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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处境不比刚刚要好上半分,一匹马横空踩下来,抱着她的人下意识地翻身护住她,“咔嚓”一声,她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一直伏在她身上的人随即咬着牙发出了低哑的嘶吼。
人群彻底地疯狂了,整个道上乱成一团。
俞晚的眼泪就这么夺眶而出。
她浑身疼得要命,但现在想到的全是他。她焦急地喊着照南的名字,喊了他好几遍,他就这么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护着她,没有任何回应。
也不知叫了多久,他才微微地轻哼了一声,悠悠转醒。他的唇非常苍白,清冷的眉宇间多了一层阴霾和杀戮。看见俞晚红了眼,他微微蹙眉说:“我的腿断了,你扶我去河边。”
俞晚点点头,赶紧站起来,可不等她站稳,照南又将她拽下来。强力的驱使下,她重重地扑倒在地上。腾空的热风从身侧擦过去,枪声林立便在眨眼间。
人群中突然像沸腾的锅水,嘈杂奔走,滚起的热烟浓浓冲天。
她蓦然回首,照南拖着断腿已经爬到她身边,压着声音说:“我们被盯上了,小四会掩护你,你快躲到河堤下去,顺着湄公河往北上游。”
“那你呢?”
照南粗喘着气,狠狠地将她一推,剧烈的摩擦让她感觉后背已经掉了一层皮,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只见刚刚破空而来的子弹擦中了照南的手臂。
他在低吼:“不要管我,快走!明夜、明夜放灯……”
俞晚忍着泪,重重地点头,拨开面前混乱的人群,一路朝着河堤跑过去。她跑了几步,禁不住回头去看。徐六已经带着人在护着他撤离,混乱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觉得那满身的血已经迷了她的眼。身边还不断有枪声响起,灰尘扑到她脸上,又冷又硬。
谁能在浴佛之日,行杀戮血腥之事?
她虽非贼寇,却已身入地狱。
入夜里两岸声乐迭起,而陆俞晚半身浸在河水里已经有整整十个小时。她的头顶上有一个跃出河岸的土丘,恰好能遮住她,两岸的光火和人声都好像因为这土丘被隔出了世外。
她顺着河水一路流到这里,估摸着方向应该是湄公河的上游。但眼下她的腿已经冰冷僵硬地不能动弹,她不敢再继续游下去,生怕小抽筋会因此淹死。
如今,唯有等待和相信。
月色半明,朦胧树影倒映在河水中。她双手合十虔诚地看向苍穹,她在祈祷,用着这一生从不轻易拿出的福分来祈祷照南的平安。
这片金三角同她想象地一模一样,一面地狱,一面天堂。”
在这里只有一个人,是她完全无法想象和猜透的——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罂粟味的战争之王。他出现在这里,在她的身边,本为救赎她而来。
相遇本不是偶然,一切但有冥冥中的注定。
陆俞晚双手覆在额头上,将整个后背都浸入冰冷的河水中,轻声祈求。
“如今,我觉得我的福报该来了,请求您,让他平安吧……”
平安如是,才会有打击鬼魅的机会,才能有更长远的太平,有她的百年基业,有他的南风不倒。
第三章 反客为主(中)
密密麻麻的水椰树丛间停泊着几条大艇,艇上歌舞升平,繁华一片,数十盏大灯照亮了河岸。此处是湄公河在老挝地界最大的口岸,岸边有成群结队的人在放水灯。千只水灯点亮了湄公河,犹如万家灯火的盛景,足以迷乱任何一个人的眼眸。
水波荡漾间,一条红色大艇跃然出现在众多小艇中。华灯繁复,舞乐宏亮。细细去看,不难发现大艇外面还站着十来个人,像保镖一般来回巡逻。
艇内几个女人穿着灯笼裙在跳舞,身边有人抱着木琴在弹奏。上座隐约是一名女子,被层层纱幔隔着,看不清模样。
一曲终了,纱幔后的女子徐徐站起来,撩开纱幔走出来。只见她柳腰婀娜,一出现在甲板上,就引来两岸数声追捧,有几名男子齐声问喊:“二娘今夜可否相陪?”
她只作没有听见,可即便如此,那些男人还是乐此不疲地朝她叫喊着,只盼能得她应准一夜春宵。
有初到湄公河的渔翁小声问道:“这女人是谁呀?”
“嘿,你连她都不知道。”
“嗯?”
“湄公河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女船王云二娘,性子又冷又辣,是出了名的第一美船娘,多少商儒大贾都惦记着呢,到头来不也是妄想。”
“咦?这是为甚?”
“你可瞧见她大艇上的那些保镖?这美船娘怕是早就有主了。”
……
云二娘在甲板上站了会,听着四面嘈杂的吆喝声,顿觉烦闷无比。她找到一名保镖,不耐问道:“秦哥今天到底还来不来?”
年轻的保镖见她裹着纱幔,白绸下的酥胸蘸着酒水香得撩人,不禁愣住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低下头道:“属下不知。”
她又相继问了其他几个保镖,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而这些保镖无一例外看她一眼,都会红了脸。
见云二娘有些生气,保镖的领头解释道:“属下们都是按吩咐行事,并不知主子去向,请云老板息怒。”
“这叫我怎么息怒?总是这样,差人递了消息过来,自个却不露面,还要让我等他多久?”云二娘怒瞪了领头一眼,实在难平心中的哀怨。
领头尴尬地往后退了两步,着实有些为难。他们都是下人,什么时候能做主子的主?况且很多时候,他们的出现都只不过是主子的障眼法罢了。
“云老板,这是属下第一次来湄公河办差,不知道规矩,若是哪里做得不好,还请云老板见谅。”领头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伏下腰,“云老板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你们都走吧,我要熄灯睡觉了。今天就是秦哥来,我也不招待了。”她生气地瞪了那领头一眼,凤目流转间满是怨气。说完甩手走进了船舱,叫人放下了竹帘。
不过两三分钟,艇内已经漆黑一片。
众保镖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尴尬,无奈只好上了岸,隔着不远的距离继续巡视着。河中央其他小船上的人见夜色深了,也失了兴致,慢慢散去。
湄公河恢复宁静,看起来所有人都已进入熟睡中,却不知此时黑灯瞎火的大艇内又是另一番景象。
云二娘掀开了桌子下的木板,走到下面的储粮仓里,顺着木梯一步步往下走。粮仓中点着蜡烛,火光明媚,她看见小四和徐六脸色凝重地站在一边,躺在床上的人至今还昏迷不醒着。她明媚的面孔上闪过一丝担忧,不禁追问道:“怎么样了?”
小四说:“烧退了,应该没事了。”
“究竟是谁下得这狠手?”
徐六沉吟接道:“我看这次行刺的主要目标不是将军,将军只是为了保护陆小姐才受伤的。”
云二娘并不认识俞晚,挑起柳叶眉询问式地看向徐六:“一个女人?”
徐六点头:“是在会晒的商人,先前和将军有过合作。”
“一个女人,值得他这样拼命去救?”她不禁怒道。
“陆小姐可不是普通的女人,将军曾当着许多人的面承诺过要娶陆小姐为妻的。那次在饭桌上也是,那个时节的菠萝还带着点苦涩,吃多了对胃不好,将军便让我替陆小姐吃掉菠萝饭……”
徐六不知其中还有这茬,闻言愣住了。
“前些日子闽樵的人来闹事,打伤了陆小姐,将军气得都拔枪了。这么多年,我都已经记不清将军上次把枪是什么时候了。”
只见云二娘沉了脸,徐六赶紧轻咳了两声,打断小四的话:“不要胡说,那是将军戏言。”
“怎么可能是戏言?昨天遇见刺杀,将军命悬一线的关头,还让我掩护陆小姐先走,这不是挺明白的了吗?”小四有些忧伤,苦着脸说,“陆小姐也受了伤,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闭嘴。”徐六红着脸,赶紧捂住了小四的嘴,对着云二娘尴尬地笑了笑。
他们几个人都是跟着将军出生入死的,小四看不出来,他却通透地很。他知道二娘喜欢将军,喜欢了很多年。
从那件事到现在大概也有七八年了,但二娘的心思好像一直没变过。
“徐六,你放开手让他说,那个陆小姐往什么方向去了?”
“我看陆小姐顺着河堤往上游跑,应该也是来了湄公河。将军昏迷前也是这么说的,让她来你这里,应该是为了接应陆小姐吧……”瞥见二娘越来越铁青的脸色,小四挠了挠头,说到最后话音莫名地小了。
就在这时,床上的人幽幽地睁开了眼睛。照南打量了一下身边的环境,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见无数水灯在船周围飘荡着,他突然意识到些什么,一个挺身坐了起来。
“小四,把水灯都捞起来。另外,放只小艇。”
“你疯了?我不许!”二娘赶紧拦住小四,“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陆小姐?你才刚刚醒过来,伤还没好又在发烧,怎么可以出去?”她凝眸瞪他。不待他回答,已经雷厉风行地往外走去,“我替你去找。”
她知道他不是个会轻易暴露自己弱点的人,感情于他而言实在太重。
她走上木梯,照南叫住她。
船舱内外的几重光火都像是融入了雾霭中,叫人看不清面目,听不出真假,只觉得满身疲惫。
“二娘,不惜一切代价救她。”
许多个声音在交叠着,船身也在晃,云二娘脚步一滞,没再说什么,扭头走出了储粮仓。随后小四打开下层的舷窗,将水灯都捞了上来。徐六则一只一只拆开,又重新折好,从船的另一边放回河中。
绵长的夜,喧嚣的两岸灯火,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陆俞晚的意识已经很浅很浅,有那么几个瞬间,她整个身子都滑入到冰冷的河水中。然而下一刻,几乎是垂死挣扎着扑上来,死死地抓着山丘。
一切仅仅凭借着微末的、生的希望。
就在她再次滑入水中时,她听到一些谈话声。顷刻间,她已然清醒过来,想要拼尽最后一丝气力跃出水面,然而倏忽间,她想到那日在寺院怪七的提醒——放灯日有鬼魅出没。这样深的夜,在如此僻静的地方,重重水椰树丛间又怎会有人声起伏?
俞晚停住了,她深深地闭气,没有丝毫犹豫的将头没入到冰冷的河水中。因为临近山丘,地下的泥土都很湿滑,她在不停的下沉,无奈之下只好将手臂伸入那湿润的沼泽中,以此来稳住身体。所有的动作都很小心翼翼,也很迅速。
等到人声近了,她才听清楚他们的谈话。
“照南失踪了,刺杀当日我的人没跟上他。不过我看他受的伤很重,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微微静默后,另一道声音响起,非常的温和醇厚。
“做过头了,照南受缅情局暗线的直接保护,南风军在泰国境内行走自如,多方势力都需要仰仗他。他如果死了,你这总书记也别想继续做下去了。”
明明是在说着相当隐秘的事,那声音却超乎寻常的坦然,而且隐隐中含着笑意,云淡风轻之极。
“放屁,我早就说留着照南那条线,你我在缅甸山区的交易必然受到阻隔,他要是死了,以后的生意还好做些。”
“知道像照南这样的存在,对金三角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他就如同一块浅滩,在三国的交界处平躺着,任何一方的水冲到他这里来,都要缓一缓,甚至搁浅。金三角时至今日还没有发生暴乱,他功不可没。如果他死了,这块浅滩就融了,日后三方势力针锋相对,早晚要面临被吞并的局势。试想一下,缅甸山区没有了南风军,暗影军在那里的活动或许是更方便一些,可缅甸军方的势力就会无限壮大。我们的走私交易一旦被军方查破,那些势力不受挟制,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施行报复和掠夺,届时你、你的人、你的军队乃至于整个老挝,都会是首当其冲的覆灭对象。”那人轻笑着,“总书记,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这次你就烧香拜佛祈祷他没有事吧。至于之前那场冲突,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就此了了这件事。”
“那云南来的那个女人呢?我派了许多人去找都没找到,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要么让她彻彻底底地滚出金三角,要么就让她真正地人间蒸发。总书记,交货日期在即,我希望你不要再让我失望。”
“这个是自然的,秦爷,只是……”
一语未尽,已叫人打断。夜幕中秦爷的脸含着温煦笑意,压住了唇,示意总书记不要再说话。他的视线在四周逡巡,勾了勾手指,随即有藏在水椰树中的暗影对着水面开枪。“砰砰砰”几声后,河面上依旧平静无波。
他举手示意停止,视线一转,看向河堤上的山丘。总书记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重重椰树绿叶凭风而动,果然传出来几道细微的窸窣声。
缓缓地,又归于平静。
秦爷抿着唇凝眉一笑:“出来吧。”
总书记正觉奇怪,夜幕中却忽的传出来一声嗔怪:“讨厌,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话音甫落,一名女子划着小艇悠悠地驶过来。只见她纱衣曼妙,玲珑曲线毕现。长长的头发半浸在水中含着肌肤的女儿香,散发出诱人的味道,溶溶月光奶水一样透过伞状的灌木丛。
秦爷宠溺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总是这么调皮。”
云二娘禁不住瞪了他一眼,眉目娇媚:“谁叫你食言的,今夜浴佛放灯,如此大好时节你却平白浪费,非要在这黑黢黢的地方谈那些破生意,还让我一阵好等,今后我可记住了。”
“你总是这么记仇。”
“我一向如此。”
像是吃准了她会这么说,秦爷也不恼,只道:“不要闹,改天我再来哄你。今天夜深了,快些回去吧。”他正说着,叫来两个人护送她。
云二娘恼怒了:“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些,你们先行走吧。我带了水灯来放,放完我自然就回去了。”她性子一贯泼辣,谁的账都不买。
秦爷深知她的脾气,也就因喜欢她这脾气,才多年来专宠她一人。
不过今夜确实不是好时机,他温柔地看着她,轻笑道:“好,这湄公河是你的地盘,谅谁也不敢欺负了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