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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她想要杀江淮，她绝对不会亲自出面，而是秘密联系东武国跟江淮不对付的大臣，经由他们之手，坐实江淮叛国的罪名，然后引导皇帝自己发现这个事情。

  只有这样，江淮才是真正的必死无疑！

  乌木骨还是太嫩了。

  皇帝疑心江淮，但更怀疑他，两相权衡之下，他肯定会先保住江淮。所以江淮不会死，最多被强行带回东武。

  不过，乌木骨也没必要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其他事情，就由她来烦心吧！

  “骨头，君心难测，尤其是现在这位帝王，野心重、能力强，早就有一统天下的念头，所以我们现在得做好最坏的打算，皇帝很可能会借着这个你亲手送过去的借口兴兵攻伐……。”

  “你不要转移话题，”意识到他们讨论的话题已经从私事变成国事，乌木骨皱着眉头道：“歌儿，我在问你，是嫁给我，还是看着江淮去死？”

  江淮再强大，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若乌木骨执意要杀他，他逃不过，所以楚歌也不跟他掰扯江淮到底会不会死的问题：“骨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什么吗？”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西境城。

  那时候西境城的守军全线溃败，胡羌族占据城池，楚歌进入城内寻找巫毒解药的时候，恰好撞见了乌木骨。

  听见那些胡羌族的人叫他少族长，楚歌就盯上了他，然后一路尾随，等他落单时，利用他的同情心挟持了他，继而逼迫他交出巫毒的解药。

  “巫毒没有解药，但我族的换命蛊可以压制住它，”那时候，乌木骨这样说道：“可是，换命一事太过凶险，只有三成的几率能成功，最可能发生的事情是你不仅没能救活那个中毒的人，还把自己的命给搭了进去！”

  第39章 我不要你了

  “骨头，我当时能成功救活江淮，算是运气好，但好运不会一直眷顾我，你非要娶我一个将死之人做什么呢？”

  乌木骨想也不想地反问：“你明知自己寿命不长，此后再管不着江淮的死活，又为何要在自己最后的时间里尽力保他平安？因为你爱他，因为我爱你。”

  楚歌再无话可说。

  乌木骨太顽固，就一门心思磕在她身上，她不同意是伤害他，同意还是伤害他……她闭了闭眼，知道乌木骨真的是打定主意哪怕往后孤寡终生，也要娶她为妻。

  “好，我嫁，不过我有个要求……。”

  “江淮会活着离开胡羌。”乌木骨抢了话头。

  楚歌张了张唇，想跟他说对不起，但也知道这三个字太轻，完全无法跟他对她的心意相较，于是没有再吭声。

  她是太自私了。

  自私到没忍住，想要利用乌木骨来逼迫江淮离开。

  可她一颗心只有这么大，装了江淮，就再也容不下其他。欠乌木骨的债，只能下辈子再还了。

  “歌儿，我看过日子，七日后是个良辰吉日，届时我来迎亲，好吗？你放心，喜服、聘礼、嫁妆等，我都会准备好。”

  “好。”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楚歌也不再过多纠结，只想着尽快把江淮逼走。这样的话他的困境解开了，胡羌族将要面临的危机也能被化解。

  乌木骨这才高兴起来，眼睛像是夜空下的星辰般亮起，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拉住楚歌的手，慢慢低下头。

  楚歌下意识地想躲，但脚刚刚抬起，就又重新落下来。既然已答应嫁给他，那就得从现在开始把他当成自己的丈夫看待，她不能躲他。

  不过，乌木骨比想象中更纯情，只在她额上落下轻如羽毛般的吻。

  江淮一路跑上圣山，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他眼睛一疼，怒不可遏地冲上前，揪着乌木骨的衣领，想要给他一拳，楚歌机敏地挺身挡在他们中间。

  “骨头，你先下山，”楚歌扭头对乌木骨说道：“给我点时间，让我跟他把话说清楚。”

  乌木骨有些犹豫。

  他们之间要是能轻易就掰扯清楚，江淮又怎会在这儿逗留这么久？

  可楚歌坚持，他只能警告地看江淮一眼，然后依言离开。

  剩下的两人沉默站立会儿，见楚歌表情平静，看向他的眼神中再无往日的倾慕之情，江淮墨黑的眼眸里掠过痛苦之色：“歌歌，你不要受乌木骨威胁，我半点儿事情都没有，陛下不会杀我……。”

  “我知道，”楚歌打断他的话：“陛下是我的堂兄，我多少了解他的性情，他不仅不会杀你，还很可能会让你自证清白，领兵攻打胡羌族，对吗？我若没有猜错，现在西境城的里只怕已经遍是东武的士兵，就等你回去坐镇指挥。”

  她太冷静了，冷静的让人害怕。江淮哆嗦着嘴唇：“你既然都知道，还想逼我走吗？”

  “为什么不让你走？”楚歌反问他：“这件事情本就是因你而起，只要你不去西境城，而是绕道返回京都，就能打消皇帝的猜疑。皇帝没了起兵的理由，只能偃息旗鼓，届时所有的困难都将迎刃而解。”

  “若我不答应呢？”

  楚歌漠不关心地轻笑：“你不是觉得亏欠我？那替我做点儿事情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江淮的身体抖了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要为胡羌族舍弃我？”

  “江淮，我早就不要你了。”

  第40章 不后悔

  江淮踉跄着往后退，眼睛红得像是要滴血。

  楚歌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直接拿出能压垮他心智的最后一样东西：和离书。

  这个她早就已经写好，但一直没舍得拿出来。她伸手把宣纸展开，递给江淮，只见白纸黑字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他的欢是她，喜也是她，没了她，要他如何欢喜？江淮咬牙扯过宣纸，想也不想地抬手给撕了个粉碎。

  细碎的纸片纷纷扬扬地落地，像是他彻底碎裂的心。

  “明天过来把巫毒解了吧！解了毒，你就可以走了。”楚歌的神情依旧漠然，像是不管他受多重的伤，都不会再影响到她。

  “七日后，是我跟骨头的大婚好日子，不过你已来不及参加……你走之前可以去找骨头要一点儿胡羌的烈酒，算是全了我们最后一点儿情分。”

  江淮瞪着眼睛看她，半晌没有吭声，只是脸色越来越白，嘴角也抖得愈发厉害。

  等楚歌察觉到不对劲，抬起头来时，江淮已经忍不住，倾身往旁边吐出一大口乌血，然后直挺挺地栽倒。

  楚歌大吃一惊，伸手想要扶他，却被他带得一起摔在地上，七荤八素地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

  “歌儿，你没事吧？”乌木骨其实没走远，就藏在前面遥遥看着这边，见状急急跑过来，抬起江淮，不过关切的眼神只落在楚歌身上。

  楚歌摇摇头，伸手扣住江淮的腕脉，脸色猛地一沉：“骨头，他体内的巫毒发作，得马上帮他解咒。”

  乌木骨蠕动嘴唇，想问问她，他们刚刚聊了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只蹲下身背起江淮，走向温泉。

  温泉周围没有积雪，只隐隐有股刺鼻的味道，白色的热气袅袅而起，遮掩住大部分湖中景色。

  楚歌停在外沿，没有再跟进去。

  乌木骨要用自己的心头血帮江淮回溯经脉，江淮得裸身入水，她不便观看，就默默地站在外边等候。

  解除了巫毒，她对江淮，是真的再无牵挂。

  她能给他的，已经给了，她能为他做的，也都做了。剩下的时间，就用来偿还乌木骨的恩情。

  当然，换命蛊她不会接受，能多活这些时间，已经足够了。

  等她过世之后，乌木骨不能再娶妻，但他若耐不住寂寞，可以选择走婚。他是少族长，会有很多姑娘愿意跟他好，也不会有谁敢当面指摘他。

  这样挺好的。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乌木骨终于背着昏迷不醒的江淮出来。

  江淮的脸色已经好了些，倒是乌木骨的手指在不断流血。十指连心，指尖血便是卡箍麽将心头血，这些血是为救江淮而流。

  楚歌心中愧疚，拿着膏药想替他止血，乌木骨侧身躲开：“歌儿，趁他没醒，送他走吧，就像当初你把我送出京都那样。”

  楚歌攥了攥手指，点头：“好。”

  乌木骨顿了顿，又看着她说道：“往后，我会对你好。”

  楚歌强扯出一抹笑容：“嗯。”

  乌木骨比想象中更体贴，猜测她可能还有些话想单独跟江淮说，便借口准备马车，留他们在石洞里独处。

  楚歌却什么都没有说，只伸出手替江淮诊脉，然后把这段时间里为他准备的药草分门别类地收拾好，又附上纸条说明用法跟药效，最后将它们打包成一个鼓囊囊的包袱。

  做完这些，她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江淮在最近这段时间里变得消瘦的脸颊，好半晌才轻声说道：“江淮，我不后悔。”

  把命给你，不后悔。

  爱上你，不后悔。

  遇见你，也不后悔。

  只是，此生无望。

  第41章 自作多情

  把江淮送走之后，楚歌强迫自己把心思放在即将到来的婚事上。

  胡羌族的婚俗，跟东武国大同小异，三媒六证都不可少，只是时间过于仓促，很多东西都来不及准备，只能统统交给乌木骨。

  同时，在她的再三提醒下，胡羌族的骑兵也开始在各处边界巡逻，防止东武国突袭。

  眨眼间，就过去六天。

  这六天里，楚歌在族中遇到一个叫热嘉小姑娘。热嘉是个孤儿，一直靠族人的救济活着，楚歌意外发现她天赋极高，索性选她为下一任圣女，带回圣山教导。

  本来圣女的记忆，要等上一任死去之后再用秘术传给下一任，但楚歌怕自己直接身死魂消，没办法留下传承，于是在考验过热嘉，确定她能够胜任圣女一职后，现在就把记忆传了过去。

  热嘉很是争气，知道她的身体快要撑不住，就自己默默地消化着这些东西，有不明白的就看医书，还不明白才会过来问她。

  楚歌十分欣慰，以热嘉这种不眠不休的钻研精神，将来必然能够好好地庇佑胡羌族人。这样的话，哪怕自己下一瞬就撒手人寰，也不会再有牵挂。

  只是，哪怕心情平静，可想到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她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她控制不住地想起了江淮。犹记得在京都送乌木骨走时，她的心情轻松而愉快，但送走江淮后，她的心像是已被挖空。

  江淮会恨她吧？不过恨她也好，恨一个人会比爱一个人更轻松，也比爱更容易释然，说不定等回到东武之后，他就会忘掉她，然后重新娶妻生子。

  这样想着，楚歌的心一阵绞痛，喉咙也开始发痒，怕吵到隔壁才刚刚睡下的热嘉，她哆嗦着掏出手绢，捂住嘴闷咳。

  血腥味飘散开来。

  猜测着手绢已被弄脏，楚歌叹了口气，正要起身把手绢销毁，黑暗中忽地伸出一只手，将手绢抢了过去。

  楚歌吓得不轻，退避间撞到什么东西，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往地上栽倒……那只抢她手绢的手再度伸过来，稳稳地抱住她的腰。

  有熟悉的气息窜入鼻中。

  楚歌眼眶顿红，颤抖着唤道：“晏之？”因为太过惊讶，她下意识唤了曾经最熟悉的名字。

  “滋啦”一声轻响，烛火亮起，出现在眼前的，确实是江淮那张俊逸非凡的脸。只是他垂着眼睛看着手中的手绢，脸色非常难看。

  “歌歌，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他寒着声音问道。

  楚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怕他在醒来后半道折回，她给他服用了一些能暂时封住内息的软骨散，按说他此时应该会手脚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啊？

  “你时日无多了，是吗？”她不回答，江淮就自己猜：“你是为了逼走我，才答应嫁给乌木骨？你怕我为你伤心难过？”

  他的声音太过悲切，楚歌被他感染，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能别开脸，不再看他，嘴上则冷硬地道：“不是，你少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