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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昀深最近也碰到点事，演唱会在即，声带又出幺蛾子。
去做喉镜的时候，被医生喷了一顿，劝他取消演唱会。
可这些场次都是一开始定好的，他又不想让人失望，所以这几天尽量休息，每天吃温热清淡的，时间一久，就愈发想念昌里路的椒盐鸭下巴。
“你再啃鸭下巴，真就离老鸭嗓不远了。”怀砚趴在床上，戴着耳机对他说，“声带不好就别说话了。”
他的声音有明显的沙哑，每一句话，都像是抚过粗粝的岩石表面。
她听得心里难受，就勒令他闭嘴。
路昀深轻笑了下，用不发声的气音说：“嗯，那……换你来说。”
平时打电话，都是他找话题说半天，她安静听着，回应两句。
可要她主导话题，怀砚倒犯愁了。她想说要不早点休息，可路昀深猜到了她的意图，抢先一步说了三个字：“我在听。”
她只好把最近电竞圈的事，一五一十向他和盘托出。
联盟高层的变动，可能导致未来的赛制会有大改革。每个俱乐部都为此人心惶惶，CG战队自然也是如此。每个人都在为将来担忧，就连训练也变得三心二意。她能够明显感受到那种松散的氛围在队里蔓延，却又束手无策。
“我现在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竞技状态还可以，就是感觉不太好……”怀砚沉默了会儿，才慢条斯理地说，“也不是不好，就是找不到从前那种感觉。那时候打一个通宵的游戏也不觉得累，想玩什么英雄就玩什么英雄，想出什么装备就出什么装备，输了就再开一局，没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也不是不好，只是……心态不同了。从选人开始大脑就不能停，要分析阵容利弊，出装顺序，算血量、蓝量、技能CD。这些以前凭感觉就行了，现在必须掐得无比精确。”
“打游戏的过程已经不再纯粹了，完完全全是奔着赢比赛拿奖金去的。而且打赢一局游戏，也没从前那么开心了。”
“PluMage这个I D关注度太高，一举一动都被人截图发到论坛上，实在没什么自由。”
“今天比赛结束，张辰跟我说，另外一支战队想挖他，他没答应。但对方告诉他，他们之前接触过Zack，Zack表示有意向过去。”
“还有Bliss和木头，都是DOTA1时代的老玩家了，他们怎么想的我不清楚。”
“可能要等八月份TI结束，所有事才能有个定数。”
“……”
怀砚轻叹了声。
不知怎么的，没他参与，话题不知不觉就变得沉重起来，越说越丧气。
她思忖着，该怎么继续这场独角戏。
手机屏幕通知栏弹出微信路昀深的消息提示：“那等你退役，我也不唱了，我们一起去干大事。”
“什么大事？”她说。
几分钟后，她等到一长串文字。
“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住一段时间，白天四处瞎溜达，大摇大摆招摇过市的那种。傍晚回家做饭，看看新闻。晚上没事就在家看电影……对了，恐怖片不行，一个月最多允许你看一部。周末咱们就去逛集市，给家里补点货，买单的时候用尽毕生所学去砍价，趁老板拿扫帚赶人之前成交。等我们在那儿待腻了，就搬家，去下一个地方。”
“砍价？”怀砚忽然笑出声，“这算是……你的癖好？”
路昀深发来一个他自己的表情包。
照片里他西装革履，像是在什么颁奖典礼的红毯上。看得出他本来是要朝镜头比心的，但刚好被抓拍到一个尚未准备好的瞬间——张着嘴，眨眼眨到一半，眼皮耷拉着露出点眼白，手上还比了个不完整的心。乍一看，宛如地主家的傻儿子。
制作者还给他配了一语双关的四个字——“深深爱你”。
怀砚从没见过有人这么自黑的，躺在床上笑出声来。
然后，才慢慢领悟了“砍价”的意思。
这么多年，他们都被困在一种莫须有的使命感里。
认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将被人关注，所以必须冷静自持，必须循规蹈矩。
回头想想，其实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烟火人间，饮食男女，偶尔疯一回，狂一回，为生活斤斤计较一回，享受肆无忌惮的苦与乐，何尝不是种难得的福气？
“砚砚。”
耳机里忽然响起的沙哑嗓音，让怀砚差点忘了电话还通着。
胸口的起伏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疯狂心动的事实。
“你能陪我一起吗？”路昀深郑重地问。
她不置可否默认了：“我不看着你，你还不被人打死？”
电话那头他轻笑了下，就连沙哑的声音也格外温柔。
“那，我们说好了。”
许卿没想到自己还有来CG俱乐部二面的机会。
距离上次面试已经过去好些日子，就在他认为自己已经被刷掉的时候，意外接到了东哥的电话。
东哥在电竞圈以眼光毒辣出名，他看中的人无一不是天赋流的。
对于许卿这人，他和张辰再三商量过，决定再面试一次看看。
许卿来的时候一队正在训练，是东哥和另外两个俱乐部高层给他面试的。结束以后他在楼下等了会儿，中场休息的时候，才找到机会给怀砚送点东西。
“二叔让我带给你的。”许卿塞给她一盒糖果，“他说吃完了再给你买。”
他还真把她当个小孩儿养了。
怀砚哭笑不得：“谢谢。”
“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
“……”她别扭地咳了声，“对了，最近他嗓子怎么样？”
“每天按时吃药，严格按照医生和药膳师的安排吃东西，结果就……成功瘦了好几斤。”许卿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怀砚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刚回训练室，Bliss就第一时间跟她打听：“那个来面试二队的小鲜肉，你认识啊？”
“嗯。”
“那他有没有什么消息啊？”Bliss继续问。
“没有。”她知道Bliss想问什么。
这几天大家都有点草木皆兵，每次跟圈子里其他人聊天，总忍不住要共享彼此的最新消息。毕竟，俱乐部的变动影响到了每个人。
Bliss还想问下去，张辰上前解围：“咱们听东哥的，还是先好好训练，打好这次TI。联盟的事情，毕竟官方都没认可。”
“网上都传这么久了，官方还没出来解释，还需要认可吗？”Bliss冷笑一声，“怕是有人早已经找好后路了，才说得轻巧。”
“Bliss，你少说两句。”向来寡言的Zack打断了他。
“什么意思，你也有下家了？”Bliss诧异了半秒，转而冷静地笑起来，“也对，你Zack是电竞天才，年纪又轻，有的是机会。”
“那你呢？”他破罐破摔似的看向木头。
对方立刻摇了摇头：“我没有。”
“你吃枪药了？”张辰火气也上来了，“这里没人惹你吧？”
“老子今天就是吃枪药了怎么样？总比某些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好。”
霎时间，整个训练室都安静了。
张辰：“你想说谁就直接说，别特么阴阳怪气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Bliss干脆把话摊开了说，“APM战队的人找你，我可是亲眼看到的，队长。”
所有人同时看向张辰。
他冷静地点了下头：“对，他们是想叫我过去，但我没答应。”
“是没答应还是条件没谈拢？”
“你不要以为现在转会都是好事，联盟要真有什么动作，每家俱乐部都逃不掉。”讲到这，怀砚注意到张辰特地看了Zack一眼。
Bliss已经把他定义为异类，便不再听得进他的话：“如果你们提前谈好分成和奖金，联盟的改革对你肯定影响不大。”
“你非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张辰已经不大想和他聊下去了，把手里的可乐罐头往垃圾桶一甩，“反正我会留在CG，你们……随便吧。”
气氛彻底僵了。
晚上下楼觅食，怀砚遇见了Zack，他也没吃晚饭，于是两个人就一起烧开水泡面了。
她和Zack在游戏里配合很默契，但平时私下交流不多。
Zack这小伙子话不多，年纪又比她小太多，就算聊起来也估计没什么共同话题。
怀砚点了下头，接过他递来的泡面，慢慢拆起来。
原以为两个沉闷的人要以冷场收尾了，结果Zack倒主动开了口：“你最近还在玩吃鸡吗？”
“没有，再玩下去，要被东哥叉出去了。”怀砚说。
“嗯。”前面那句是明显的铺垫，Zack沉默了会儿，才说出真正想问的，“APM的人找过你吗？”
“没有。”她坦白告知，“其他战队有，但我拒绝了。”
“其实……他们找过我。”Zack思忖片刻后告诉她。
“我知道。”
“你知道？”
“嗯。”怀砚点头，“他们跟队长说，你有意向要去，想让你们继续搭档。”
“可他们跟我说的是，队长有意向过去。我明确说了，我哪儿都不去。”
“……”
两人同时沉默，心中已然有数。
“Bliss有个妹妹，先天性心脏病，看病花光了家里所有钱。”怀砚话锋一转，“我入行早，所以知道。”
“啊？”Zack没明白她的意思。
“他想在退役前多赚点钱，让家里人过好日子。”怀砚顿了顿，又说，“他今天不是冲你，也不是冲队长，你别介意。”
“我不介意，他的为人，我了解。”Zack思忖片刻，“TI结束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她沉默了会儿，没作答。
“算了，当我没问。”Zack颔首打过招呼，就端着泡面转身上楼了。
怀砚握着塑料叉子，反复翻转倒腾着泡面。
脑海里跑马灯似的闪过断梗浮萍般的这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