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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此处，江淮一个激灵，猛地想起自己血液中的线虫，他脸色剧变，正要出声说话，刘院判摇摇头，手指指向书页。
“将军，您先看完吧！”
江淮双目猩红，捧着医书的手颤抖不休，好像被他捧住的不是轻飘飘的书籍，而是重逾千斤的山峰。
他忍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控制住情绪，继续往下看。
换命蛊只有一种解除方法，便是救人一方以鲜血为祭，在被救者胸口正中绘制秘图，将己身剩余寿命，悉数赠予被救者，是为换命。
此后，被救者伤而不亡，直至寿命终结。而救人者魂飞魄散，彻底消融于世。
“不，这不可能！”江淮恶狠狠地把医书扔在地上，素来刚强不屈的身体在此刻抖得像个筛糠：“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阴邪的东西？”
他宁愿楚歌是真的背叛了他，背叛了东武，也不要她为救他献出自己的寿元，最后落个魂飞魄散，还无人知晓的凄惨结局！
“胡羌族的巫蛊之术，素来阴毒，故被世人称之为禁术，”刘院判把医书捡起来，拍拍上面沾染的灰尘：“臣在来时的路上考虑过，您三年前应该是受过重伤，又身中巫毒，性命垂危，尊夫人为救您，用这换命蛊把她的性命分了您一半，进而压制住巫毒……这三年间臣替您诊脉，没有发现异常便是因此之故。”
“而眼下巫毒发作，一是因为尊夫人解除了蛊术，把自己的寿命全部赠予您，二是她出了意外，导致压制全消……将军，你没事吧？”
江淮的脸色太吓人，身体更是晃得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刘院判不由得伸出手，想要替他诊脉，江淮挥开了他的手。
“你，”江淮强忍住从胸口处传来的剧痛，哽咽着问道：“凭什么断定救我的人是楚歌？”
救他的人是楚婉音啊？他重伤昏迷，睁开眼睛，就只看倒楚婉音，为什么会是楚歌用自己的命来救他？
楚歌怎么能这么傻！
不，他不允许！她一定是诈死，借机逃回胡羌族了！
她绝对还活着！还存在于这个世界！
刘院判同情地看着他：“将军，这可是胡羌族从不外传的秘术，便是寻常的胡羌族人都接触不到……唯有尊夫人是胡羌族的圣女，地位非同一般，不是她救您还会是谁？”
第16章 他要找到她
三年前，是我把你从尸山血海中翻找出来。
晏之，我没有负你，没有投靠胡羌族，没有下毒。
真的是我救了你，你那时候胸前、腹部还有背后都有伤，是我小心翼翼地将你背出乱葬岗。
楚歌悲戚哽咽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江淮ybdj颤栗着，再站不稳般，跪倒在地。
那不管受到多严重的外伤，都不曾弯过的背脊，此刻再无法承受任何重量，深深地俯下来。
是啊，唯有楚歌跟胡奴有关联，楚婉音怕是连胡奴都没见过，又如何能知道胡奴的巫蛊之术？
她怕是使了什么诡计，在楚歌救他之后，将他抢走？
“刘院判，”江淮死死攥住手指，靠着这一点点力量，渐渐找回理智：“你去瞧瞧她还有没有得救！”
楚歌还是太心软，似楚婉音这样的恶妇，怎能轻轻松松就离开人世？失去、痛苦、绝望、死不了活不成……这些滋味儿，都得让她都好好品尝过才行啊！
刘院判知道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事情，于是走上前帮楚婉音处理伤口：“伤得太深，便是能活过来，往后也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倒是有点儿可惜，听不到她的惨叫声了。江淮想着，撑着发软的身体，前往花园。
他不相信楚歌真的就这样消失了，他一定能找到她！
哪怕，找回来的是再不能动的躯壳，他也要找到她，世上既然有能换命的蛊术，必然也有招魂续魄的术法，他会搜罗能人异士，不惜一切代价地复活她！
哪怕要他把命还回去，他也不会犹豫！
许是江淮的神情太过可怕，这次没人再拦他，他在湖水中泡到全身上下再无知觉，终于等到毒草被清楚干净。
暗道露出来的那一刻，他拿着一颗夜明珠照明，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暗道很窄，但极长，身材高大的江淮只能堪堪在其中潜行，速度本该放慢，可他不顾疼痛，一路横冲直撞，愣是在一炷香内游到尽头。
前面已是宽阔的护城河，暗道中没有楚歌的身影，甚至留下没有任何游动的痕迹，可江淮不死心，又在护城河中寻找起来。
一天，两天，三天……护城河里的水草被扒光了，泥沙也被清理干净，原本浑浊的河水变得清亮，连鱼都无处躲藏，可就是没有楚歌的身影。
“将军，放弃吧，”刘院判摇着头劝他：“您找不到她了，她已经不存在于世上任何地方，身死魂消不只是说说而已。”
江淮不理他，他像是发了疯、入了魔，眼里、心里都只剩下寻找楚歌这一件事情。护城河里没有，他就循着水流的方向继续找，一直找，直到河水的尽头，直到他的生命终结。
见他听不进劝告，刘院判只能换种方法：“将军，您的命，您的身体，都是夫人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您这样糟蹋，夫人若是知道，该有多难过？若她还活在您的身体中，她得有多痛苦？”
江淮顿住脚步，半晌，他捂着脸，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
第17章 遇见她
江淮第一次遇到楚歌，是在战火连天的城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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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这样兵荒马乱的光景中，有一道纤细柔弱的身影站在最前面，她穿着华服，盛装打扮，看着像是要去奔赴高门宴会，可纤纤玉指紧紧抓着东武的旗帜，任无处不在的杀机迎面扑来，她始终巍然如山，站得比枪杆还笔直。
这等胆识、这等气魄，便是在男儿身上都少见，更别说她这种一看就知是生在锦绣堆，从不知道愁是何种滋味的娇小姐。
她脆弱得让人只瞧上一眼，就生出想要保护她的念头。
眼瞧她像靶子一样吸引着胡奴的攻击，江淮想也不想地冲过去，以身为盾，挡在她的身前。
整整两个半时辰，她就一动不动地站着，无声鼓舞着将士们的斗志，而他站在她的侧前方，替她抵抗住所有攻击。
等胡奴撤退的时候，他身上已无一处完好肌肤，而她身上亦染满鲜血，但值得庆幸的是她没有受伤。
江淮早已脱力，见四周已经安全，便笑着栽倒在地上。
楚歌费力地把手中旗帜插在城墙上，让它继续屹立，然后从怀中掏出个瓷瓶，倒出颗药丸塞到他嘴里：“我懂医术，这是能疗伤续命的药，你快吃了它。”
药丸是什么滋味，他半点儿没感受到，可她柔软的指腹，以及藏在血腥味下那一股隐约的香气沿着食管流入肺腑，他顿时方寸大乱。
眼见她伸出手，还想要扒自己身上的衣裳，哪怕知道她是想替自己治疗，但他心思已乱，哪里敢让她乱摸，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他转身快步跑走了。
不过，心里已记住她。
楚歌，端王府的嫡长小姐。
真正的金枝玉叶。
若他还身在京都，没有跟家中闹翻，倒也未尝配不上她，可离开家族之后，他一无所有，尊贵如她，不是他能够肖想的对象。
心里这样想着，但从前他都是懒懒散散、得过且过，这时却开始努力起来，点卯不再迟到，训练到的最早离开的最晚，其他人都觉得他是瞄上了空缺下来的百夫长的位置，可他心里知道自己的目标。
要想配得上她，他怎么都得做个将军吧？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她竟主动寻了过来。
那天下着一点点小雨，江淮照常训练，却突然有人跑过来冲他挤眉弄眼：“晏之，营地外有人找你，是个娇滴滴的姑娘。”
姑娘？他下意识地想起她，却又摇头否认，她一个千金小姐，怎么可能来这种乱糟糟的地方？可走到营地门口一看，那撑着雨伞的娉婷身影，不是她又是谁？
霎时心如擂鼓。
“公子，我叫楚歌，你唤我歌歌便可，”她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并踮起脚将手中的雨伞遮在他头顶，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是能净化世间所有阴霾。“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晏之，”他几乎是不受自己控制地，用极为温柔的语调说道：“江晏之。”
江淮是他的大名，源自家族，而晏之是师长替他取的字，眼下离了家族，他便只是江晏之。
“那，”楚歌看着他，歪歪脑袋：“我唤你晏之可好？”
江淮怎么可能拒绝？又怎拒绝得了？“嗯。”
第18章 是他的错
自那日后，楚歌便成了军营的常客，她总以探病为名，为他带来各种补身体的东西……有时是一盅热汤，有时是一味药材，有时是一碗药膳，五花八门，用极心思。
江淮受之有愧，但始终没有告诉她，他身体底子好，伤口早已痊愈。因为他想看见她，喜欢她的笑脸，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跟她呆在一起。
只是，他不知道她的心意，更怕她种种善待，只是源于感激，于是在军中开始流传着谣言，说他攀龙附凤、曲意逢迎时佯做生气，板起脸来问她：“你总缠着我，是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吗？”
楚歌有些不安，紧张地绞着手指，脸颊红如朝霞，但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我有三愿，希望你帮我达成：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歌歌长相见。”
江淮瞪大眼睛，喜悦冲垮他的理智，他情难自已，拽住她的手，重重吻下。
自此，他们互通心意，私定终身，哪怕她随家人搬去其他城市，对彼此的爱意也没有半点儿消减。
他向她承诺，等他的身份足以跟她匹配，就迎她过门。为此，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勤奋努力，他起早贪黑，勤学苦练，出战时像不怕死似的永远都冲在最前面。
可是，还没等他功成名就，她就叛离东武，投靠了胡奴。
得到消息的那一瞬，他只觉五雷轰顶，身体里像着火般灼热而痛苦，他几乎是顷刻间就下定决心，要把她抢回来。
不管她的心向着谁，他都会逼着她兑现当初的承诺，与他歌歌长相见。
于是他舍弃自己的傲骨，厚着脸皮回归家族，再借用家中势力取得圣上的信任，并毫不吝啬地展现出自己的实力，终于得到圣上认可，亲封他为镇西将军，领兵远征胡羌族。
一万兵士，是他从各军中调选出来的精英，个个都能以一敌三，他花了点时间跟他们训练配合，终于出征。
上天没有辜负他的苦心，胡羌族惨败，他拒绝圣上赐下来的金银财宝，只提出一个要求，让胡羌族的圣女前来和亲。
消息传开，楚婉音哭着来问他是不是对楚歌还余情未了，他含糊其辞，让她以为自己娶楚歌，是要给她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她……毕竟救命之恩不可不报，但楚婉音什么都不缺，唯一的心愿就是嫁给他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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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当日，看着楚歌身穿凤冠霞帔，来到他面前，他的心再次沦陷。他暗暗地想，只要楚歌向他道歉求饶，哪怕她只流露出一丁点儿的悔意，他都原谅她。
可他等啊等，等啊等，不仅没等到她回头，她甚至还嚣张跋扈地伤害楚婉音……他为楚婉音所救，又耽误她几年，他心中一直愧疚，不得不替她出头。
却怎料得到，楚歌不是拒不回头，她的心一直都放他的手中，从未离开。他也从未亏欠楚婉音，反而是楚婉音从中作梗，害他误会楚歌多年！
楚婉音是害死楚歌的罪魁祸首之一，他自己也是！
若非他识人不清，楚婉音也没有机会挑唆他们的关系。若非他固执己见、不听解释，他跟楚歌早就冰释前嫌，双宿双栖。
是他的错！
是他逼死了这世上对他最好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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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起死回生？
从梦中苏醒过来的时候，江淮看着枕侧的长命锁，哭得悲恸欲绝。
他现在才知道，遇到他，是楚歌的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