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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想回床上睡觉,眸光却忽然瞥见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玉佩。
那是她从容景佩剑上扣下来的那块翠玉,后来张敬送来了雕刻的工具,容景精雕细琢之下,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她将玉佩握在手心,想起那日看他在上面雕琢时,她曾问了一句,“你这玉佩不刻些龙凤在上头,怎么倒是刻着……树叶?”
“这不是树叶,是杜蘅。”
他动作不停,给她解释道,“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蘅与芳芷……其中提到的杜蘅就是指它了,你名字中的蘅字也应该是取自于它。”
楚月蘅这个名字是她母亲取的,可是母亲走的早,她也没机会听母亲讲一讲她名字的由来,如今听容景说起,倒也觉得新奇。
“所以,这是一种药材?还是香草?”
“杜蘅香味恬淡雅致,是文人墨客都喜爱的一种香草。”他轻笑着看她一眼,“就像你一样。”
楚月蘅从回忆中抽离,手指在玉佩上轻轻摩擦了两下,喃喃自语,“是文人墨客都喜爱的一种香草……可惜,你却不是什么文人墨客。”
这玉佩一开始楚月蘅是要雕刻好了拿去换东西的,可是如今却舍不得了。
她找出一条红绳,将玉佩拴好,系在了脖子上。
她抬起手,隔着衣服在上面轻轻按了按,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人不能陪着她,至少还有一样东西,能证明他曾经真实的存在过,而非只是她的一场梦境。
外面寒风呼啸的刮了整宿,楚月蘅一人蜷缩在床上,也一整夜都没怎么睡着。
清晨,窗外的风声渐渐小了,楚月蘅有点躺不住,便起床准备吃点东西。
结果才一推开门,寒风就打着旋儿的吹了她一脸。
她顿时冷的打了个哆嗦,而后看着外面一片银白,不禁恍然,“难怪这么冷……原是下雪了。”
今年的冬天来的比以往早上许多,前几日才刚落了霜,转眼间竟然就下雪了,如今也才十月底而已。
楚月蘅搓了搓胳膊,小跑着去了厨房。
正准备烧水先洗把脸,却听到大门被人扣响。
这个时间应该是来送饭的,可是以往都是直接放进来,今日怎么还敲上门了?
她只得又小跑着去了大门那边,“谁啊?”
“月妃娘娘,奴才是来给您送早饭的。”
这个声音听着有点耳熟,楚月蘅想了一下,“你是……元喜公公?”
“正是奴才。”
楚月蘅觉得不太对劲,“为什么今日是你来送饭?”
“今日下了雪,奴才是怕之前送来的东西不够周到,所以特意又带了些东西过来……我们可以进去吗?”
嗯?没想到这东宫做事还挺有始有终的,竟然又特意跑来了一趟。
不过现在容景也走了,她没什么需要藏的了,没怎么犹豫便应了一声,“进来吧。”
片刻之后,冷宫的大门被打开,楚月蘅这才瞧见这排场有多大——元喜公公身后足足带了十个人,那可是比之前太子妃带的还要多了两个。
楚月蘅迟疑了一下,正想再问什么,元喜却“呀”了一声,急忙回身在一人手中取了一件披风递给楚月蘅,“娘娘出来怎么穿的这么少?快披上些,莫要被风吹坏了身子。”
“啊……出来的急,没太注意,其实之前太子妃就送了件披风过来的。”
一面说,楚月蘅一面暗暗用手指在上面捻了捻,心中补充一句:不过这一件可是比之前那件厚实了许多,用的料子也好了许多。
将披风裹紧,身上多了些暖意,楚月蘅这才又试探着问了一句,“元喜公公这次来,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元喜天生长的喜庆,这会儿呵呵一笑,看上去十分憨厚老实,让人生不出半分怀疑,“正是殿下的意思,皇上如今不在宫中,殿下自然要为皇上分忧,里里外外都要照顾到的。”
楚月蘅“哦”了一声,也没多想,“那就谢过殿下了。”
说完,她微微让开身子,拿着各式各样物品的宫人们立即鱼贯而入。
“东西多,奴才就让他们直接放进屋里去了。”
闻言,楚月蘅心中一动,忽然有种怪怪的感觉,总觉得这元喜公公来这一趟好像不太单纯……难道东宫的人真的发现了容景,所以才两次借送东西之名来搜查的?
好在容景已经走了,倒也不怕他们看。
于是她还是点了点头,“公公请便。”
元喜让人进去送东西了,却并没有放楚月蘅离开的意思,只拉着她在大门口闲话家常,东拉西扯的,一看就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楚月蘅与他闲话,期间似是不经意的偏头瞥了一眼,眼角的余光便留意到,有人悄悄绕去了后院儿。
她微微一顿,忽然有点想明白了。
原来是李大人通风报信了呀。
看来昨夜她还是没能把人彻底糊弄过去,所以他回去之后应当是将这件事上报给了太子,太子这才假借送东西的名头过来搜查。
不过这位太子殿下还是比太子妃要大方许多的,明明只是个借口,送来的东西却不知比太子妃送来的好了多少。
与元喜又心不在焉的闲扯了一会儿,那些宫人这才里里外外的都搜查了一遍,重新回了大门口。
元喜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的笑,朝楚月蘅行了一礼,“那月妃娘娘,我等便不多打扰了,告辞。”
楚月蘅把人送出去,正准备关大门,一只手却忽然从那即将闭合的门缝儿处伸出,一把将大门按住。
楚月蘅一愣,手上力气下意识的松了松,下一刻大门便被重新打开。
“月妃娘娘。”
李玄州站在大门口,语气中带了几分紧张。
看到来的是他,楚月蘅面上神色冷淡下来,“你又来做什么?”
“娘娘……我是特意来向你解释的。”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关门了。”说着,楚月蘅直接就要把人关在门外。
昨夜是迫不得已,她对他还有点歉意,但是他今日就带人来搜宫了,她顿时只觉得容景说的太对了,这人长的虽然俊俏,却果然没安什么好心眼儿!
李玄州一看她要关门,情急之下却是直接侧身挤进了院子,然后一把按在大门上,便把大门给合上了。
楚月蘅面色不善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拧着眉道,“你又想做什么?那元喜公公应该还没走远,再不出去我可要喊人了!”
李玄州抿了抿唇,“……我与元喜关系还算不错。”
楚月蘅:“……”
这意思是,她喊人也没用咯?
她被气笑了,鲜少的对别人露出了些许冷厉的神色,“李大人究竟想做什么?昨夜怀疑我冷宫藏了人,今早也都带人搜过了,还不放心,准备亲自搜一下吗?”
李玄州微微一愣,似乎有点没想到,她会猜到是他让元喜来的。
楚月蘅见状神色更加嘲讽,“我只是不愿意将人往坏处想,又不是傻,还不至于被人卖了还在给人数钱!”
“你误会了,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来也不是来搜查什么的……我只是想来跟你好好道个歉。”
李玄州拧着眉,“我承认元喜是因为我才来的,但我只是担心娘娘单纯被人给骗了或者利用了,又不想娘娘继续误会我,所以才用了点不太好的法子……这一点我向你道歉。”
楚月蘅没说话。
他便继续说,“还有昨夜,我也绝没有唐突娘娘的意思,那只是个意外……而且打也打了,娘娘就不能原谅我一回吗?”
若是平时,或许楚月蘅摆摆手就抛到脑后去了,可是这一次偏偏她的心情也不太好,态度自然也就更好不起来。
“我不过是一个冷宫弃妃,李大人有大好的前途,何必与我说什么原谅不原谅?我便是不原谅,又能把大人怎么样呢?现在既然已经确定了冷宫里没有你想找的人,那你再多与我浪费时间也没什么意义,还是请回吧。”
说完,楚月蘅也懒得再应付他,转身便要回屋去。
“楚姑娘!”李玄州一看她要走,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喊了一声。
楚月蘅脚步一顿,心中滋味有些复杂起来。
楚姑娘……多少年没听人这样喊过了?心中一软,她到底还是转过了身去。
李玄州自知一时情急叫错了,却又不想再改口,只又重复了一遍,“楚姑娘,在下的歉意是真心的,还望楚姑娘原谅。”
说着,他端端正正的对着她行了一礼,态度认真而诚恳。
楚月蘅从来都不是个硬心肠的人,刚刚也不过是因容景离开而产生了一些负面情绪,被她一并发泄到了他的身上。
偏偏他态度却始终很好,一退再退,倒是让她也狠不起来了。
沉默片刻,她终是轻叹一声,“罢了,我原谅你就是。”
李玄州欣喜的抬起头,“楚姑娘真的原谅我了?”
楚月蘅点点头,“原谅了,不过……你该叫我一声月妃娘娘,而非楚姑娘。”
他抿了抿唇,“在下自知叫楚姑娘不合礼数,但是……楚姑娘单纯善良,在下是真心想与你做朋友的,叫娘娘总觉得太生分了些,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还是想称你一声楚姑娘,不知你可愿准允?”
看着李玄州一脸紧张等待她回答的模样,楚月蘅确定他的确是在诚心道歉了,于是脸上才真正有了几分笑意。
她语气一松,“好吧,我也的确不太爱听别人喊我娘娘……把我都给叫老了。”
李玄州自然看的出她态度的变化,顿时也松了一口气,急忙表示,“楚姑娘一点也不老。”
既然原谅了,楚月蘅也不是那种会揪住一件事一直闹别扭的人,便大大方方的说道,“行了,我都原谅你了,你就赶紧走吧,你这大白天的来这儿,很容易被人撞见。”
“放心,我来的时候都打点好了。”
李玄州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低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递到楚月蘅面前,“昨晚答应你的。”
“嗯?什么啊?”楚月蘅疑惑的接过,一打开才发现竟是一包蜡烛。
昨夜只是提了一嘴,没想到他还记得……楚月蘅突然觉得,可能之前真的是误会了他,他的确是个好人。
将蜡烛收起来,楚月蘅微微颔首,“多谢。”
李玄州见她收了,脸上又带了几分笑意,“那……我可以把我昨晚没来得及拿的酸菜带走吗?”
楚月蘅一愣,突然想起来昨晚事发突然,李玄州顺手将装酸菜的盆子放在了石桌上,就冲进屋里去了,走的时候更是直接被她打走的,东西自然都没拿。
她的目光朝石桌那边看过去,便看到还摆在桌上的瓷盆和李玄州昨夜带来的那包东西。
呃……好吧,昨晚他们两个谁都没记得拿。
李玄州的目光也随之看了过去,随便几步上前拿起了瓷盆,脸上带着一点失而复得的欣喜,又看向楚月蘅,“……可以吗?”
楚月蘅看的有点好笑,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他至于这样一副表情吗?
“这放了一夜都冻住了……我还是给你重新捞两颗吧。”她伸手要去拿。
“不用。”李玄州却不肯放手,赶紧说道,“只是结了点冰而已,不碍事的。”
见他好像的确不在意,楚月蘅也就没强求,“行吧,只是稍微冻了一下,倒也的确没有太大影响,拿回去跟猪肉一起炒着吃或者炖着吃都可以。”
李玄州点头应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