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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昀深也不急着辩驳。
这行与不行的道理，哪是三言两语能辩得清的。
他自知碰到这前女友，就是秀才遇到兵。
乖乖认栽是上策，也不跟她讲什么道理。
想到这，他神色泰然自若，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忽然低头笑了下。
山不转水转，说不准将来哪天，她还得栽在他手里，那他就慢慢候着呗。
说起那个朗读接力的活动，公司里那些爱搞事的年轻人找了好几篇经典的情书给路昀深挑，说是由他来念，撩妹效果绝对劲爆。
他几乎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情书这种东西，只能读给特定的人听。”
“哦哟哟，那特定的人……是谁呢？”闵衫贼兮兮地冲他笑。
他随口说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绝对不是你。”
对方大笑：“我还不乐意呢。”
最后定下的文章是路昀深自己选的，叶圣陶的《藕与莼菜》，他挺喜欢的一篇，以食物怀念家乡的散文。
他念得从容平和，没什么技巧，不比那些专业学播音的。
怀砚半躺在沙发那头快睡着了，等路昀深开口问了，才打着哈欠告诉他：“siri念得都比你有感情。”
念了半天得到这么个评价，路昀深自然是不服气的：“你让它念一个我听听？”
只见那姑娘低头戳了几下手机，然后，那里面传来个机械般冰凉没感情的声音，用无比诡异的语调，逐字念道——
“路、昀、深、你、是、不、是、白、痴？”
“……”多大人了，那么幼稚。
他不同她争辩，学她在手机里打了一行字，接着点“朗读”。
原本安静的客厅里，突兀地响起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滑稽腔调——
“哎、呀、突、然、觉、得、你、好、可、爱。”
“……”
霎时间鸦雀无声。
两秒后，他自己先忍不住笑了：“什么脑残玩意儿……”
把这么情深意切的话，念得跟智障一样。
……
过了会儿，沙发两端，两个人面对面正襟危坐。
“一定要这样吗？”路昀深蹙眉，拿着稿子不知该不该继续。
怀砚坚定地朝他点头：“相信我，很管用。”
他半信半疑，却还是照做了。
看着手机，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地念起来：“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真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再次抬眸的时候，看到向来板着扑克脸的大怀神正努力憋着笑看他。
于是路昀深禁不住狐疑：“练这个到底有没有用啊？”
“有没有用我不知道，反正我录下来了。”她朝他扬了扬手机。
“……靠。”
PAES联赛第一天，浦东某场馆。
DOTA2项目半决赛，CG又碰上老对手APM战队。
CG的开局并不顺遂，上路两人先后被拿了一两血。
怀砚上路又对上个劣单蚂蚁，没完没了地用技能骚扰她。
她玩的是狙击手，原型是魔兽中的矮人族火【创建和谐家园】，人称“矮子”。形象是个抱着狙击枪的小矮子，后期输出高，但没什么逃生技能，在正式比赛中不受青睐。
CG战队选出矮子的时候，现场一片哗然，接着又莫名其妙地燃了许久。
怀砚心无旁骛，站在塔下稳稳地补刀。
对面有只蚂蚁在，她的发育空间不大，只能沉住气慢慢来。
她的刷钱速度很快，早些年二十分钟双圣剑，一刀砍死一个酱油的辉煌事迹，至今还在圈里广为流传，令人闻风丧胆。
过了十几分钟，Zack吃了隐身符往这里靠过来。怀砚不经意似的往前靠，两人心照不宣，默契地相互配合击杀了蚂蚁。
原本发育不良的经济，瞬间就补回来了。
圈里人总爱调侃，说PluMage是仙人掌选手，再怎么恶劣的环境都能存活下来。但凡让她喝到一丁点水，她就能迅速疯长，百折不挠。
事实上，这局面对怀砚来说还算不上劣势。
她经历过真正的劣势局，是三路被破，家里所有建筑都被拆光，只剩下个不到四分之一血的冰封王座。
对方连辅助都是一身神装，故意不推上来，欣赏他们手忙脚乱地清兵。顺便在公屏打字聊天，嘲讽他们。
所有人都不敢出门，好几次差点被成小兵拍死。
她似乎能听见玻璃房外面，解说在那笑谈“局势已定”，还有观众席上稀稀落落的风凉话——“兵败如山倒”“都这样了何必死撑”“浪费时间”……
可她奇迹般地坚持下来了，死守基地一个多小时后，连买活钱也不留了，找准机会一波上高，顶着巨大压力强拆了对方的老家，完成三路被破惊天大翻盘。
走出玻璃房时，已疲惫到，听不清任何声音。
自那以后，再没人敢轻易对有PluMage大魔王出没的局下什么生死定论。
BO5的比赛，第三局结束后，双方选手重回舞台，逐个握手。
对方后期“菜菜”是个挺逗的糙汉子，与她握手的时候笑着打趣：“怀神你赶时间啊？今天推塔这么凶，都不给我们喘口气的机会。”
她当真点了下头：“嗯，要接侄女下兴趣班。”
菜菜：“……”
妈的，真伤人。
回后台的时候，手机里多了几条消息。
怀之之：“姑姑，我已经下课啦，我在活动室等你哦。”
怀瑾：“时间来得及吗？要不我找其他人带她？”
最后一条消息是路昀深发的，只有简单六个字——
“又见本色出演。”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骂一句脏话。
从前每回她玩矮子，他总在旁边笑，又不说原因。
有一次她快发飙了，黑着脸问他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他才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说：“小矮个，整天扛把狙击枪，见了人就突突突。我猜想冰蛙设计这个英雄，多半是以你为原型的。”
“……”
“深哥，现在可以喝了，温度刚好。”新来的助理小朱递来刚换好的温水，里面还加了点奇奇怪怪的料，都是May姐找营养师给配的，保护嗓子的东西。
路昀深以前还好奇呢，现在只管闭着眼睛喝，都懒得问那是什么了。
“谢谢。”他接过杯子喝了几口，又顺手放一边。
小朱瞄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深哥，你看什么呢？”
“比赛。”他想了想，又补充道，“电竞比赛。”
“你还看这个啊？”小朱颇为诧异，“据我所知，你好像不喜欢打游戏啊。”
小姑娘念书时就是他的粉丝，早已经把偶像的资料倒背如流。
路昀深：“喜欢打和喜欢看，是两回事。”
闵衫在一旁翘着脚打游戏，抬起眼看他一眼，机智地接了一句：“喜欢游戏，和喜欢人，又是两回事。”
小朱一头雾水：“啊？什么人？”
“闭嘴吧你。”路昀深蹙眉起身，悠然拿着手机离开休息室。
闵衫和耗子旋即相视而笑，却不说穿。
等人走了才小声讨论两句——
“喏，一百块钱，愿赌服输。”
“哈哈，阿深真是我的招财猫，我爱死他了。”
“我靠，谁知道，这家伙单机那么多年，还是吃死这一个。”
“是啊是啊，对于三天两头换女朋友的人来说，确实很难理解。”
“……”
结束比赛的时候天色已晚。
演唱会七点半开始，一般来说，接完之之再去虹口，刚好七点左右。
可周末傍晚，南北高架堵到爆炸。
之前下了会儿雨，路面还有点湿。短短一段路，发生了两三起车祸。
怀砚脚踩着刹车，情绪莫名纠结。
指间毫无规律地敲着方向盘，想东想西，竟有些紧张。
刚才最后一局形势那么严峻她都泰然自若地扛住了压力，可这会儿，她居然为了场和自己没多大关系的演唱会而心神不宁。
第一次。
这是第一次去看他的演唱会。
尽管，他从前邀请了她许多遍。
可每次到最后，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原因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