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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陆璟在河岸边边走边吹风,「小时候我隔壁家的陈姐姐经常带我来这里玩水,而且一般都是傍晚过来,景色很漂亮。」
「确实很漂亮。」陆璟盯着那水面笑了一声,又看向我,「江大夫很少说过去的事。」
我摆摆手,「因为也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你想听,我倒可以给你讲讲陈姐姐。」
我的童年大概可以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有陈姐姐,一部分没有陈姐姐。陈姐姐全名叫陈秀梅,大我八岁。大概的故事可以总结为在我爹手下学医到十六,嫁给老员外,死于难产,享年二十一。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些。
陈姐姐十五岁时曾有心悦的男子,是镇上的一个书生。两个人最喜欢约在这河边相见,至于我自然就是他们相见的幌子。他们在岸上说悄悄话,我在河里捉鱼玩。等我捉到鱼了,他俩不见了。我上了岸才知道,他们背着我偷偷买了同心锁,一把刻着「梅」,一把刻着「容」。
「后来呢?」陆璟轻声问道。
我扯扯嘴角,「后来啊,陈姐姐嫁了人。那个书生中了科举,上京城做官去了。」
陈姐姐难产而死,原因是那老员外踹了她一脚。而听我爹说,她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那把锁。
「我觉得姑娘家活得挺累的。不可入学,不可当官,不可经商。终其一生只为嫁个如意郎君,生个孩子,操持家务,仿佛所有的运气都只能寄托在男人身上,」我顿了顿,也不知在说谁,「可天底下多的是骗子和负心汉。」
我是个骗子,我承不起任何一个姑娘的好意,而陈姐姐的事又让我从始至终对男女情爱充满恐惧。
陆璟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叹了口气,「就不该让你讲这些事,倒让你难过了。」
我摇头,「触景生情,人之常情。」复打趣他,「怎么,就许你看花伤春悲秋,不许我望河缅怀往事啊?」
这回轮到他说不出话来,我放他一马,「不为难你了,既然愁上心头,要不要去饮一杯借酒消愁?」
其实就是我私心想喝,今日白日闲逛也算荒废了,不如干脆破罐破摔,连着夜晚一起浪费掉。况且我在后院桃花树下埋的酒已过了好几年,早该挖出来了。
我和陆璟这便一拍即合,全然忘了另外两人,匆匆回了医馆挖出酒,在后院摆了张小桌,坐树下喝起酒来。
酒是桃花酒,几口就让我想起三月的光景。
时间过得好快,我和对面的人相识已一月有余。他这会儿还笑问我:「江大夫,你这一直喝闷酒是怎么回事?」
「借酒消愁不就是喝闷酒嘛。难不成我给你背段医书助兴?」三四杯下肚,我其实已经有些晕乎了,「医书你怕是也听不明白,我可给你背首诗。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啊,好像不是诗,是木兰辞。」我说着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他轻笑了声,不甚在意,手指在桌上轻扣了扣,「那要不要听曲儿?我以前学了不少,只不过大多都上不了台面。」
我托腮,眨眼,「无妨,你看着唱。」
他便站起来,披着一身月色唱道:「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声声哀怨,我恍惚间看到他于众人瞩目之下,又或是立于某个达官贵人跟前,抱着琵琶自顾自唱着,谁都不施舍一眼。
不是的,他正看着我。
他皱了眉。
我起身,因喝了好些酒,脚下轻飘飘,但还是顺利走到了他身前,伸手触到他的眉间,「你别皱眉,阿璟。」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死死盯着我。
我歪了头,「怎么了?」
他眨了眨眼,声音发颤,「没什么,第一次听你叫我阿璟。」
我笑眯眯地小声道:「偷偷告诉你,不是第一次叫哦。我叫了好多次了。」
他喉结微动,「什么时候?」
我抽回手,「嘘」了一声,笑道:「在梦里。」
在梦里,在床上,在耳边,无数次。
他忽然遮了我的眼,就这么吻过来,满嘴都是桃花酒的香气。我有些喘不过来气,晕晕乎乎,都不知他的手已搭上我的腰,一寸寸往上,灵活地探入了衣领,随后又停住。
「原来是这样,」他松开我的嘴,埋在我脖颈处,吃吃笑了起来,「原来如此。难怪,难怪。」
他笑时呼出的气喷洒在我的脖子上,酥酥麻麻。
我早已认不得东南西北,还以为在梦中,呆问道:「怎么了?」
他不答,抵着我的肩笑,半晌才抬起头,为我理好了凌乱的衣裳,摩挲着我微肿的唇,哑声道:「没什么。你醉了,江鱼。」
我搭着他的手,眨了眨眼,「有吗?我只觉得热得慌。」
春夜不该这么热的。
「那就是因为你醉了。」
「也只有你醉了,我才敢碰你一下。」
(陆璟的唱曲出自宋代营妓严蕊写的《卜算子》)
10.5
酒这种东西,好,也不好。
难得醉一次酒,做的梦倒是越发荒唐。
我躺在床上,陆璟坐在床边,左手与我十指相扣,右手在裙摆之下,两腿之间。
月色下,粉蓝的裙衫一耸一耸。
屋外的猫儿叫得挠人心痒。
可陆璟的呼吸声在这夜晚清晰得不可思议。
「江鱼。」他颤着声喊我。
我半睁着眼,勉强应了一声,「嗯?」
「你叫一叫我。」
「阿璟?」
他哼了一声,手指缠得更紧,「多叫几声。」
我困极,干脆闭上眼,嘴里胡乱地念道:「阿璟,阿璟,阿璟……」
往日的梦,我该在他耳畔说的。
不知喊了多少声,我听到他粗粗地喘了一口气,发出一阵极压抑的【创建和谐家园】。
屋内有一股浓烈的气味,【创建和谐家园】得我又有些清醒过来,扯了扯他的手,「阿璟,我是在做梦吧?」
那头的人半晌没说话,只有悉悉窣窣的声音传来。
到我即将再度入睡时,他将我的手背贴上他的额头,冰凉凉,湿漉漉的。
「江鱼,这是一场梦,」他说,「一场好梦。」
「于我而言。」
11
我醒来时红着个大脸,心也跳得飞快。
这次的梦太离谱了,真实到离谱。
但深吸一口气,屋内只有淡淡的草药香,哪来麝香的气味。我又看了眼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晚那身;摸了【创建和谐家园】前,束胸还在;再掀了被子一瞧,一切正常。
我恼得踢了脚被子。
江鱼啊江鱼,你到底在想点什么?
我花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起身去前堂。陆璟做了碗醒酒汤放在桌上,还冒着热气。他正坐在桌旁刺绣。我与他打了声招呼,坐下喝了半碗汤,才有胆量开口:「昨晚,没给你添麻烦吧?」
许久未沾酒,竟忘了自己酒量极差,怕是扫兴得很。
陆璟却摇头笑道:「不曾,江大夫酒品甚好。这桃花酒香,往后还可多饮几次。」
我这下一本正经,「不可不可,醉酒伤身,不宜多饮。尤其是你,往后更该少喝些。所谓小酌怡情,大饮伤身。」
他笑了一声,垂眸应道:「也是。饮多了伤身。」
最后二字被他说得有些意味深长,察觉到耳根子又发烫,我忙怪自己多想。忽听到有人在敲前堂的大门,略显急促。
来的人是陈石和陈文玉,外加陈石怀里的一个人,被黑色的长袍包裹得严严实实,第一眼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随后陈文玉的话再把我吓了一跳,她放轻声音与我急急道:「小江大夫,这个是陈查的媳妇,昨天偷偷逃出来的,受了好重的伤,还发着高烧,你快瞧瞧。」
啊,看样子这是又捡了个不得了的。
陈文玉与我说,昨日他们在庙会后头玩闹时发现了她,正跟在我和陆璟的身后鬼鬼祟祟。但是说是跟踪,走路的步子又跌跌撞撞勉强得很。陈文玉觉得不对劲,就托陈石将她拦下来,结果这姑娘看到陈石后立马昏了过去。
「她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不要打我』,偶尔还叫着那狗东西的名字,我们就知道了。」我给那姑娘检查时,陈文玉就一直在屏风外愤愤不平,「而且后面我们还看到了陈查家的家丁在庙会上晃,觉得不妥,就先藏在月老庙熬了一宿。夜里她还醒来过,说自己叫巧儿,就又昏过去了。早上还发了高烧。我和陈石不想打扰你们休息,就只好大清早赶过来。」
她还在念念叨叨,我却无心再听,被气的。
这个叫巧儿的,脸上正常,身上却没有一处好地方,全是青一块紫一块,某些部位更是差点被撕裂。胸前和背部还有新旧不一的疤,纵横交错,触目惊心。她大概是几日没吃饭了,外加紧张过度,频繁陷入昏迷。
我无法想象她经历了怎样非人的对待,上一回如此悲哀与痛心还是捡到陆璟那会儿。
给她处理完伤,我走到外室,严肃地打断还在喋喋不休地陈文玉,「你说陈查家的人正在寻她是吗?」
许是从未见过我这般,她愣了下,「大概是的。我以前见过他们几个。昨日庙会人多,那几个人在人群中找了好久没找到。」
「此事不要说出去,」我顿了顿,想起什么,「你和陈大哥是在外面待了一宿?」
她不自觉红了脸,盯着脚尖,「没有,陈石一直在庙里看着她,我是半夜不放心又偷跑过去看的。」
「那你与陈大哥说好,你们二人庙会后就没见过面,也没见过巧儿。陈大哥一夜未归,是因为打猎不慎受了伤,在林子里待了一晚,而你一晚上都待在家里,明白了吗?」
镇子小,上午传出点什么事,往往下午就不少人知道了。
陈查这种性子的人,定是不会放弃找巧儿的。若被他知道有人大清早往我这儿送了个人,不要多久就会过来闹。我倒不是怕他,但如今陆璟在此,闹大了对谁也不好。
陈文玉被我说得一愣一愣,呆呆地点了点头。
我走出房门,碰到正站在门口的陆璟,他面色不虞,「你想救她。」
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他都听到了,而且他现在心情不好。
可我不懂是为何,「我是大夫,救伤者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或许会有麻烦,但她伤得很重,我没法视而不见。」
他紧紧抿着唇,深深地望了我一眼。
从未看到过的眼神,悲哀又凄凉,甚至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
我不自觉想去拉他的袖子,被他轻飘飘地躲过去,指尖只触到了一丝冰凉。
心突然就空了一瞬,我仍装得轻松:「你怎么了?以前我也是这样救了你啊。」
「我知道,」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你谁都想救,你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可是江鱼,若我说她是我的仇人,你还要救她吗?」
此时尚在早晨,后院却没了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