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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辈子，从不信命，更不信天，此时却不断地在心里哀求，求诸天神佛保佑楚歌，求他们把楚歌送还到他身边。

  然而，他在水中来来【创建和谐家园】地寻了七八遍，甚至不顾性命地靠近暗道，也没有发现楚歌的身影……府里的护卫们同他一起，把湖水翻了个底儿掉，最终也只在暗道边缘找到一把长命锁。

  这是六年前，在西境城中，他们互许心意时，他赠给楚歌的定情信物。

  原来，她还一直带在身上？她心里还有他？江淮眼前一黑，不管不顾地就要冲到暗道中找人，被受到惊吓的护卫们拽回岸上。

  他瞬间暴怒：“快点让开！我把你们放在身边，可不是让你们来忤逆我！”

  “将军，不可啊，”护卫们齐齐整整地跪倒，他们都是他手底下百里挑一的精兵，数度跟他出生入死，情同手足，故没办法眼睁睁看他以身犯险：“那暗道中全是毒草，一触毙命，若是姨娘当真落入其中，您现在过去，也已经太晚了！”

  “是啊是啊，请将军在岸上等候，属下这就去找人清理毒草，护城河那边也不会落下搜寻，保证把姨娘的尸首找回来！”

  “将军您放心，若是在暗道中还是没有发现姨娘，属下就抽干湖水，一定会找到姨娘，让她入土为安。”

  太晚了。

  尸首。

  入土为安。

  这一字一字，皆像重锤，狠狠砸在江淮心头。胸口处气血翻涌，他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只觉世界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彻底陷入黑暗。

  第12章 身中巫毒

  隐约有雀鸟归巢的声音传入耳畔，江淮猛地睁开眼睛。

  “将军，您醒了？”太医院的刘院判站在床畔，瞧着他满脸欲言又止。

  江淮却不理他，昏迷前的记忆涌入脑海，他掀被起身，连履鞋都来不及穿，就打开房门问站在外面的贴身护卫张程：“人找到了吗？”

  他边问，边大步往湖边走，张程不得不小跑着跟上：“将军，离您昏迷只过去小半个时辰，暗道里的毒草还没有被清除干净呢。”

  “加快速度，一炷香内务必销毁全部的毒草！”独自呆在那暗黑又冰冷的地方，楚歌得有多害怕呢？必须得争分夺秒地找到她！

  “镇西将军，”刘院判一把年纪，追到门口就喘起气来，只能扬起声音喊道：“请您稍候，臣有话要说。”

  “我没空听。”江淮走得头也不回。

  “您中了胡羌族的巫蛊之术。”

  江淮顿住脚步，耳畔倏地掠过楚歌的声音。

  晏之，我护着他，是为了救你，三年前西境城破，你中了胡羌族的巫毒……他僵着身体，黑眸猩红：“你说什么？”

  刘院判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江淮回房说话。

  江淮垂眼看向张程，张程点头，郑重保证道：“请将军放心，属下立刻通知他们加快速度，一有进展，就马上通知您。”

  江淮点点头，折回房间。

  房门关上，刘院判从桌上取一个茶盏，倒了杯清水，又洒入些白色药粉：“将军，请滴一滴血进去。”

  江淮冷着眉眼，以指为刀，割破指腹，挤了滴血在茶盏中。

  血离开人体，便该是静止不动的死物，可是他的血落在清水中，却像活物一样蜿蜒【创建和谐家园】，等淡红色在水中洇开，就见一条红色线虫漂浮在水面。

  线虫只有银针粗细，极短，却颇有活力，像不会累似的一直在扭动。

  “这是什么？”江淮惊了。

  若是一滴血就有一条线虫，那他体内得有多少这种玩意儿？

  “这是胡羌族的巫毒，因是秘术，世间少有记载，其中关窍唯有胡人清楚。”刘院判看着茶盏里的线虫，眉头轻蹙，边思索边嘀嘀咕咕。

  “只是一直以来，臣每过半个月就会亲自前来替您请一次平安脉，可此前从未发现过异样，然刚刚替您诊脉，却发现您中毒至少已有三年之久，所以这种毒虫彻底跟您的血液融为一体。臣听闻这种巫毒之下，从无活口，按说您不可能活到现在，但之前偏偏毫无异样……。”

  中毒三年，这恰如楚歌所言。江淮喉咙发紧，眼眶亦泛起酸热感。

  他没有为自己感到担忧，反而默默自责，那时她的语气是如此悲切，他到底为什么没有相信她？

  不知是想到什么，刘院判突然变了神情，显得激动不已：“对了，前些时日您娶了胡羌族的圣女为妻，她是否曾替您诊脉、治疗？她现在人在哪儿？臣能见见她吗？”

  江淮忍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下心头悲楚，喑哑着嗓音回道：“她现在不在府中，不曾替我……。”

  他正要说楚歌不曾为他医治，却想起什么，猛地扯开外裳，露出自己的胸口。“你看看这个是什么东西？”

  跳湖救人之前，他就已发现胸口多出这个图案，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他没来得及细看，此时才发这图案不仅笔画繁多，还互相牵连，艳红的血迹甚至连泡了水，也没有丝毫褪色，极为诡异。

  第13章 快不行了

  刘院判凑到他胸前看了会儿，眼睛猛地一亮：“臣见过这个纹样，它是施展蛊术的媒介！”

  “什么蛊术？”江淮追问。

  刘院判被问得一噎。

  他虽确定自己见过它，但时隔久远，记忆已然模糊，哪怕绞尽脑汁也回想不起来，于是他呆不住了：“臣回去查查医书，一旦找到相关记载，就马上来告诉您。还有，您现在身体虚，可千万别再胡来！”

  声落，他转身离开，徒留江淮站在原地，满腹疑惑无人解答。

  其实，江淮只是不敢细想，若楚歌从不曾欺骗他，那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他会想杀掉自己！

  不过，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江淮哪里还坐得住？再度打开房门，他冷漠地盯住张程：“地牢里是否燃过迷香？”

  张程眼神微缩，低着头不敢吭声。

  江淮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当即加重语气：“说！”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有如泰山压下，让人不敢违抗。张程颤栗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姨娘是东武的叛徒，她已投靠跟咱们势不两立的胡奴，她配不上您！夫人说只要燃起【创建和谐家园】，引得那胡奴意动，待姨娘自己入局，就可以把她从您身边赶走……是属下擅作主张，属下愿意领罚！”

  “张程，你曾是我最信任的亲兵，哪怕在战场上最危险的时刻，我也愿意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你，可你竟敢瞒着我私自行事？往后，我还敢再信任你吗？”

  张程吓得脸色惨白，惶然地辩解道：“将军，属下知错，属下永远都不会背叛您，请您原谅属下这一次，属下保证，再无下次！”

  “可你的自作主张，毁掉的是一个女子的清白，若换个更胆怯些的姑娘，此时早已用一根绳索吊死自己，”江淮寒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念在你跟我多年，我不杀你，自己去领一百军棍，然后离开将军府，自谋生路去吧！”

  这一百军棍打下来，哪怕不死也要受到重伤，还得断送掉前程……这惩罚比直接杀掉他还严重，可是张程不敢再求情，恭恭敬敬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头，红着眼转身去了。

  江淮怅然一瞬，冷肃的眸光扫过其他护卫：“你们都记住，我是你们唯一的主子，只有我有调动、使唤你们的权利，若再有似张程般犯错的人，杀无赦！”

  “是！”站在门口的护卫无不答应。

  “还有，那日的话，是我一时气愤，不可当真。不管楚歌有何背景，她永远都是我的发妻，你们莫要再叫错。”

  “是！”

  顿了顿，江淮又道：“去查一查，三年前夫人为何要叛离家族，以及那段时间楚婉音都做过些什么事情。”

  立刻有护卫领命去办，江淮想了想，前往静心院。

  楚婉音身体有恙时，皆是由付太医看诊，只因她不喜欢见生人，而付太医从她幼时起就替她治病，早已熟识。

  江淮想着，到底是太医，医术应该差不到哪儿去，却不想甫一进门，付太医就冲着他一揖到底：“将军，郡主快不行了，臣救不了她，您快些另请高明吧！”

  第14章 眼见为虚

  江淮眯起眼睛：“你是救不了她，还是不想救她？”

  在他心目中，楚婉音一直是个温柔善良、端方知礼的姑娘，可她竟暗自谋划，并瞒着他对动弹不得的乌木骨下【创建和谐家园】，可见她真正的性情与她表现出来的大相迥异。

  那么，她身边的这些人，又有几个值得信任？

  付太医的额头登时溢出冷汗，眼神游移，带着心虚，好半晌才颤着嗓音说道：“喉咙乃人体要害，郡主被刺伤之后，呼吸艰难，止不住血，臣医术有限，委实是没有办法啊！”

  “你既能解胡奴的毒，怎么可能医不好这浅浅的伤？”江淮说着，故意冷下脸：“我看你就是故意藏私，若救不活她，你就跟着陪葬吧！”

  付太医抖了抖，咬牙惨声说道：“将军，郡主压根就没有中过毒，便是连肩膀的伤口，都是她为栽赃尊夫人而自己刺伤自己……臣是受她胁迫，被逼无奈才不得不帮她圆谎，请将军明鉴啊！”

  好，好得很！不诈不知道，一诈方知眼见为虚，背后还藏着真相！

  楚婉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做了多少恶事？楚歌又在他这儿，受了多少委屈？

  “来人呐，”江淮咬牙切齿，满眼杀意：“付太医坑蒙拐骗，钓名欺世，立刻送去大理寺，着他们重重查办！”

  这话的言外之意是，付太医别想再活着走出大理寺！

  “将军饶命啊，臣并非故意欺瞒您，是郡主用臣家人的性命来威胁臣……。”付太医吓得眼泪鼻涕横飞，用力扑上前，想抓着江淮的裤脚求饶，可护卫们捂住他的嘴，蛮横地拉着他离开。

  “你们，”江淮眼神锐利如刀，锋芒毕露的在楚婉音带来静心院里伺候的婢女们脸上刮过：“还有谁有话要说吗？”

  婢女们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做出头鸟。

  “但凡言之有理，且消息属实者，得赏银百两，归还自由身！”

  婢女们犹豫不决，就是害怕遭到楚婉音报复，若是能同时得到自由与重金赏赐，天宽地广，到处可去，她们还有何惧？

  故此话一落，当即有胆大的婢女站出来：“禀将军，其实郡主的脾气不好，经常打砸东西，而且极为挑剔，奴婢们伺候她的时候，时常没有缘由地挨耳光……您瞧，奴婢脖颈上这几道红印，便是被郡主抓的！”

  江淮沉着眉眼摆摆手：“赏！”

  婢女喜笑颜开，当即跟着护卫去库房领取赏银了。

  其他婢女们见状，纷纷开口。

  “将军，端王府中曾有谣言，说郡主违背人伦，曾狠心弑母！还有，当年不幸落水身故的小世子，也是为她所害！不过，这些都没有被证实过。”

  “还有还有，在王妃跟小世子出殡当晚，大小姐用剪刀戳伤了郡主，王爷因此大怒，把大小姐赶出王府……其实郡主伤得没传言中那么重，休养两个月就已经彻底痊愈，连疤痕都没留下。”

  她口中的大小姐，指的自然是楚歌。

  江淮听得脸色大变。

  刚刚相识的时候，他就知道楚歌跟家中的庶妹不和，可后来楚婉音不仅救了他，还细心地照顾他，他便以为楚歌的抱怨，是在仗着自己嫡女的身份欺压庶妹。

  再加上醒来时得知楚歌已背弃他们的誓言，转而投靠胡奴，他又气又恼，压根就不曾了解过楚歌叛家的理由。

  若她们所言为真，在他浴血奋战时，楚歌又在经历着什么样的苦痛？

  第15章 换命蛊

  江淮头疼欲裂，只恨楚婉音昏迷不醒，无法逼问她说出真相，只能命人尽快去把刘院判找来。

  不能让她轻易地死去！

  刘院判很快赶过来，手里抓着本医书，看见江淮就问道：“尊夫人是不是出事了？”

  江淮一愣，当即警惕地看住他。

  “您看看吧！”刘院判长叹一声，翻开手中名叫《巫蛊术》的书，将某一页的内容展示在江淮面前。

  这一页的左上角，是个十分眼熟的图案，跟他胸口上用鲜血绘制的图形一模一样，而右边是文字注释。

  换命蛊：胡羌族秘术，为子母双蛊，相传是一胡羌女子为救心上人而炼制。施术时只需将子蛊虫喂入将死之人嘴中，救人者则服用母蛊虫，将可实现寿元共享。

  看到此处，江淮一个激灵，猛地想起自己血液中的线虫，他脸色剧变，正要出声说话，刘院判摇摇头，手指指向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