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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狐媚子
腊月初六,宜出行、宜开市、宜嫁娶。
镇西将军府喧闹一整天,直到夜深,依然没有恢复安静。
楚歌身穿花纹繁复的喜服,安【创建和谐家园】在大红色的百子千孙被上,交握在身前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
她很紧张。
传闻中,东武国的镇西将军江淮,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他只领一万兵马,就横扫了拥有五万骑兵的胡羌族,并在胡羌族唯一的流动水源中投毒,逼得胡羌族举白旗投降。
而楚歌,是胡羌族的圣女。
从踏出族中的那一刻开始,楚歌就在等,等着江淮向她举起屠刀……可他偏偏不按规矩出牌,不仅没有杀她,还把她娶进了门。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楚歌正要紧绷身体,却见进来的是个穿着件水蓝色褙子的年轻婢女。婢女手中捧着件雪白的纱衣,纤薄清透,难以蔽体。
“将军命你换上这件衣裳,去花园中跳支舞助兴。”婢女冷冷看着楚歌说道。
楚歌隐在红盖头之后的脸倏然泛白。
她虽然不曾期待自己能拥有幸福安稳的洞房花烛,可在天寒地冻的气候中穿着这件纱衣当众跳舞,不仅会令她颜面扫地,她的身体也会被冻垮。
江淮娶她,果然没安好心!
但楚歌没得选择,江淮抓了胡羌族的少族长,她必须救他。咬牙卸掉新娘妆,她强忍着刺骨凉意,穿上纱衣。
不过,临出门时,她还是在外罩了件披风。
婢女拎着灯笼在前面领路,凛冽的冬风穿过回廊,刮在脸上,闷生生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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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人群正中间,是一个身形高大的英俊男子,他穿着大红色吉服,懒洋洋地坐着,修长的手指轻执酒樽,侧脸含笑,温柔而多情地把杯中酒水倒入跪在他身旁的姑娘嘴中。
姑娘含了酒,伸出素白的手腕勾住男子的脖颈,朱红的樱唇微微嘟起,风情万种地迎上前。
奢靡香艳的场景,刺痛了楚歌的眼。
她盯着江淮,身体激动得直颤抖,眼眶泛红,嘴角却扬起笑容:“晏之。”
原来江淮,就是江晏之。
是她苦苦思慕了六年的男人。
听到声音,江淮抬眼看过来。对上她的视线,他敛起笑意,脸色转冷,声音更是锋利刻薄:“还愣着做什么?脱掉外衣,去湖上跳一支舞,给我们助兴。”
楚歌踉踉跄跄地冲上前,用力推开那个欲以嘴哺酒的姑娘,哽咽着抓住江淮的手:“晏之,是我啊,我是歌歌啊,你真的还活着呢,太好……。”
江淮轻“啧”一声,没等楚歌说完,就满脸不耐地将她甩开。哪怕她因此而跌落在地,他脸上也没浮现出半分怜惜。
“楚歌,当初你嫌弃我一无所有,转而投靠胡奴时,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会再落到我手中吧?你不是最擅长用狐媚子的手段讨好权贵吗?来,我身边这些公子皆是世家子弟,个个贵不可言,若你能讨好他们,下辈子都将衣食无忧!”
江淮记得她,也娶了她,却将她视作倚栏卖笑的风尘女子,让她脱衣取乐?他明明承诺过,再不会让她受到任何委屈的呀?
楚歌双眼噙泪,拼命摇头:“不是的晏之,你误会了,我没有……。”
“怎么?不会跳舞?”江淮再度打断她的话,眉眼间一片暗沉:“那我要你这双腿何用?不如打折了罢!”
第2章 最恶心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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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有护卫模样的人靠近过来,冲她高高举起手中的木棍,她咬牙:“好,我跳,不过你说过以一命换一命,我任你处置,你放了乌木骨。”
乌木骨,就是胡羌族的少族长。
声落,不等江淮回应,楚歌便站起身,脱掉披风,走向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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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看呆了。
江淮亦愣了片刻,等反应过来,他霎时大怒,快步走上前将披风重新裹在楚歌身上,再将她打横抱起。
“哎哎哎,江淮,咱们不是说好彻夜狂欢,不入洞房的吗?这小娘子天生尤物,你若不喜欢,就送给我呀,别直接杀掉,太浪费了!”
湖边的公子哥们见江淮杀气腾腾地抱着美人儿要走,都觉得遗憾,唯有右中郎将家的公子,自忖跟江淮有几分交情,便大胆地扯着嗓子喊道。
江淮眼神微垂,看向安静躺在他怀中的楚歌,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等我玩腻,就把她打包送去你府中。”
楚歌张了张嘴,想说她是被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进将军府的嫡夫人,不是可以随便送人践踏摆布的玩物,但为了江淮的颜面,她抿住嘴唇,没有吭声。
江淮把她抱回新房,重重扔在床上。
见他脸色阴沉,楚歌不顾疼痛,急声解释:“晏之,你听我解释,我没有投靠胡羌族……。”
江淮恶狠狠地掐住她下颚,用疼痛逼迫她闭嘴:“若没有投靠胡奴,你一个生在东武长在东武的人,又怎么可能成为他们的圣女?你甚至还帮他们改进巫毒,用它反过来谋害东武的士兵……投敌、卖国、攀权附贵,楚歌,你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恶心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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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要辩解,可江淮没给她再出声的机会,他揪住她的衣襟,重重撕开,然后毫无预兆地进入了她。
楚歌痛得痉挛,“呜呜”反抗,但被江淮一一镇压。他像是要在一晚上把她给玩腻,动作越来越粗暴,楚歌实在是受不住,晕了过去。
她梦见了从前的事情。
那是在六年前,西境城中突现一股劫匪,他们公然屠戮抢劫,引得人心惶惶。而境外的胡羌族趁机举兵侵犯东武国境,致使西境城腹背受敌。
其后,城中副将背叛,烧光城中粮草,导致城中兵民都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而西境城是楚歌父亲的封地。
东武国国律规定,但凡遇战,所有将士需共同进退,擅自离开者斩立决。楚父怕死,见势不对,当即要逃,却又怕被追责,于是把自己年仅十四岁的亲女儿推到战火最激烈的地方。
楚歌在硝烟滚滚,遍是血迹的城墙上,遇到当时还只是个小兵的江淮。
他以自己胳膊为盾,替她抵挡了来自城外的流矢。
只一瞬,她就怦然心动。
第3章 冤有头债有主
那一战,最终是东武国获得胜利。
胡羌族退回沙漠,劫匪全部被秘密处死,楚歌也平安返回家中,只是,她送出去的心再没有收回来。
清醒过来时,楚歌眼眶湿润,身体像是被车轮碾压过,酸痛得厉害,好一会儿才恢复些力气,她慢慢地坐起身。
环眸四顾,见自己仍身处于贴满双喜字的新房,可见没有被江淮送人,她不由得长松口气。
候在门外的婢女听见响动,推门进来帮她更衣,楚歌便问道:“将军在哪儿?”
“将军正在花园中陪着安宁郡主赏景。”
楚歌攥紧手心,眼底掠过恨意:“哪个安宁郡主?”
婢女本就不耐烦伺候她,闻言当即翻了个白眼:“是端王府的二小姐。”
果然是楚婉音!楚歌咬牙,迅速整好衣裳,连头发都来不及梳,就拽着婢女快步往外面跑。她不认识路,得让婢女指路。
虽是寒冬,但花园中绿意盎然,姹紫嫣红,景色十分宜人。眉目温柔,脸色苍白的柔弱女子站在一株垂柳旁赏莲,突然像是身形不稳般踉跄一下,旁边的江淮立刻伸手扶住她。
两人四目相对,脉脉含情。
楚歌脚底一晃,差点儿跌倒。可是没人搀扶她,她只能凭着一股怨气,自己站稳。
“姐姐!你回来了!”楚婉音抬眼,看见楚歌,顿时展露笑颜:“我好想你!”
闻言,楚歌冷冷一笑:“是想我怎么还没死吧?”
楚婉音,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她是嫡出,楚婉音庶出。
嫡庶有别,宛若尊卑,楚婉音本该敬她畏她爱戴她,却因为嫉恨,打小起就格外喜欢抢她的东西。
不管是父亲端王的宠爱,还是嫡小姐所拥有的一切殊荣,甚至连她弟弟的依赖,她也要抢……只是,不管楚婉音怎么费心讨好,弟弟依然最喜欢血缘更亲近的楚歌。
楚婉音怒上心头,命人把年仅三岁的弟錒弟推烎入湖中,仆妇们惊慌失措地要下水救他,皆被楚婉音拦住。
等楚歌闻讯赶来,把弟弟救上岸时,他已经没了气息。
母亲端王妃一直体弱,得到消息,连句遗言都没来得及留,就双眼一闭,跟着走了。
楚歌在同一天痛失两个亲人,却没得到半句安慰,而端王偏信楚婉音,始终觉得她是个善良的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的姑娘,怎么都不信她会害人。
可楚歌不依不饶地要楚婉音偿命,端王烦透了,没好气地冲她怒喝:“早夭者皆是自己福轻命薄,要怪也只能怪他上辈子作孽太多,你娘更是个痨病鬼,早晚要断气,与音儿何干?”
那一瞬,楚歌才真正明白,这个世上,已无她的亲人。她收起软弱,等到母亲跟弟弟出殡,将偷藏在身上的剪刀捅入楚婉音的心脉。
再然后,楚歌就被赶出了家门。
自那以后,她再没回过端王府,只偶然听闻楚婉音落了个体弱多病的后遗症,甚少走出王府……倒不知她是如何跟江淮结识?
“姐姐,别这样诅咒自己,我知你当年是骤失亲人,心里过于痛苦才会失去理智,我从不曾怨你,”楚婉音双眼含泪,闲花照水的模样,简直我见犹怜:“我已经说服父王,他不再怪你,你跟我回家吧?”
家?家中族谱里已经划掉她的名字,她哪里还有家?
“别装了,你不嫌累,我还觉得刺眼睛,”楚歌漠然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冤有头债有主,母亲跟三弟到底是因谁而死,你我都心知肚明……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然会把你送去地狱!”
第4章 背信弃义
楚婉音满脸害怕地往后退。
江淮则往前走了一步,挡在她身前,再冲着楚歌厉声冷喝道:“你若不能好好说话,就闭嘴滚回去!”
胸口一痛,楚歌凝着坚冰的眸子里,渐渐浮现出悲意:“晏之,你曾说过,会护我周全,再不让别人欺我、辱我、抢夺我拥有之物……。”
楚婉音抢走了她的全部!
血脉亲人、身份地位、甚至连安宁郡主这个封号,本都属于她!他应该站在她面前,跟她一起敌视楚婉音才对啊!
江淮发出一声冷笑,却当着她的面,温柔地握住楚婉音的手:“婉音不是别人,三年前西境城被胡羌族攻破,我差点儿死在城郊的乱葬岗,是婉音救我回来,是她替我解毒、照顾我、喂我喝药,是她把我从黄泉拉回人间。”
楚歌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呵,”江淮嘲讽地看着她,“而那时候你在做什么?你贪生怕死,投靠胡奴,你嫌我身份卑贱,不配与你为伍,转而勾搭胡奴的少族长乌木骨……楚歌,背信弃义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没有,”楚歌含着泪,拼命摇头:“三年前是我把你从尸山血海中翻找出来,是我带着你……。”
“啊!”她话未说完,楚婉音突然抬手捂胸,满脸痛苦地弯下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