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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太平间里静的可怕，仿佛稍微一点声响就会打扰了死者的安宁。

  里面停着几张床，程瑾走到其中一张旁边，把手中的白色花束放在遮盖着人形的白布上。

  霍子铭跟在后面，指着眼前盖着白布的人，声音颤抖：“你说这就是江笙，怎么可能！”

  这下面躺着的是那个死皮赖脸，无论他怎么羞辱怎么吼怎么驱赶都对他笑嘻嘻的江笙？

  是那个时时刻刻都活力十足追在他后面一声声老公老公喊着他的江笙？

  不可能！绝不可能！

  程瑾淡淡瞥过他，将白布掀开，一张苍白的脸露出来，霍子铭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震惊和伤痛。

  他想起手术的时候，旁边的手术室里说，她大出血，她没了心跳……

  所以她现在，是真的没有了心跳，就这么静静的躺在这？

  霍子铭伸手轻轻触碰她的脸颊，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明明之前还活蹦乱跳的！

  霍子铭愤然起身，抓住程瑾的衣领质问。

  “只是摘除一颗肾，她为什么会死，她怎么会死！”

  程瑾一把推开他：“普通人摘除一颗肾或许没什么，可她是个马上要临盆的孕妇，她肚子里还有个小生命！为了给你一颗肾，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现在倒有脸来质问我她怎么会死！要不是你，她怎么会死！”

  霍子铭跌在床边，无措的撑起身，看着眼前容颜安详的女人，抬手轻轻抚上她冰冷的脸颊，声音染上哽咽。

  “江笙，你别逗我了，你跟他们合起伙骗我的吧，这三年我的确【创建和谐家园】，所以你就想了这个主意让我也尝尝这种滋味是不是？我现在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了，你醒过来，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好不好，嗯？”

  霍子铭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卑微而可怜的祈求，求眼前的女人能睁开眼，能坐起来。

  哪怕是坐起来狠狠打他一巴掌，他都能接受。

  可她没有任何反应。

  捂着自己小腹上的刀口，因为他需要一颗肾，所以她不顾自己的生命，不顾那个她拼死保护的孩子，把这颗肾给了他，而她，就只能躺在这里，永远长眠。

  如果活下来的代价是一命换一命，是永远失去她，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的手指狠狠抠在刀口上，血立刻流了出来，程瑾上前一把扯开他的手，“霍子铭，你疯了！”

  “是，我疯了，从一开始伤害她，我就疯了，疯的不可理喻，疯的让人痛恨！”

  “为了让你活下去，笙笙母子一尸两命，结果你还想自残？你肚子里这颗肾，是她留下的最后的东西，你不好好保护着，还想把它毁了！你这么做对得起她吗，对得起她枉死的孩子吗！”

  程瑾把颓废的霍子铭提起来：“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该带着她的这颗肾好好活下去，把她留在世上的最后一样东西保护好！”

  霍子铭摇摇晃

  晃，被赶匆匆赶来的霍家人强行带了回去。

  他努力回过头，看着程瑾重新把白布盖在江笙脸上，她的脸在他眼前一点点消失，便是此生的最后一面。

  第19章

  霍子铭情绪激动，为了不让他乱动扯开刀口，医生只好给他打了镇静剂，让他安静睡一段时间。

  他再醒来的时候得知，江笙的遗体已经被火化，葬礼也已经举行完毕。

  他怔怔的躺在病床上，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到最后，他连江笙的葬礼都没能参加上，这辈子，他跟江笙，就这么生生错过。

  看着身上插着的各种仪器，有那么一瞬间他恨不得把这些东西都拔掉，把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掏出来，可肚子里的这颗肾，是江笙留下的唯一的东西，是她曾经在这个世上活着的唯一证据。

  也是她不惜一切代价赠与他最后的礼物，他不能自私的把这个礼物毁掉，如果这么做了，她做出的牺牲就白费了。

  两个月后，霍子铭康复出院，他知道江笙葬在哪里，但他绝不会去祭拜。

  江笙还活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的那道伤疤上，她还好好的跟他一起活着。

  他不承认她死了。

  回到霍家，他跪在父母面前，“爸妈，你们说得对，我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我是个不合格的丈夫，我虽然知道错了，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霍家只认江笙一个儿媳，我也只会认她一个妻子，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希望你们能理解。”

  陈子英哭倒在霍振邦怀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霍振邦最终把妻子和儿子都拉到餐厅坐下，一家三口静默的吃了一餐饭。

  晚上，霍子铭不顾陈子英的挽留，独自回到了跟江笙一起住了三年的别墅。

  曾经江笙只是搬离，她不在这个别墅里的感觉只是让他觉得冷清，可现在江笙是离开了这个世界，她不在这个世界的感觉，是空荡荡，是手足无措

  的慌。

  坐在主卧的大床上，月光透过落地窗落把他孤单的身影拉的老长。

  霍子铭双手撑着额头，压抑着满脑子关于她的记忆。

  到这一刻，霍子铭才敢真正承认，在这段婚姻里，不敢离婚的其实是他。

  从被这个女人缠上开始，他就从来没想过离婚。

  他无视她，厌恶她，羞辱她，但心底里，却从没打算让别人取代过她霍太太的位置。

  连他自己都已经默认，江笙是唯一被认可的霍太太。

  可最终，他还是失去她了，哪怕最后他拼命的想挽回，也来不及了。

  他承认，在江笙跟他提出那一刻，他是心慌的，是害怕的。

  因为他从没预料过这个狗皮膏药一样的女人有一天真的能割舍掉他，能真的离开。

  他以为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离开他，江笙也不会离开他。

  是他过度自信，是他忘了人的热情会被消耗。

  这么多年他把江笙的热情消耗殆尽，没有给予一丝一毫的回应，终究让她选择了退却。

  就如她一开始所说的，他是三年都捂不热一块冰块，她累了，她想放弃了。

  在她说离婚那一刻，他下意识脑袋里在想的，就是怎么拖延住不离婚。

  最好是拖延一辈子。

  要是他那个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当时的心意，或许现在江笙就不会死。

  至少江笙不会带着对他的恨离去。

  他更不需要带着过去的痛苦回忆过活。

  婚姻和爱情满是遗憾，他却再也没有机会弥补。

  是他亲手把她推开，是他亲手将她伤的体无完肤，也是他，害死了她。

  这辈子，他都不会原谅自己。

  第20章

  那之后，他每晚都要依靠安眠药才能入睡，睡着后，梦里都是江笙的身影。

  他梦见跟江笙初见时的场景，那是他去旁听公司的一件财务案子，旁边的法庭审理的是一件离婚案。

  两个法庭的庭审同时结束，江笙一身干练的女士西装，手提着公文包，踏着高跟鞋从法庭出来，自信而摇曳的身影格外迷人。

  她的委托人赢了官司，争取到了男方的大部分财产，男方气急败坏的追上来要【创建和谐家园】，她立刻回身一个公文包砸下去，将对方打倒在地，顺势一把拧住了对方的胳膊，色厉内荏的斥责：“像你这样没担当的男人也配有老婆？不把你全部财产拿走你就谢天谢地吧，还敢打女人，你以为我们女人好惹是吗！”

  那厉害的样子，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时候他知道了，洛城首屈一指的律所里，有个能力一流的离婚律师叫江笙。

  法庭上让所有对手闻风丧胆，法庭下让所有男人望而却步。

  他总是能从法务部的人口中听到江笙的传闻，女强人，工作狂，法庭上从无败绩，生活里没有男人敢靠近。

  有时候他也会想，这样的女人到底要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降服得了。

  到底是她眼光太高，还是真的如传闻所言，她凶悍的厉害，所以没人敢靠近？

  像他这样的男人能入得了她的法眼吗？

  他甩了甩脑袋，他跟江笙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会做这么可笑的猜测。

  可他没想到，世上的巧合就是这么不可思议，江笙竟然成了他的未婚妻。

  而且还是父母钦定的未婚妻，那么多世家名媛不选，父母竟然偏偏选中了一个男人婆给他做未婚妻。

  身边的朋友都把他当成笑话一样谈论，那段时间他简直成了圈子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气不过，想取消婚约，结果江家传来她【创建和谐家园】的消息，父母急了，提前了婚礼，到底还是让江笙嫁了过来，成了他的妻子。

  起初对于江笙，他是异常厌恶的，这种女人当朋友当同事当下属都是很不错的选择，可当妻子，而且是当他霍子铭的妻子，她根本不够格。

  想到

  自己余生要跟这样的男人婆一起度过，他就觉得惆怅。

  于是情愿选择无视她。

  谁料她婚后竟然变得那么不一样，他们没办婚礼，结婚也不过是领证的一个过场。

  拿到红红的结婚证，看到江笙羞怯的样子，霍子铭都有点不敢相信这个害羞的女人是江笙。

  只见她笑眯眯的朝他伸出手：“老公你好，从今以后我就是你老婆啦，你要多多关照呀。”

  霍子铭看着她纤白的小手，怎么也想象不到这双手竟然能打小偷斗流氓。

  她的自来熟让他很不适应，霍子铭用冷漠回应她的示好，并一直把这份冷漠贯彻了三年。

  如果他当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如果当时他哪怕给她一个笑脸，那他们这三年的婚姻生活，是不是就会很幸福？

  可世上的事，没有那么多如果，更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即便他现在知道错了，可也没有机会弥补了。

  她在夜里为他查的每一条食谱，为他准备每一餐饭，叫他的每一声老公，追在他后面的每一天。

  曾经在他眼中那么可笑那么让人厌恶，可现在看来，竟是那么弥足珍贵。

  原来人都是这样，失去后才懂得珍惜，痛苦之后才知道悔恨。

  梦醒了，霍子铭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这个世界，再也没有江笙了，他终究，彻底失去她了。

  第21章

  霍子铭把心思全都放在了经营霍氏企业上，江家留在洛城的企业他也会格外精心的照顾，不是为了给自己寻找慰藉，只是想守住这世上还跟她有些关系的东西。

  他也开始学着像江笙一样，经常回霍家看看父母，更多的时候，他喜欢陪陈子英坐着，求她给他讲讲关于江笙的点点滴滴。

  每每提及江笙，陈子英都免不了要红了眼眶，可再不想提及，自己的儿子现在只能靠这些过活，她也只能努力的回忆，把她眼中的江笙，事无巨细的讲给霍子铭听。

  “笙笙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她从来没跟我们说过你的一句不好，甚至在我们数落你的时候，还会为你辩解，说你是因为忙才没时间陪她，可我们都知道，你根本不喜欢她，她心里藏着太多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