就是接不到球呢？他看见李迢迢额上渗出了汗珠，脸色因为奔跑的缘故而漫上潮红。

  李迢迢有些泄气，心里埋怨自己逞什么能，明知道球技就那样，半死不活的，还答应赵恒打两下，当众出丑很有意思吗？

  她正想叫停，却看见对面万里先一步停了下来。

  21 教练

  赵恒走过去，万里把位置让给了他，自己下场喝水。

  李迢迢没办法，继续陪着赵恒打。

  万里看见了那个漂亮的盒子，以为是赵恒的，也没在意，坐在椅子上，边喝水边打量着李迢迢。她有点紧张，什么都做得很标准，但标准并不代表能打好，实际上，体育运动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习惯，不一定要标准，自己舒服能打好就行。刻意地追求标准反而束缚了运动的初衷，运动本来就是自由的、放松的。

  李迢迢终于接到一个球，很开心的样子，只是还没等她歇口气，就看到那球撞到了中间的护网上，陨落。

  万里终于放下瓶子走过去。他很高，李迢迢才163的身高，在他面前只到脖子那里。不像王晓也，170多，和万里走在一起很配。

  他站到她身后，拍了拍她一直微微耸起的肩膀，那是一个充满防守的姿势。

  “放松点，别紧张，这又不是打比赛，不需要这么戒备。你的目标只是接到球，不用思考应付对手的策略。”

  李迢迢立在原地，脚没动，只是上身转过去，抬起眼皮深深看了他一眼。他眉目温和地对她笑了笑。再转回身时，肩膀已经放松下来。

  万里从后面握住她的球拍，避开了她的手，带着她挥动了几下，找找感觉。他声音清晰，在她耳边响起：“你是不是感觉握拍很别扭？”

  他们从来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上次的意外不算，李迢迢僵硬地点点头。

  万里轻轻从她手里抽出球拍，自己双手握上。李迢迢注意到他的食指根放在第一个斜边上，虎口的V型对准手柄上方，这是大陆式握拍，最基本最普通的握拍方式。

  “你个子不高，又是女生，不适合用半西式握拍，这样握久了会很不舒服，试试大陆式，我觉得你比较适合。”

  他把球拍递还给她，李迢迢犹豫了一下，接过，顺从地改了。万里轻轻笑了起来，继续道：“你眼睛看着球，身体敏感起来，一旦球飞过来，立马挥拍，动作要快。还有，在你接球的时候，不要再想着标准姿势什么的，哪样方便哪样来，打到球就行，没必要顾虑那么多，明白了吗？”

  李迢迢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

  “那，现在就来试试吧，放轻松。”万里向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又朝赵恒比了个继续的手势，走开。

  李迢迢还是有些紧张，她手心冒汗，怕接不到球。后来想着，反正自己就这样了，丢脸已经丢过了，人总有不会的事情吧，论学习他们还比不过自己呢，慢慢也放松下来。

  赵恒小心翼翼喂球，她开始能接到了，一个两个的，也很开心。到后来，竟然连续接了5个球，开心坏了，整个人都兴奋起来，越打越有劲，仿佛不知疲惫。

  赵恒却不一样，他之前已经打了很久，渐渐有些吃不消。但他看见李迢迢意犹未尽的样子，又不好意思开口，只能用眼神向万里求救。

  万里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走上场，接替他。李迢迢见是万里过来，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紧张，头几下打得很不好，万里却神色如常，只是他的球，越发温和起来。两人慢慢熟悉了，李迢迢开始接到球，一来一往，乐此不疲。

  打了不到二十分钟，隐隐听到【创建和谐家园】响起。万里瞬间有些慌乱，糟糕，忘记时间了。

  现在是下午5点40分，最后一节课下课时间，王晓也的限选课结束，肯定已经在校门口等他了。

  李迢迢的球已经发出去了，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万里没有去接，匆忙跑开。他对着赵恒喊道：“把外套扔给我，我要去接晓也了，她肯定等着急了，我的球拍放这儿了，你待会儿帮我收起来。”

  赵恒手忙脚乱地把万里的外套找到，跑着扔过去，万里接过，向校门口的方向跑去。他跑步的样子也很轻便，头发飞扬，透着少年的活力。

  李迢迢手里还拿着球拍，立在原地，视线追随着万里奔跑的身影。她看着他跑进硕大通红的夕阳里，不顾一切地奔向心爱的姑娘。

  黄色的小球落在地上，孤零零地弹跳着。在一霎那间，李迢迢仿佛看见了自己，她就像那球一样，小丑般地刷着自己的存在感，其实游戏早已落幕，没人再来关注你了，那只不过是人家无关紧要的一场恩赐，因为……更重要的人来了。

  她此前看过无数次万里的背影，每一次都是离她而去，但在今天之前，她从未因他的离去而有过失落。而此刻，她终于尝到了自己一意孤行的恶果。

  李迢迢清楚地察觉到，有一种不甘甚至是怨恨的情愫在体内疯狂地滋生蔓延，她的心开始扭曲失衡，眼睁睁的，却毫无办法阻止。

  赵恒捡起万里扔在地上的球拍，走到李迢迢跟前，问道：“还打吗？”

  李迢迢摇摇头，把球拍小心翼翼还给他。网球拍很贵，普通的都要小几百，好一点的更不知道数了，她最近特别穷，可不能再给弄坏了。

  赵恒把球拍装进袋子里，拉好拉链，全背在肩上，他笑着邀请李迢迢：“一起吃晚饭吧。”

  “不了，我晚上还有事儿呢。”

  这是婉拒，赵恒听出来了，可还是有点不甘心，他问：“什么事这么急啊？”

  李迢迢看了他一眼，她记得赵恒以前可不是这么多事的人呐，“明天我们班聚去农家乐，住一晚，我要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赵恒点点头，说道：“很有创意，下次我也在我们班搞一个。”

  两人边走边闲聊着，大部分都是赵恒在说话，李迢迢心不在焉的。

  “我刚刚就想问你来着，你盒子里装的什么？”

  李迢迢低头看着怀里的盒子，她思考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说道：“这是给万里的。”

  赵恒被噎住了，干巴巴的问：“你就这么喜欢万里？喜欢他什么？”

  李迢迢心里很烦躁，她最讨厌和别人讨论万里，尤其是这句话，她被无数人问起过无数遍来了。她冷冷地说：“我不知道。”

  爱情来了就是来了，谁还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况且，她开始的时候又不是因为爱。

  赵恒说不出话来，他好像惹她不开心了，却又不知如何弥补。他听见李迢迢说道：“我想让你帮忙带给万里，就一句话，帮还是不帮？”

  赵恒有些为难：“我可以帮你把东西递给他，但是……但是他万一不收呢？”他说不出口，一般情况下，万里躲她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收她的东西？

  李迢迢二话不说，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钱来。赵恒瞪大了眼睛，想不通她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我不小心弄坏了他的手机，这是赔偿，不是礼物，你大可放心。”

  盒子交到了赵恒的手里，李迢迢松了口气，这件事到此为止了，管它怎样呢。这世道是怎么了，上赶着还钱都这么困难。

  赵恒紧紧抱着盒子，望着她漆黑的眼眸，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有句话你可能听得有点儿烦了，但我还是想再说一遍，万里从小就喜欢王晓也，青梅竹马二十年，你就算再好，也取代不了王晓也的地位。二十年呐，你如何打败时间？”

  李迢迢听出了他的真心，他是在为她好，她看着他，轻轻地却又坚定地说了声：“谢谢。”转头看向西天角，红日缓缓下落，残阳如血，染红了云朵，也染红了眼角。

  赵恒听见她沙哑的声音：“我不用打败它，时间是无敌的，能创造一切也能毁灭一切。”

  暴风雨就要来了，甜言蜜语也要到头了。

  22 农家乐

  周六可不似昨日那般风和日丽，飘起了小雨，天气阴沉，早晨却像傍晚一般。秋风扫落叶，萧索苍凉。

  李迢迢到的有些晚了，背着包上车。车上已经坐满了人，比统计的要多，看来是各自带了男女朋友过来。她看见万里坐在王晓也身边，丝毫不觉得惊讶。她没有看他，径直越过，走向了后面的空座位，那里吴诗怡在向她招手，石富华并没有参加这次聚会。

  万里乖乖坐在王晓也身边，低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时至今日，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正确面对李迢迢了。前段时间种种事情，现在回想起来，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如今是坐在王晓也的身边，那么，不言而喻地就站在了李迢迢的对立面。

  刚刚她越过他的身边，身上还带着湿气，头发也结满了雨雾，这令他忽然想起，不久前，也是这样的天气，她来给他送伞，也是这幅样子。那把伞还在他的抽屉里，并没有归还。她是一直都没有新的伞吗？想到这里，万里的心也跟着潮湿起来。

  王晓也起身点了人数，都到齐了，车子出发。没过多久，万里就感到了不舒服，胸闷恶心，忍不住想吐，他想他这是晕车了。

  他准备告诉王晓也，转头看见她蜷缩着身体睡着了，万里默默看了一眼，并没有叫她，她平时很忙，又要学习又要处理各方面杂事，难得休息一下。他拼命忍住不适，忍得脸色苍白，额角冒汗。有一只手拍拍他，他转回头，看见了一袋橘子，青皮泛黄，似乎打了蜡，有一层光亮。

  那只手的主人晃了晃袋子，万里接过，放到腿上，随意拿起一个，剥了起来。一股橘子的清香味瞬间弥漫在他鼻间，他放了一瓣在嘴里，下一秒眉毛拧在一起脸都皱成了一团，真酸啊。

  也是因祸得福，他靠着这酸味，竟然慢慢平复了下来。一路顺畅，等到了乡下，竟然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大家都高兴起来，一扫之前的阴霾。

  吴诗怡下车后差点就要跳起来，这里太美了。远处山峦叠翠，绵延成群，一片烟青色。也许刚下过雨，空气十分清新，李迢迢深深吸了口气，身心轻盈。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吴诗怡哼唱青花瓷，跳着步子往前走，李迢迢小跑着跟上。

  农村这几年发展突飞猛进，农家乐这里都已经换上了楼房，三层小洋楼竖起来，一排一排，像是别墅群，比城里蜗居好太多。

  到了门前，主人迎出来，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也不是电视里经常看到的老实巴交的农民形象，带着眼睛，皮肤白皙，斯斯文文的。看到这么多人，乐呵起来。

  一家住不下，众人分成三拨，一拨留下，另外两拨则由主人带着往亲戚家送。每拨有男有女，王晓也各安排一个班干负责。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也不需要太罗嗦，只要不出大岔子，随便走动。

  李迢迢和吴诗怡在一起，随着主人走，据说是他哥哥家。吴诗怡看什么都很新鲜，这边摘一个叶子，那边采一朵野花，她很快乐，像个无忧无虑的小麻雀。李迢迢抓着背包袋子，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她好似习以为常。

  “你为什么这么淡定？”吴诗怡问她。

  “淡定？我也开心啊，很开心的，你为什么这么问？”

  “可是我看你都不笑，你是不是还想着万里啊，他肯定是和王晓也在一起的，你别想着他了，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忘掉不喜欢你的人。迢迢，我觉得你很好，值得更好的人。”吴诗怡郑重其事地说，相处得越久，她越喜欢李迢迢的性格。一开始觉得李迢迢是痴心妄想，现在却觉得是万里配不上李迢迢。

  李迢迢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想万里啦，我只是表面看着严肃而已，心里其实已经乐开花啦。”

  吴诗怡也跟着笑起来，她说道：“待会儿我们一起去田野好不好？我也想去麦田散步，看牛群，捉泥鳅，我还想上树掏鸟蛋呢，可是我不会爬树，然后我们……”她很激动很兴奋，想着将所有有趣的事情都做一遍。

  李迢迢全都点头答应，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尤其是交了钱的，她才不会浪费。

  中午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大餐，农家宴，都是很普通的鸡鸭鱼肉和各色蔬菜，胜在新鲜，但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美味。一桌人狼吞虎咽，几个男生还开了啤酒喝起来。

  李迢迢和吴诗怡吃得不多，很早就退席了，她们俩志不在此。吴诗怡带着李迢迢上楼，走到两人的房间，从她的背包里掏出了一块叠得四四方方的野餐布，然后又掏出了一大袋子零食。

  李迢迢看得目瞪口呆：“你怎么什么都有？”

  “我为了这次聚会特地准备的，怎么样，机智吧。”她得意地看着李迢迢。

  “你怎么就那么可爱呢。”李迢迢双手夹着她的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