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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短短的六个字像是连绵不绝的刀,一柄接着一柄扎进了他的心脏,叫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咔”的一声,易宁修那根名叫理智的那根弦终于崩裂。
他赤红着眼推开了台阶之下的众人,径直朝海岸跑去。
腥咸的海风带着凛冬的寒,可都没有易宁修的手脚冰凉。
他跑着,每一口吸进肺里的寒气都像锋利的刀片,刮着他的气管,不用几步满嘴就都是铁锈味,可他的思绪却是从所未有的清醒。
一幕幕回忆像是倒流的海水,争先控后的涌进了他的脑海。
他记起了那次滑雪,在漫天风雪里,苏浅浅送了他自己烤的红薯。
他记起了那次航海,看着鲸群,自己说要待她去看最灿烂的极光。
他记起了那次攀岩,面对延绵青山,在千万山灵前,他向她送出了许定一生的承诺。
易宁修竭尽全力地跑着,迎着风的双眼炙热滚烫。
那澎拜的海浪扑打着礁石,海岸线上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亮黄的带子在灰暗的天色中,却是出乎意料的夺人眼球。
不大的岸边堆满了人群与车辆,警车与救护车的鸣笛声在不甘示弱的和浪声对峙。
它们的攻击对象却是易宁修。
易宁修停在线外,线里是吵嚷着奔走着的警察,他们张大了嘴巴在喊叫着什么,可是他一句都听不见。
他的耳膜已经被笛声凌迟失聪,双腿也因为脱力而有着没有踩在实地上的虚浮感。
这时,一名穿着制服的男人走了过来,冲着他的身后大喊着。
易宁修望着他的嘴型,男人说的是:找不到人了。
第十二章 空洞
易宁修紧盯着他的嘴巴,黢黑的眼瞳里翻滚着震怒与悲切。
苏浅浅你怎么可以就这么一跳了之?
我们之间还有那么多没有讲清的事情,你怎么可以就这么不见了?
灭顶的窒息感和空洞席卷了易宁修的全身,海风一股股打在他身上,让他险些站不住脚。
过了许久,理智回笼,易宁修一把掀开黄线,闯入那块禁止入内的区域。
可一只手猛地拉住了他,易宁修回过头,凌厉的眼风似刀狠狠的割在那人身上。
“叶庭深,放开我!”
胳膊上的手却愈发的用力。
“你来做什么?来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血红充满了叶庭深的瞳孔,他死死的盯着易宁修,声音嘶哑:“你刚刚也听见了,苏浅浅真的不见了,你满意了?”
易宁修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着,痛得他连站立的力气都快要没了。
看着他面色陡然惨白,叶庭深冷笑了一声:“你在这里装什么呢易宁修。”他上前一步揪住易宁修的衣领,“是你害死的她,你就是那个刽子手!”
叶庭深的话字字如刀,狠狠戳进了他的心里,本就伤痕累累的心脏更是千疮百孔。
“我……不是……”
辩解的话就在嘴边,可是易宁修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辩解。
是他亲手将苏浅浅送进精神病院,是他害得苏浅浅遍体鳞伤,最后还是他,将苏浅浅逼上了绝路。
全部都是他……
易宁修紧攥得手一松,仿佛卸去了他全部的力气,任叶庭深处置。
见他闭上眼,叶庭深也不客气,抬手狠狠揍了下去:“这一拳是为浅浅打的。”
拳肉碰撞时疼痛漫过了内心的痛楚,易宁修难得狼狈的倒在地上。
鲜血顺着嘴角滑落滴在地上,与漆黑的岩石融为一体。
“滚!”叶庭深嗓音沙哑,“你不配站在这里,浅浅也不会想看到你!”
最后这一句才是对易宁修最终的审判,苏浅浅不愿再见他。
他浑身一震,指尖紧紧收拢,磨在岩石上钻心地疼。
海浪不断从海面上升起,又拍在岩石上,发出巨大地声响,仿佛能够吞没世间所有地事物。
半晌,易宁修才缓缓站了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回头,拖着身子往路边走去,只是他的双肩是前所未有过的沉。
叶庭深凝视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易宁修在这一刻有些变了,好像海风带走了他的什么。
他摇了摇头,将目光重新投进那无垠黑沉的海面。
“浅浅……你到底在哪里?”
百里之外,广阔的海上,一艘白色的游轮悠然的飘着。
忽然有人叫道:“海上飘着一个人!”
在甲板上嬉笑的人群瞬间涌到了一边,果不其然,在深蓝色的海面上有个人影浮浮沉沉。
不一会儿,那人就被捞了上来。
浑身苍白衣衫褴褛,从破空中露出的皮肤上全是青紫,甚至还有半身的血迹。
说是人,不如说是水鬼更让人信服。
救生员胆子大,将遮盖住脸的乱发掀开,正是苏浅浅!
甲板上的人们一致沉默了,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声:“该不是犯了什么事,被人扔了下来吧……”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一声轻笑,众人纷纷侧目看向甲板上内侧,那个躺在沙滩椅慵懒乘凉的男人。
关岱坐起身,摘下了太阳镜,露出形状姣好的桃花眼。
“让她醒来自己说不就行了。”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一个服务员闻声走了过来。
“带她下去,如果救不活的话,就扔下去。”
第十三章 关愿
海风微熙,抚平了脑袋深处传来的阵阵嗡鸣。
苏浅浅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室内开着空调,她身上是干燥的被褥,一切都那么的温暖舒适。
接着,有人推门进来了,还不止一个人,人群陆陆续续的进来,站满了整个舱室。
但是他们都自觉的站在一边,不约而同的看着最后走进来的人。
那人长得十分的好看,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点天真。
他径直坐到一旁的沙发上,问道:“你是谁?”
苏浅浅的目光顺着他的身影移动着,听到这个问题时,她怔了一会。
随即,剧烈的头痛便涌了上来,脑袋里不停有画面回闪,可没有一张能够停留。
她痛苦的捧着脑袋,眼底全是茫然:“我……是谁?”
见她什么都记不起的样子,关岱眉头微皱。
他刚有一丝不悦,身边的人立即敏感的捕捉到了这份情绪,赶忙问道:“医生呢?”
很快,医生便匆匆赶来,再一次给苏浅浅进行检查。
“这位小姐之前受过长时间的折磨虐待,不久前还流了产身体更加虚弱,坠海后的巨大创击导致了她的失忆症状,但具体的情况需要仪器才能检测出来。”
医生的话快速又精简,但语气里还是带着些怜悯。他说的不过是检测出的冰山一角,病人受到过的痛苦,他们难以想象。
舱室的众人逐渐安静下来,看向苏浅浅的眼神也多了分同情。
听着医生的话,苏浅浅试着回想起从前,可除了空白,就只剩下疼痛。
回忆无果,她只能放弃,将视线放到坐在一旁的男人身上。
她清晰的看到那人眼底闪过一丝嫌弃,接着眸子里又染上一层戏谑。
“失忆那就是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咯?”
这是对着苏浅浅说的,她微微点了点头,心想不然呢,记得的话能叫失忆?
关岱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像是在打量宠物店的里猫猫狗狗。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半晌,他忽的站了起来,看着她笑道:“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记住了,从现在起你叫关愿。”
驻江别墅。
冬日的天亮得不明显,带着灰一般的昏暗。
停泊在半山腰的迈巴赫里,易宁修的眼神和天色一样沉,他望着树林里紧密的光秃的枝桠,回想着这两年多的种种。
为什么他会失忆,为什么所有有关于苏浅浅的东西都消失不见了,还有……苏浅浅千百遍说过的,她没有害死的自己的父母。
各类事情积压在易宁修的神经上,叫他喘不过气来。
摸出手机按下拨通键,助理金成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易总,什么事?”
“再仔细调查一遍我爸妈车祸的真相。”
易宁修说完便挂了电话,换了挡,迈巴赫沉闷的引擎声响起,掉了头向山下驶去。
易家老宅是座在郊外的院子,明清款式的老宅,古色古香。
易宁修在门口停好车,径直跨进了院子去了自己的房间。
自从易父易母去世他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但是里面的布局依旧没变。
推开房门,入目是简约的床,书桌和书柜,但在书柜后,藏着一个小小的空间,那里面原本应该装满了他和苏浅浅的回忆。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密室,脸色阴沉。
“少爷?”
易宁修闻声回头,是易家的老总管崔致——这个家里唯二知道密室的人。
“崔伯,我需要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