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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卿卿移开目光,心道看来是出了什么事。
也不知同一直没归来的孟六姑娘有没有关系。
等一出戏唱完,孟娉婷立刻站了起来,她面上没有笑容,只垂脸低声道,“后边咱们不听了。”
孟府姑娘们茫然地跟着起身,“二姐姐,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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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孟珩真这么向着孟六姑娘,盛卿卿寻思自己以后少不得还要尽量别引起孟六姑娘的注意才是正经。
斗个十二岁的小丫头是信拈来,和大庆战神作对,盛卿卿还没这熊心豹子胆。
“什么贵人?”孟府另一名姑娘小声问道,“不会是宫里来的吧?”
——孟六姑娘还和宫里有关系?盛卿卿转眼轻轻扫了说话的孟府姑娘一眼。
“不是,”孟娉婷有些迟疑地顿了一下,而后道,“是……那位堂兄。”
明明孟娉婷也没有明说是什么人,盛卿卿却察觉到身旁的气氛瞬间冻结,仿佛周围的几个人同时屏住了呼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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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又同她平日里的模样不太对得上号了。
“是……是大将军?”一人颤声问道。
孟娉婷轻轻点了点头,“他来这里定是有别的事情,咱们只是请安问声好,带着小六便回去了,不要怕。”
“我肚子疼,能不能不去?”另一人哀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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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两人间气氛有些紧绷,盛卿卿适时插话道,“我只听过这位孟府的表哥,还没见过其人呢,不是说他英明神武骁勇善战,是大庆的守护神吗?有什么好怕的?”
孟府的姑娘、包括孟娉婷在内,此刻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了盛卿卿。
其一人忍不住道,“你不知道,他杀了太多人,冤魂缠身出了毛病,哪怕现在不用打仗,他也是会拔刀就地杀——”
“噤声!”孟娉婷厉声打断了这段话,她的眉紧紧皱了起来,斥责道,“捕风捉影的事情,谁让你胡说八道往外传的?”
说了这段话的孟府姑娘一个激灵,捂住嘴连连摇头,将脸低低地埋了下去不敢再说话。
盛卿卿将她的话翻来覆去体会了一遍,倒是有些明白了过来。
难怪,人人提起孟珩,都是先打一个激灵,而非顿生感谢崇敬之意,原来是因为这个。
江陵虽是个边陲小城,但同东蜀接壤,守关士兵众多,盛卿卿自然知道打多了仗的老兵常会出现这种状况。
即便不在交战之时,也如同惊弓之鸟时时备战;噩梦等的都是小事,失伤人、杀人的都不在小数。
说病不是病,可又切实叫人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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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娉婷在一片窒息的沉默将众人带到医馆里,她在门口停下脚步,深吸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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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没转头看盛卿卿,而是缓慢地、紧紧地回握住了盛卿卿的,过了一小会儿才放开,转而沉着地推开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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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娉婷带着众人步入,循着哭声便到了内室,朝着房身型高大的男人低头行礼,“娉婷见过大将军。”
盛卿卿入乡随俗,跟着其他几人一道行礼请安,正要直起腰来,却察觉一道说不出冰冷还是阴鸷的视线落在了她的头顶。
那感觉极难形容,像是一柄饮血利刃已经横在她的颈边一样,叫人毛骨悚然、遍体生寒。
“你带的不是孟府人?”男人问。
孟娉婷低声答道,“这是前几日刚来孟府的盛姑娘,她是祖母的外孙女,祖母点头让住在孟府里的。”
“姓盛,名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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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江陵盛家唯存的独女,闺名卿卿。”最后答话的是盛卿卿自己,她抬起脸来,像平日一样地朝着孟珩一笑,颊边露出一个叫人目眩神迷的酒窝,“外祖母说,若我见着大将军,按照辈分可以喊一声‘珩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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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珩仍旧盯着盛卿卿目不转睛,仿佛要用化为实质的目光将她这只蝴蝶钉在书页里封死关起来似的。
他一字一顿地将她的全名念了一遍,每个字都在齿间嚼得粉碎,“盛、卿、卿。”
盛卿卿眨眨眼,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和孟珩有什么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但还是展颜一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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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梦里的小姑娘一模一样。
样貌一致,声音一致,名字也一致,唯独这甜得好似糖罐里泡了许久再出生的性格不太像。
可就是她了。
孟珩脑有个声音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你找了十年的就是面前这个人了。
十年夙愿被证明并非黄粱一梦的这一刻,孟珩心最先涌出的却并非是感激庆幸之情,而是克制了不知几年的愤怒与熊熊恨意,像是黑漆漆的火油般将他的理智染上一层肃杀暗色,被怒火点燃顷刻间烧得漫山遍野。
若是假的,就干脆留在梦里;若是真的,又为何到现在才肯纡尊降贵地出现!,,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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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刻他还在尸山血海里挣扎着爬出一条路来,后一刻他眼前一黑就掉进了不知是真是假的梦境里。
漆黑一片、伸不见五指的梦,孟珩不知道自己在那儿待了多久,只觉得灵魂几乎要脱壳而出飞向天空。
他想自己大约是要死了。
然而啪塔啪塔的一阵脚步声逐渐靠近,由缓转急,接着两只嫩生生的小落在他脸上,小心翼翼地擦了一下。
稚嫩的童声含着惊慌问他,“大哥哥,你怎么了?”
同那洁净柔软的肌肤接触的瞬间,孟珩油枯灯尽的身体又获得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力量。
但这力量太过渺小,连让孟珩睁开眼睛、动动指都做不到,只叫他的精神稍稍清醒了一些。
他一言不发、气若游丝、半死不活的模样想必吓到了身旁的孩子,对方又晃了晃他的身体,听声音好似已经给吓哭了,“你、你别在我梦里死呀。”
孟珩:“……”他心想人之将死,大约总能进到些纯白无垢的幻觉当,叫人死得舒心些。
从满是断臂残肢的战场来到这纯洁无知的孩童身旁,即便死亡也叫孟珩觉得轻松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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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珩听见她抽抽搭搭地起身跑开,过了一会儿又回来,拿着湿湿凉凉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往他伤口上涂,又塞了个东西到他嘴里,带着鼻音说,“吃颗糖就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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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感已经脱离了身体,但孟珩闭着眼感觉了会儿,就知道身旁小姑娘大概是想替他包扎伤口。
那可是差点将他身体劈成两半的刀伤。
“话本里明明说,用嚼烂的草药敷了伤口就不会流血了……”小姑娘在孟珩身旁忙活了半天,大约是始终不见效,终于揪着孟珩的袖子哇地放声大哭起来,“大哥哥醒醒,我不要你死!”
孟珩被哭得头都疼起来了——明明这会儿他连自己的伤口都察觉不到。
他闭着眼睛躺了许久,想着全军覆没,只剩他一个人因前辈以命相护还活着,敌军很快便要打扫战场,他恐怕离被发现、格杀也不远,何必醒来呢?
不如和同营的战士们一同归西。
小姑娘哭了只一小会,很快又爬了起来跑远。
孟珩想她大约终于是放弃自己了,便半是安详半是放弃地任自己的神志越飘越远。
随即,小姑娘又扑回了他身边,这回离孟珩近了许多,几乎就在他面前。
“喝了我的血,大哥哥应该就会好起来了……”她嘟嘟囔囔地说。
孟珩的神智几乎是瞬间就被拉回了身体里,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意志支撑着他睁开了眼睛。
粉雕玉琢、身上沾了不少鲜血的小姑娘正瞪大眼睛看着他,一持刀对着自己的腕,一看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你是不是想死?”孟珩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得跟从地狱里爬出来怨鬼似的,阴森森吓人得很。
果然,小姑娘正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夺眶而出,“明明是大哥哥你……”
孟珩不跟小丫头计较,皱着眉把她里来路不明的刀夺走,顺揣在了自己身上,不耐烦道,“不准哭。”
小姑娘果然很听话地安静了下来。
孟珩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该怎么逃过敌军侦查、将战报带回军,等他心有了计划抬起头来时,就看见不远处的小姑娘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委屈地肩膀一耸一耸,双还捂着自己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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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半跪起身,将掌心在身上蹭了蹭擦掉血迹,才迟疑地伸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发丝,“哭什么,你这不是救活了我吗?”
小姑娘仍旧捂着嘴,红通通水灵灵的双眼望着他,似一面从未落过尘埃的明镜,孟珩在里头看见了自己满是血污的面孔。
若是大庆国破,和她一般般年纪的孩子们都不会再有这样的双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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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乱会结束的。”他斩钉截铁、破釜沉舟地说罢,带着满身皮肉外翻的伤口站了起来。
他必须回到战场上去。
从那日开始,孟珩便时不时能在梦里见到一日日随时间长大的小姑娘,此后再凶险的征战绝境,他都再没动过死的念头。
他若真死了,小姑娘嘴一瘪就能在梦里水漫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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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孟珩百般顾忌,只在暗护她,不敢吐露爱意,连她的最后一面也没能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