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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他的眼中只剩下她。
他们在大其力游荡了几天，收获甚少。从歇脚的凉茶店离开后，他们回到农舍。
“重镇景栋可以说是掸邦首府，也是商品通道的咽喉。”照南在吃饭前敲定了离开大其力后的下一个目的地，“那里掸邦势力集中，如果秦鲲不打算在这里对我下手，那里绝对是最好的地方。”他停顿了下，继续为这个退役中将家中拾着柴火，“不过，景栋是商品通道的主要城市，那里也聚集了很多其他势力。”
“比如？”
“比如一少部分邬邦游军，还有许多不具名的独立势力。我听说他们正在抗争，企图从掸邦势力中脱离出去。”
他们之间似乎的确存在着某种默契，可以让她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
“借力打力？秦鲲既然可以结交掸邦势力，那我们也可以和邬邦游军或者其他独立势力合作？”
他轻轻点头，同时也有踟蹰：“只是这样一来的话，你的处境可能会变得更加危险。”
“你在担心我吗？照南将军。”俞晚将柴火堆好了，迎对着他的目光，“有你的保护，我不害怕。”
“景栋地形复杂，势力繁复，我没有把握。”他干脆也停下了动作，就这么和她面对面长久对视着。
很久很久之后，俞晚气馁地叹息了一声，蹭过他粗粝的手背，轻声安慰他：“好吧，我答应你，我会好好保护自己。”她想了会又说道，“你总有办法让我忽然之间很清醒。”
先前所有的幻想和柔情，顷刻间全如梦境碎裂。
晚上几个人围坐在一起，中间是一个瓦锅，炖在火坑上。中将家里几个孩子争抢着从集市上买来的羊腿，将瓦锅搅合地晃来晃去，热汤溅出来，连带着椰勺都被翻掉下来，恰好飞落在俞晚的裙子上，又热又烫的汁水顿时溅了她满身。
中将夫妻显得很慌张，也很不好意思，连连说着对不起。俞晚瞥了眼缩手缩脚站在一边的几个孩子，轻笑道：“没关系，孩子们闹着玩的。”说话间，照南递了干净的布巾过来。
俞晚没有接，安抚地看了几个孩子一眼，和中将妻子说：“我回房里换件衣服。”
单遥跟着她一起走出了主屋，回头看时，见照南手中还拿着那块布巾。她又看了眼俞晚，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小姐，你和照南将军是不是……嗯，闹别扭了？”
俞晚有些哑然，她表现地这么明显吗？
“等吃过晚饭了，你拿些金子给中将妻子，不要让照南他们知道了。”
“从离开会晒开始，这一路上都是南风军在花钱。虽然我们不缺钱，但这么看来，照南将军对小姐你也算真心实意。”
“这是什么道理？肯为我花钱就一定是待我真心的？”
“也不是，可我就是觉得照南将军待小姐你挺好的。”
俞晚抱着手臂，有些想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嗯，这样说吧，只要小姐在照南将军的视线范围内，他就一定只看得到你。”单遥抿着嘴偷看了眼俞晚，见她沉默下来，吐了吐舌头，“小姐，我去屋子里拿金子，你……你回房间换衣裳吧。”说完笑嘻嘻地拍了下她的手臂，一溜烟跑了。
……
院子的天井旁有几壶热水，俞晚提着拿进房间里，关上窗户，在床头柜里找了块帘子，一边搭在窗台上，一边绕过床边系在柜子上，围着角落遮挡起来。
这几天和他同处一室，身上的衣服好几天没换了，她自己闻着都觉得臭。换下衣服，她用热水蘸着毛巾擦拭着身体，顺便洗了下头发。
有人推门进来时，她以为是单遥，头也没回地说道：“单遥，我忘记拿罩在外面的纱裙了，你把床头包裹里的裙子替我拿过来。”
单遥没有回应，听声音却是走到床头拿衣服去了。俞晚依旧用水擦拭着手臂，听到后面的动静时微微侧首，看见纱笼裙被搭在布帘上面。淡粉色的裙角掀开来，像是盛开的莲花散在水雾中。
昏黄的灯光笼罩着窗台边的浅色布帘，在矮土墙上倒映出细长的人影，曲线玲珑，香氛旖旎。
艳色朦胧，引人遐想。
俞晚擦好了身体，开始裹抹胸，穿长裤。
缅甸当地的服饰很简单，大部分女人都是穿直筒的纱裙，可她不习惯让短褂贴身，通常都要在里面穿一件抹胸。几个来回之后，抹胸后面的搭扣还是没能全部对上。
俞晚呼了一口气，叫住已经准备出去的人：“单遥，来给我弄一下后面的搭扣。这是府里老裁缝做的，真是费力。”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上，她一手捞了起来，背着帘子抱怨了声，“女人的衣服总是这么麻烦。”
外面的脚步声停顿了很久才又缓缓靠过来，伸手碰到她后背上柔软的抹胸。
俞晚本来还在说着家中老裁缝的针线功夫，似乎不如以前好了。可就在那双手隔着抹胸碰到她的肌肤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脚底直蹿上脊背，令她说了一半的话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眼里。
她还没转过头，后面的人显然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解释说：“刚刚在门口碰见单遥，她和秦水带着孩子们去河边放水灯了。”
俞晚的脸一下子就热了。赶紧去捞旁边的纱裙，慌慌张张地往身上套。照南关上门时，俞晚松了口气，可惜纱裙穿反了。她懊恼地捧着脸，想到他可能还在外面等着她，又赶紧脱了下来重新穿。可惜越忙则忙，地面湿了，木盆往后滑了下，她一个没站稳整个人仰后摔下来。
响动很大，门在第一时间被推开。照南冲了进来，见木盆翻倒在一边，地上全是水。俞晚护着头坐在地上，没有反应过来。他动作迅速地把她抱上床，半跪在床边，开始检查她的伤势。
“把手松开来，看着我。”
俞晚从疼痛中缓过来，慢慢地放下手，睁开眼看见他的面孔，明晃晃地荡在双目中，觉得心里有些酸。
“看得清我吗？”
俞晚点了点头。
“这里疼吗？”他开始寻找头部几个重要的穴位，一一确定没事后，又开始问她，“身上有很明显地哪里痛吗？”
“刚刚摔下的一瞬间觉得全身都痛，现在就还好了。”她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没有影响。
照南松了口气，在她身边坐起来。
俞晚的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脸颊上，挡住了鼻子和嘴巴，发梢还在滴水。纱裙也没套上去，露了半截在外面。不知道想着什么，眼眶变红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调整着姿势替她将纱裙脱下来，一边捧起她的头，用干毛巾为她擦头发和脸颊上的水珠。尽量让自己目不斜视，瞥着窗台边被打湿的玉米棒子。旁边是散落下来的小玩具，掉在水坑里，一片狼藉。
“明天早上离开前，我让小四把玉米都搬出去晒晒，这样子肯定要坏的。”
俞晚很低地应了声，视线追随着他，他的眼睛，他的面孔。棱角分明，眼睛深邃，典型的西方面孔，却是在东南亚土生土长的粗莽汉子。
“你是混血吗？”她忽然问道。
照南是真的有些想笑，认为她有时候也挺像个孩子的，随心所欲地表达着自己最直接的想法和感受。生活施加给她的一些压力，超过了她这个年龄该承受的，让她从来到这里开始，或者更早一些时候，就学会算计别人和设计一些圈套。
对着他却更真实一些，有情绪，有感情。
俞晚没有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轻声问：“你曾经参加过类似生存考验之类的极限挑战吗？”
他的手停顿了下，然后将毛巾铺在她肩后，垂下眼睛：“没有。”然后抽了身再次离开。
俞晚没有去拉他，心口的酸涩被逐渐放大，像是空落落的洞【创建和谐家园】，忽然迎来一场大风。
“照南，我有时候真是觉得难过，你总对我说谎。”
……
照南关上门，抬头看夜空。这么些年，属于他的岁月一直都不尽真实，有太多的束缚和责任，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包括刚刚那句话，也让他觉得很难过。
小四和徐六蹲在火堆旁烧水，隔着老远冲他挤眉弄眼，唱着山里的歌谣。直觉上，喉咙里又干又涩，他走到小四面前喝了一大口凉开水。
小四笑着递过来一只椰子：“之前在集市上买的，陆小姐晚饭都没吃什么，将军你给她送过去吧。”
照南又喝了口凉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小四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陆小姐是个好人。”见他没有反应，小四拍拍手站起来，“你不去的话，我给陆小姐送过去了。”
想到她此刻的样子，照南喉咙里更干了，灌了口凉水说道：“我去。”
于是，又从庭院里穿过，往屋里走去。他在门口站了会，听见里面隐忍的哭声，心猛地沉下去，再浮上来时便又湿又软了。
站了很久，直到小四试探性地往这边走过来时，他才用手势阻止了他，推门走进去。
“小四让我拿给你的。”他把椰子放在床头柜上。
俞晚红着眼，所有的委屈都涌上来。她将椰子狠狠地砸在地上：“照南，你【创建和谐家园】！”
门打开了一半，照南愣住了，好半天没有反应。直到小四和徐六远远地听见声音，跑了过来，游移不定地朝里面张望着，他迅速地关上门，让他们谁也不准进来。
“我【创建和谐家园】？”他朝床边走去，都居高临下地看着俞晚，发起脾气的她像炸了毛的猫。
照南支起她的下巴，整个身子都贴上去，大手伸进褥子里，碰到她柔软的裹胸，声音很低很沉，带着些沙哑，“我让你看看，什么才是【创建和谐家园】。”
说话间，滚烫的唇彻底地含住她的唇瓣，手在她的后背缓慢地游走着。
她曾经在湄公河逃亡，后背和手臂上都留下了伤痕。有的部位还有些很深的旧疤痕，可是，@餠餠@他却觉得这样非常好。太柔软无暇，他可能还【创建和谐家园】不起来。
俞晚拼命地扑打着，捡到空大声地骂道：“照南，你【创建和谐家园】！”他单手钳住她两只白花花的手臂，莲藕一样白皙的细长胳膊，不停地晃在眼前，晃得他口干舌燥。他整个身子都压下去，用腿压制着她的动弹，喘息着看她。眼睛很深，却纵横着温柔。
“你之前问，我们南风军的男人有多久没见过女人了，我现在告诉你，除了你，我没碰过任何女人。”
……
听着屋内的动静，小四有些担忧，上前敲了敲门，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又要上前去敲门，被徐六拉住了。
徐六的耳朵有些热，小声说：“我们去外面逛逛，过会就没事了。”
小四担心道：“都打起来了！怎么能没事？”
徐六咳了两声，刚刚俞晚那声【创建和谐家园】怎么听都觉得有情话的味道。他使劲拽着小四，尝试着解释：“比如，你和卖凉茶的姑娘吵架了，你会想要我进去劝架吗？”
“吵架？我怎么舍得和她吵架。不是，你的意思是将军和陆小姐吵架了？”
“可能吧……”
小四走出了院子，再回头看，屋里的光已经暗下去了。他好像恍然大悟：“将军就是太直接了，对姑娘要哄着点的嘛……”
徐六看着他忍俊不禁：“你好像才认识人家姑娘半个月。”
……
屋里的小煤油灯燃尽了，照南的面孔半明半昧地沉浸在月光里。俞晚却没有再反抗，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也很滚烫。
她忍不住笑意，轻声问：“你刚刚说什么？”
有些话他从不说，但说过的话绝不收回。
手转移到她胸前，摸她的锁骨，没有再往下移。黑夜里，他的声音显得分外沉哑：“除了你，我没碰过任何女人。”
她开始笑起来，眼眶里还湿润着，却非常愉快：“我羡慕二娘，羡慕所有能更早认识你的女人。”
他将她乱糟糟的头发从脸颊上拨弄开来，手指摩挲着她的眉眼：“你不用羡慕她们。”他的感情包括忠诚，全都属于她，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全是她的。
“所以，你那天和我说，有命想却怕没命惦记的人，是我吗？”
他很久都没有回答，最后还是俯下身，重新亲吻起来。俞晚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只能尝试着回应他，舌尖轻轻碰触着吮吸着，有些甜，应该是菠萝饭的味道。
在她快要不能呼吸的时候，照南离开了她的唇。但仅是片刻，又覆下来。胸前忽然袭来一阵凉意，俞晚颤抖了一下，感受到他全身的热度，像烧起来一样。
然后，她听见前院里中将夫妻的谈话声。中将妻子和他丈夫说，她给了他们金子。那朴实坚强的退役军人毫不犹豫地斥责了妻子，果断地说要把金子还给她。
后面的话，没能再听清楚，因为身边这个人的动作。
照南整个身子都压了下来，强烈的存在于她每个感官里面，无法再分心。
“我活成地狱的样子，才没有人敢从我这里闯过去。”
照南的话在月光笼罩下的光影中散开，忽然让她泪流满面。
出发去景栋的路上，他们受到一个当地木材商人的热情招待。那是琮少的朋友，家底殷实，无法轻易窥探。俞晚发现这里的贫富差距很大，商人的环境都相对好些，而普通百姓却生活得非常艰苦。
木材商人的妻子年轻美丽，全身都佩戴着珠宝，却很好相处。
照南和她说：“在这里的女人，无论她戴着怎样的首饰，都像一只乖巧的绵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