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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有人回应，“殿下来得正好，这一幕正要开场，快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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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皇子连着应了两声，往前走去，好巧不巧，偏选的是孟娉婷和盛卿卿这个方向。
等到了两人近前的时候，那双在足尖上点缀着夜明珠的鞋子又停了下来。
“这是孟二姑娘吧？”鞋子的主人用一种极为亲近、过分关心的态度问道，“倒是许久不见，越发倾国倾城了。”
孟娉婷低声称是，福身再度请安问好，态度同平日里淡漠矜傲不同，很是生疏拘谨。
“那你身边这位呢？好似不曾见过的生面孔，哪家的姑娘？”皇子又问。
孟娉婷顿了顿，才道，“回殿下，这是前些日子才来孟府的表姑娘，姓盛。”
皇子兴致盎然的眼神在盛卿卿身上转了两圈。
而后他突然玩味地道，“抬起头来看看？”
盛卿卿总算明白过来孟娉婷听见皇子的名字为何就如临大敌，敢情这位皇子对女色别有钟情。
这样想着，盛卿卿心倒也并不害怕，她朝皇子福身道了句失礼，便大大方方地抬头看向了他。
皇子的视线几乎像是什么活物似的将盛卿卿从头到脚舔舐了一遍，那感觉能叫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叫什么名字？”皇子舔了舔嘴唇。
盛卿卿平静地报了真名，脑已想着该如何今日在这梨园里将皇子应付过去了。
看这位皇子人模人样，应当也做不出当场抢人的事情来，总不至于闹翻脸去。
“卿卿真绝色，诚不我欺。”皇子意有所指地道。
听他一开口便直接唤自己闺名，盛卿卿也眉毛都没扬一下，道，“我这样粗俗的人不知怎么的竟能入殿下的耳朵里？”
皇子心不在焉地笑了笑，“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我今日便坐在卿卿边上听戏，也能话上一二，如何？”
盛卿卿自然没法拒绝，她看了眼自己另旁空着的位置，隔得倒也有两条臂那么远。
只是少不得要花时间应付这位皇子，听不了戏了。
“我不通戏，也不太懂规矩，今日是奉外祖母之名来陪二姐姐听个热闹，殿下若指望我对这戏讲出一二来，便要让殿下失望了。”盛卿卿慢悠悠地道，“若殿下不介意，那这梨园，您自然坐哪儿都可以。”
话里又是提了孟老夫人又隐晦说了自己礼数不全，皇子竟好似都没听进去似的，哈哈一笑便掀袍在盛卿卿另一头的座位上坐下了。
盛卿卿被他掀袍那瞬间挥起的流光溢彩险些晃了眼睛，真怕那上面哪块美玉没缝结实，不小心飞了出去。
“你们都坐吧，不是要开场了？”皇子扬声说着，目光却跟扎了根似的流连在盛卿卿身上，对孟六姑娘的浮夸之词感到了些许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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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纷纷应是坐下，孟娉婷入座时颇有些心不在焉，她悄悄地看了盛卿卿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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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虽不是个好东西，但只领个闲职的他，对上孟府多少是有点虚的。
否则，皇子怎么不招惹她孟娉婷，偏盯上了无依无靠的盛卿卿呢？
想到这里，孟娉婷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旁边孟六姑娘的位置，眼神微微一沉。
盛卿卿这一场戏和上次一样没听进去几句，她只顾着应付身旁这位显然无心听戏、只热衷逗她说话的皇子了。
一折戏的功夫下来，也足够盛卿卿揣摩清楚这位皇子是个什么性格——他就是人如其表，一个金光闪闪的绣花枕头罢了，全靠在外的衣着装点，说出来的话却往往叫人发笑不止。
盛卿卿这么想，也就毫不掩饰地笑了，看得一旁的孟娉婷心里一紧。
“你笑什么？”皇子一愣，问话时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我原见了天潢贵胄，心多少有些惶恐，可没想到殿下是个说话这么有的人，真真叫人虚惊一场。”盛卿卿不慌不慌地笑道。
皇子立刻开怀地挺起了胸膛，一幅受了夸奖的喜悦模样。
孟娉婷不动声色地将提起的那口气吐了出去，心不知道多少次地叹道：盛卿卿是真的胆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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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来时气势汹汹，好像看着下一秒就要将盛卿卿从梨园里强行带走，可一折戏的功夫下来，盛卿卿已将这位心比天高的草包皇子驯服了一半，对方也不再一幅急色的样子，而是和她吹擂起来自己在宫的所见所闻。
幕间时，盛卿卿捧着茶杯听皇子侃侃而谈，捧场地频频发出惊讶赞叹的声音，将年纪也不小的皇子几乎吹上了天。
孟娉婷垂眉在旁听了一会儿，有些愣神：再这么下去，盛卿卿都快将皇宫秘闻从皇子的嘴里掏出来了。
“……胡贵妃倒是说得不错，这身衣服的主意也是她给我出的，我意得很，跟美人儿一般，不漂亮的衣服要来何用？”皇子说了半晌，颇有些口干舌燥地停了下来。
他看着一旁专心致志聆听的盛卿卿，咽了口口水，觉得嗓子眼里有些发痛，“这戏也没什么好听的，卿卿，不如你陪我去外面走走？”
盛卿卿笑着提壶给皇子续了茶水，才道，“殿下口渴了吧，先喝口水。”
皇子确实是渴了，拿起杯子喝水时，才听盛卿卿边将壶放下边道，“我有些不太放心孟六姑娘，她开场前就说去找她的表姐，怎么这会儿还没回来……殿下神通广大，能否行个方便，在崇云楼里帮着找找人，看她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问这话时，盛卿卿一脸担忧，注意力却大半集在了皇子的脸上。
果然，她的话才说到一半，皇子面上就露出了相当不以为然的神情，往梨园门外看了一眼。
——皇子知道孟六姑娘在什么地方。
盛卿卿心冷笑。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皇子拍着胸脯满口答应，“我这就让人去找她！”
“那太好了，”盛卿卿绽开笑颜，“多谢殿下，我就在这儿等着孟六姑娘回来，只盼望她别和上次一样又受了伤才好。”
“崇云楼里能出什么事？”皇子半是嘲讽地说，“除非是人运气到头，自己走在路上跌了一跤。”
盛卿卿心道上一次孟六姑娘可不就这么受的伤么。
她失笑道，“殿下惯会开玩笑，世上哪有人这么倒霉？我不信。”
皇子不服气地道，“怎么不会？我府里有个下人，从前宫跟出来的，他有日便是……”
就在这时候，梨园的管事战战兢兢地过来请示皇子是否要接着往下唱。
被打断的皇子不耐烦地瞪了管事一眼，正要开口，却听盛卿卿插话道，“再听两折二姐姐喜欢的吧，外祖母可特意叮嘱过，我今日是陪着二姐姐来梨园的。”
她说罢，波光粼粼的视线转向皇子，歪头用带着微微江陵口音的官话问道，“殿下，好不好？”
皇子晕晕乎乎地顺着盛卿卿的话应了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盛卿卿催着往下说倒霉不倒霉的事了。
孟娉婷早悄悄遣了下人回孟府去搬救兵，正愁一折戏的时间不够孟府人赶来，听见盛卿卿言两语就哄着皇子改了主意，才放松了两分。
她心不由得想，就算盛卿卿真嫁进了那些世家里面，凭她的段，其实倒也并不怕什么。
可盛卿卿一心一意就想嫁个普普通通的夫家，孟老夫人也没法子。
台上唱到第折戏的时候，孟娉婷余光瞧见自己方才派回孟府的丫鬟从门口进来，朝她比了个收拾，知道救兵已到，心大石终于落了地。
她让丫头直接去找了孟老夫人，老夫人定会安排一个能叫她们在皇子面前安然脱身的理由。
第折戏一唱完，孟娉婷便起身道，“殿下，府似乎有事，祖母派人来唤我们回去了。”
皇子意犹未尽，他愣了一下才摆摆，“那你回去吧，卿卿再留着同我说会儿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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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皇后二字，皇子的面色一板，不悦道，“母后亲临也就罢了，派人送个赏赐而已，我的面子也抵不过？”
孟娉婷没想到皇子这般死缠烂打，一时愕然，正要再度开口的时候，盛卿卿抢了句先。
“外祖母对我和孙女一样，她唤我，我必然是要立刻回去的，这是做小辈的本分。”盛卿卿顿了顿，面色不改地顶着皇子逐渐不善的目光道，“下次若还像今日一般有缘，殿下带您方才说的府栽种的那种花给我开眼，可好？”
一棍子又一颗枣下去，皇子的面色还真好看了一些，“那——”
“别的殿下便不必费心送我了。”盛卿卿含笑道，“比起旁的黄白之物来，我更喜欢花。”
光听这笑盈盈的话语，愣谁也听不出她刚才自然而然地直接打断了皇子的话。
盛卿卿语笑嫣然说话时虽将皇子牢牢制住，却不是惯常美人卖弄色相那一套。
当她有意要悄悄左右一个人想法时，是那种人见了都想捧在掌心里对她好的模样，分少女的娇俏里又混着分孩童似的天真，与媚俗妖艳全然沾不上边。
除非对她早就心生恶意，否则还真没人会轻易去伤害她。
那仿佛是件令人想一想都觉得极不忍心的事情。
在旁看着的孟娉婷眼睁睁看着皇子勉强努力收敛了脾气，又老大不高兴地道，“花而已，我今日就让人给你送去，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盛卿卿笑着道完谢便告了退，皇子虽看起来有些不满，但还是一幅给面子的模样放了人。
孟娉婷随着盛卿卿一路步出崇云楼都没敢完全放下心来，生怕皇子突然改变了主意又叫人追上来，等到上了孟府停在崇云楼门口的马车时才长出了一口气。
“吓着你了？”盛卿卿含笑问道，“是我连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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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借口是说孟老夫人喊她们人一起回去，做戏做全套，自然也不能将孟六姑娘给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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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说完，就瞧见崇云楼里两个侍卫带着孟六姑娘朝马车走了过来。
侍卫脸上没什么表情，到了马车金钱才行礼道，“孟二姑娘，盛姑娘，皇子传话，说孟六姑娘找到了。”
孟六姑娘讨饶地朝掀开帷裳的孟娉婷双合十，撒娇道，“我贪玩了一会儿，让二姐姐担心了。”
孟娉婷淡淡扫她一眼，也懒得揭穿，道，“上车吧，祖母召我们回去。”
等孟六姑娘往马车前头绕去，孟娉婷又低声对侍卫道了谢，见他们没有多说别的便转身离开，立刻对车夫道，“回孟府。”
崇云楼的风波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人回到孟府后径直去拜见孟老夫人，最后唯独孟娉婷给留了下来。
“你说说，究竟怎么回事？”孟老夫人慢慢地问。
孟娉婷不敢怠慢，将今日崇云楼里种种细细说了一遍，既无偏袒也无揣测，但只这些实情也够孟老夫人推断出剩余的碎片来了。
说到临走前，孟六姑娘是被皇子的侍卫送回，孟娉婷才停了下来，最后道，“祖母，就这些了。”
孟老夫人半晌才轻轻地应了一声，她合目沉思着，看起来几乎像是睡着了似的。
孟娉婷安安静静地等了半晌，才又听见孟老夫人开口，“你倒是和卿卿相处得不错。”
孟娉婷想了想，道，“我以明镜鉴人，他人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他人罢了。”
“卿卿的母亲……当年同你很相似。”孟老夫人像是叹息般地道，“难怪那孩子也同你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