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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脸刚要着陆，又被他一把捞回怀里。

  「你，不许乱动。」他仰着头不敢看我。

  我看着他红彤彤的耳根，轻声应了一声，心里却乐开了花。

  「你明明有机会脱身，为什么不走？」我问他。

  他轻咳一声，「救你你还有意见？」

  「没。」我抱着胳膊往他怀里蹭了蹭，「我们怎么出去？」

  没想到他一点都没有抗拒我的接近。

  他低头看我，眼神复杂，「这个鼎，只能从外面打开。」

  我一愣，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笑开。

  只能从外面打开，意思就是必须等人来救。

  暂时出不去也好，毕竟，与他独处的机会，是我这一世的可遇而不可求。

  身体渐起暖意，我靠在他身上和他说着话，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

  8

  混沌境没有明显时间流逝的感觉，只是空气太过空灵纯透，一丝魔气也无，根本不是利于我养伤的环境。

  唐宸的伤势好的很快，反观我，越来越虚弱，一直睡睡醒醒，醒醒睡睡。

  要不是他一直拿着神丹妙药吊着我的命，我怕是早就一命呜呼。

  我伤势还没起色，嗓子倒先恢复了七八成。

  嗓子一好，我话痨的本性就显露无遗。

  唐宸话不多，不知是因为混沌境里太过安静，还是我怕自己哪一天无声无息地睡了过去再也醒不来，总之我醒着的时候，总会想和他多说几句话。

  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在絮絮叨叨，唐宸安静地听着。

  没有针锋相对剑拔弩张，这样恬淡的日子我分外珍惜。

  「唐宸，这方天地辽阔，你要不要考虑养几只神兽进来？」我百无聊赖地靠在他身上，「这样的话，下次你不小心把自己关进来，就不会无聊了……」

  我絮絮叨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瞎说些什么。

  「边山月，你明明以魔气为食，为什么还会受伤？」他突然问道。

  他不提还好，一提，我被魔气撑炸血管时候的疼痛犹如魔音附骨而来。

  我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你姑且理解为我吃多了吧。」

  他明显被我一噎。

  我再次笑出声来，心中的恐惧立刻减退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千年被江长烟传染的，现在和唐宸在一起，调戏他，捉弄他，看他吃瘪，都是让我分外开心的事情。

  「其实尸山的尸腐气，沾不得。」我敛了笑意，「那里之所以被称为尸山，不仅是因为它是魔族死后葬身之所，也因为它能将活生生的魔族吃的尸骨不存。」

  他蹙眉看着我。

  「尸山魔气一旦吸上一口就再也停不下来，直到身体炸开，化为漫天血雨。」我垂眸苦笑，「也因此，我们魔族将尸山的尸腐气比作最后一餐，而非饕餮盛宴。」

  「所以，」他抿了抿唇，「你去尸山寻我却不在那里疗伤，不是故意的？」

  「不然你以为呢？」我悄悄勾了勾他的小手指。

  他没有说话。

  「唐宸，再出不去，我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我看着浩瀚无垠的混沌境，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你还不如让我死在尸山得了。」

  现在，我除了说话有点力气，胳膊都已经抬不起来了。

  「我不会让你死。」他看着我，目光如水般平静。

  他这副认真的样子，竟无端让我心安。

  我枕着他的腿，眼皮子直打架，「唐宸，这段时间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为什么？」我听见他问。

  我缓缓闭上眼睛，「因为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呢。」

  我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如果真要把命送在这混沌境，那就容我，死前任性这一回吧。

  9

  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目是一片粉色的纱帐，如朝霞云雾，光是看上一眼，都让我的心情美妙不少。

  「醒啦？」一身娇笑传入我耳中。

  我扭头望去，是一个英武之中带着女儿家娇艳的美人。

  似曾相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这是在哪？」我坐起身环顾一圈，确定了这个地方我没有来过。

  「唔，战神殿。」她笑吟吟地看着我，「我叫唐时月，唐宸的妹妹。」

  「天界？」我惊了，「你是天后？」

  「正是。」她凑到我近前，笑如春花明媚，「我救出你和哥哥时，他抓着你的手不放，没办法，就把你一起带回来喽。」

  「把我带回天界，你就不怕惹麻烦？」我好笑地看着她。

  「谁敢找我麻烦?」她傲娇地扬起下巴，「我让我家流川揍他！」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来天帝天后的感情不错，让我很是羡慕。

  笑过之后，我又忍不住自惭形秽，「天界非我久留之地，劳天后差个人走一趟，送我回魔界吧。」

  「现在不行，」她笑得狡黠，「如今天界才是最适合你养伤的地方。」 

  我愣了愣，而后运转丹田，这才发现体内魔气已被另一股陌生的力量完全取代。

  我蹙眉看着她，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我偷偷告诉你，你别激动哈。」她坐在床沿绞着手，脸上神色很是纠结，「你身上魔骨已剔，还被植入了一节神骨，已是神人之身。」

  「什么！」我猛然跳了起来。

  这消息对我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我这一辈子都没有想过，我会从一个魔，变成个神仙。

  「淡定，淡定。」她手足无措地把我摁回床上，大概是没想到我反应这么大，「你神骨根基不稳，不宜喜怒无度。」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我……」我有点语无伦次。

  「咱们先从混沌圣鼎说起。」她眼里愧疚顿生，「这个鼎是我大哥在九幽新收的法器，内里自有天地，也是净化魔物的神器。只是哥哥错估了这个鼎的法力，之前为了救你不是把你收了进去嘛……」

  她挠了挠头，「那里是神人修炼的圣地，却能将魔物化成一摊清水。外界一天，混沌境里一年，我打开这个鼎费了些时日，你在混沌境里生命不断流失，哥哥为了保你的命才迫不得已剔了你的魔骨，也不是故意的。」

  我呆了半晌，「所以说，那节神骨，是唐宸的？」

  「唔。」她眨了眨眼，「我知道你们俩之间有点恩怨，只是战场之上向来是你死我活。现在他的神骨已经融入你的血肉，你要往好的方面想，没有这节神骨，你现在说不定已经尸骨无存了，对吧。」

  我傻傻地听着她苦口婆心地劝我，脑子里却在担心着唐宸的伤势，他将仙骨剔给了我，他怎么办？

  我看着她明亮的双眼，忍不住问出了我的担心，「唐宸他，怎么样了？」

  「额……」她抿了抿唇，「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现在还在昏睡。」

  「我能见见他吗？」我鼓起勇气问。

  10

  我见到唐宸的时候，他仍是昏迷状态。

  他睡着的时候，没有了平日里的疏冷淡漠，眉眼安静恬淡，如同他院中那一树梨花的纯净花色。

  美好的让人觉得，有他时春回大地，无他时山色失色。

  我本以为这一生都会与他天海之隔，何曾知，命运竟将我和他绑在了一处。

  只是，成了半神半魔的怪物，魔界还能容我吗？

  若是不能，天界呢，他呢？

  「边山月？」唐宸沙哑的声音传入我耳中。

  我见他一醒就要起来，忙拿了一个靠枕垫在他身后，搀扶他半躺下。

  「不好好养伤，到处乱跑做什么。」他蹙着眉看我。

  我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他冷哼一声，「很遗憾，让你失望了。」

  「不失望不失望，」我压着嗓子笑，「你这身娇体弱易推倒的样子，让我很是满意。」

  他脸色一沉，不说话了。

  我去桌前倒了一杯水端回去递给他，顾自纠结了半天才道，「唐宸，谢谢你。」

  「你，都知道了？」他凝视着手中清水，半晌才道。

  「嗯。」我点了点头。

  「你连日昏睡，我只能事急从权。」他低着头不看我。

  「去了神骨，你的身体可有影响？」我紧张地看着他。

  他唇角微弯，「别担心，不会。」

  「那就好。」我放下心来，「我今日来，是想取回我那节魔骨。」

  他愣怔片刻，似乎很意外。

  我静静地看着他，眉目不动。

  不论我现在是什么，在外人眼中我依旧是魔，我不想，也不能给他战神殿抹黑。

  他与我对视良久，才从枕下取出了一个玉匣递到我手边。

  我打开匣子，里面躺着一节骨头，小巧精致，如玉玲珑。

  「唐宸，我救你两次，你同样救了我两次，我们俩抵平了。」我合上匣子，冲他洒脱一笑。

  「边山月，这一次你被我牵连，你如果愿意留下，战神殿定能护你一世平安。」他看着我，眼里浮光碎影。