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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维鸣果真也放平了座椅, 闭上眼睛。只不过翻过两次身之后,他的意识依旧是清醒的。
因为有些事情在脑海里坠着, 让他无法入睡。
“你和温梦真的分手了?”
——昨天李彦诺站在画室里, 讶异地问道。
廖维鸣沉默了很久, 点了下头。不用再多说些什么,彼此的意思都明了。画室的门就此关上,李彦诺转身下楼。
而廖维鸣在画室边角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像是被留在了真空中。人在做着呼吸运动, 胸口起伏, 氧气却进不到肺里, 窒息又无助。
他的朋友、他的爱人依次离开了。
身边又只剩下满满一屋子画陪着他, 就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耳旁是不耐烦的斥责:“一天天的, 就不能培养点正经的爱好?画、画、画, 能挣几个钱?”
“廖总您不能这么说。我做美术老师这么多年了,能看出维鸣这孩子很有天赋……”
“天赋有什么用,你也不看看有多少搞艺术的最后饿死了?他要是能挣回本来,我就继续供他读。”
而让父亲没想到的是,廖维鸣的那幅画后来真的卖出去了,两万元整。
于是斥责变成赞扬:“画得好, 多画点。爸爸给你开展览,一直开到学校门口去!”
仿佛在大人眼里,什么都是生意,什么都是钱——生活里就只有这么两件事,根本没有艺术和理想容身的空间。
但也许,这并不能完全怪廖维鸣的父亲。
毕竟他是从工地上一块砖一块砖干起来的。早些年跑工程、拉关系,陪客户喝酒,能喝到胃出血住院。这头输液针才从血管上拔下来,转脸又要去工地上监管,一干就是一整个白天。
父亲实在是受够了这样的苦日子,才会生怕儿子以后过得不富足。
廖维鸣能理解,也能共情,所以他从来不抱怨。
只是他觉得,他好像生错了地点。
在这样一个家庭里,他和其他人都太不一样了。他的天赋、他敏锐的直觉、他所有对情感的渴望和诉求,都成了父母眼中最无足轻重的事物。
“不够花就从保险柜里拿。”家里的长辈总是这样说,“想要多少拿多少,密码你有。”
这就是父母用来代替陪伴孩子成长的方式了。简单、粗暴,显得有点冰冷。
既然家里没有廖维鸣想要的东西,就去外面找吧,他是这么认为的。
上学的时候,廖维鸣书包侧兜里永远装着几百元大钞。无论是请同学们去网吧通宵打游戏、还是去必胜客吃芝心披萨、要不就是随手借出自己最新款的iPhone,他都不会犹豫,也不会感到舍不得。
只要有人愿意陪着他就行,只要有人愿意喜欢他就行。钱对廖维鸣来说,反倒是最不重要的。
但是再热闹的聚会,总有散场的时候。
朋友们各有各的家,总不可能陪着他过夜。廖维鸣依旧要一个人回到别墅,走进画室里,打开一盏台灯。
灯光垂下来,落在画布上。廖维鸣看着,突然觉得他也不是全然孤独的。
因为有个穿着校服的少女正坐在画里,微笑地看着他,给昏暗的空间照出一抹亮色。
她叫温梦。
这个名字还是廖维鸣经历了不少曲折,才知道的。
——温梦朋友不多,更不会参加学生会这样复杂的社交场合。所以想要拿到她的名字,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这么低调的一个人,廖维鸣当初又是怎么见到她的呢。
高一,春季运动会。
附中操场上满是热火朝天的加油声,主席台上的解说也跟着如火如荼:“迎面向我们跑来的是高一的运动健儿们……”
彼时的廖维鸣刚结束了一个项目,自告奋勇地帮忙给班里搬运矿泉水。抱着纸箱路过跑道边的时候,一个疲惫的身影刚好从他身旁经过。
那是个模样清秀的女生。
她在跑最后一圈,体力似乎快要耗尽。沉重的呼吸和脚步声交错,一下接着一下,变得有些不大稳当了。
而就在她的背后,最前面领跑的人已经冲了过来,眼瞅是要套圈的节奏。
如果是廖维鸣遇到这种情况,也许压根就弃跑了。因为再跑下去也没有意义,是不可能拿到名次的。
但那个女生还在坚持着,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念头。
风分明是随性的,没有自己的根骨。此刻它却又因为少女坚定的意志,变得绵长而持久。
“维鸣,这里——”
就在廖维鸣看得入神的时候,同班同学隔着半个操场喊他,看来是急需用水。于是廖维鸣把手里抱着的纸箱往上提了提,朝操场的休息区走过去了。
他以为这不过是一场小小的偶遇,再没有后续。
然而十分钟之后,在【创建和谐家园】室取横幅的路上,廖维鸣又见到了那个女生。
这次是在体育馆的台阶前。
她已经成功完成了自己的项目,身上的号码牌被解了下来,正坐着休息。
矿泉水从她握着的瓶口流下来,沾湿了少女的嘴唇。画面明明极具诱惑性,可那个女生的神态却是自然而不张扬的。看上去只是让人觉得恬淡,就好像空气都变得安静。
也许是注意到了廖维鸣的存在,也许只是无意间的动作,她侧脸看过来,对着他所在的方向微微笑了一下。
这一下,让廖维鸣的心脏蓦然紧缩。好像有个淘气的光屁|股小天使拿出金箭,“嗖”地射中了他的胸口。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廖维鸣不相信。
因为他是在第二次见到温梦的时候,才爱上她的。
在慌乱的心跳声里,女生已经休息够了,起身往教学楼去。廖维鸣晚了一步,没能和她说上话,也没能问到对方的姓名。
不过廖维鸣朋友多,有的是办法。
他扭头就去找学生会的体育部长:“刚才跑八百米的学生名单,你那里有吗?”
“有。”
名单给到他手里,是长长的一串。廖维鸣刚才没有看清女生身上的号码牌,这会儿对着密密麻麻的陌生名字,一下子有点发懵。
这条路既然走不通,那么只能在上课间操的时候继续寻找了。
只是附中一个年级六百多人,这项浩大的工程无异于大海捞针。廖维鸣一度要放弃了,直到期末的奖学金名单公布,很多人围在公告栏前,他才突然再次见到了那个女生。
当时她正仰着头看着,像是在名单上找自己的名字。身旁的同学比她先一步找到了,激动地喊道:“温梦快看,你在第五个!”
她含蓄地笑了笑,没说什么,眼光柔和。
原来她叫温梦。
廖维鸣揣着这个新得来的名字,一走进教室就憋不住要和朋友分享这个喜讯:“你猜我刚刚知道了什么……”
李彦诺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再说下去,于是从练习册上抬头:“什么?”
“没什么。”廖维鸣突然改变了主意,把嘴闭上了。
他把松散的书包拉开,掏出速写本,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这是属于他自己的秘密。
是一个对着最好的朋友,也不舍得分享的秘密。
人如果陷入这样的执念里,就会觉得一切都不公平。明明是他先喜欢温梦的,远远在李彦诺之前。可在三个人的故事里,他依旧不配拥有姓名。
“人跟人之间,就是做生意。”父亲是这么说的。
如果是生意就好了。
那么他给温梦很多很多的爱,温梦也会相应地爱他很多。如同一加一等于二,这样交易才会成立。
但是这个世界明明不是这样运作的。
它只会冷眼旁观廖维鸣,看着他最好的朋友和最亲密的恋人携手离开,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间画室里。
他们会在洛杉矶开始他们新的生活。
而廖维鸣能做的只有坐在这张沙发上,对着满屋不会开口的油画,陷入沉默。
在他思考的时间里,天黑了。月亮不肯冒出头,于是四下里夜雾翻涌起来,蒙在廖维鸣眼前,成了白茫茫的一层。
在这个时候,画室里突然响起脚步声。
廖维鸣疑惑地抬起头,惊讶地看见是水彩画上的温梦走了下来。
她俯下身,嘴唇触感微凉,像冰镇过的樱桃,内里却火热的。廖维鸣愣了一下,抬起胳膊,紧紧搂住了她,把她压下来。
沙发狭窄,几乎容不下两个人交叠的身体。
他用力地吻她,攫取她所有的呼吸。而她牢牢搂住他的臂膀,随着激烈的动作起伏,发出欢欣的、汗淋淋的喟叹声。
一切结束之后,廖维鸣探身,亲了亲温梦的额头,小声问:“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要跟李彦诺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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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婚礼。
那场盛大的海岛婚礼。
她会穿着雪浪一样洁白的婚纱,站在明媚的阳光里,冲他扬起笑容,温柔但是坚定。
而他会走上前,挽住她的臂弯,在她唇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吻。
他们会有一个漂亮的孩子。一个男孩,或者是一个女孩,无论怎样都好。模样像温梦,性格也像她。
——小小的温梦跌跌撞撞地抱着毛绒小熊跑过来,一本正经地学大人讲话,该是多么可爱啊。
他们会不断的争吵。
她会抱怨他的异想天开,他会不满于她的谨小慎微。但在争吵过后,他们依旧很快又会和好。
她会是他的缪斯。
如同克拉拉之于勃拉姆斯,卡米尔之于莫奈。
他会把所有炙热的爱意记录在画中,每一笔里都有她的影子——开心的、悲伤的、沮丧的、恼怒的温梦。
他会在早上出门前吻她,晚上入睡前吻她。他们会在垂垂老矣前,走过世界上的许多角落。
对有些人来说,相守一生太长,太过枯燥。但对他们来说,一辈子太短,不够挥霍。
因为就像夏加尔画中那样。
只要一推开窗,她就这里。带来无尽的晴空、暖阳和鲜花锦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